谢尔盖抿了一下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一拍一旁呆若木鸡的乔伊和西格丽德，三人重新回到了屋内。
　　谢尔盖往壁炉里加了一些柴火，随后便躺在躺椅上闭目深思起来。乔伊和西格丽德两人直直地站着，面面相觑，也不敢贸然发问。
　　过了许久，娜思佳从二楼走了下来，她已经褪去法衣，恢复到了普通的装束。她看上去很平静，只是双眼还有一些微红。
　　娜思佳走到谢尔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现在的形势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了，不如说给他们听听，然后大家商量一下吧。”
　　谢尔盖点了点头，睁开眼，慢慢坐直了身子。
　　“吉尔伽美什。”谢尔盖用手摸了摸额头，淡淡地说道。
　　乔伊和西格丽德面面相觑。
　　“教授说的是古巴比伦的英雄史诗《吉尔伽美什》么？”乔伊问道。
　　（吉尔伽美什史诗，目前已知的最早的有文字记载的史诗，为古巴比伦苏美尔人第三乌尔王朝时期创作，距今４５００多年。它即是传说也是史实，吉尔伽美什确有其人，是当时的城邦乌鲁克的国王。）
　　谢尔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乔伊既然你听过，你来讲一讲吧。”
　　“我只知道个大概，好像说的是吉尔伽美什和挚友恩都奇的故事，”乔伊推了推眼镜，继续说道：
　　“传说吉尔伽美什是一位欺男霸女，鱼肉百姓的昏君。他半人半神，力大无穷，民众虽然怨声载道，但也敢怒不敢言。女神阿鲁鲁听闻此事，创造了一位能与其匹敌的英雄，取名恩都奇，希望他能够制住吉尔伽美什。
　　一开始恩都奇只在森林中与动物野兽为伴，从不涉足人类世界，但是动物们受到他的保护，影响了猎人们的收成。于是猎人找来了神妓前去诱惑恩都奇，恩都奇迷恋神妓，与之交合后，失去了与动物交流的能力，并且被动物们排斥。于是恩都奇只能追随神妓来到都城乌鲁克，期间神妓教会了他文明世界的知识和礼仪。
　　有一天，恩都奇听闻吉尔伽美什要夺走城中所有少女的童贞，很是愤怒。他不顾神技的劝阻，在祭祀仪式上与吉尔伽美什大战了一场，最后不分胜负。于是两人惺惺相惜，至此成为挚友，吉尔伽美什的母亲甚至收恩都奇为义子，视如己出。
　　吉尔伽美什也从此改邪归正，不再鱼肉百姓。”
　　乔伊推了推眼镜，继续说道：“后来两人为了获得荣誉和声望，决定联手前往遥远的雪松林，讨伐魔兽洪巴巴。在太阳神的帮助下，两人合力打败了洪巴巴，并且砍断了通天的神杉树，救出了被魔兽软禁的女神伊丝塔尔。伊丝塔尔由此爱上了吉尔伽美什，但是吉尔伽美什拒绝了伊丝塔尔的爱。伊丝塔尔因爱生恨，恼羞成怒，她恳求天神安努派天牛去惩罚吉尔伽美什。天牛在城中大开杀戒，屠杀了不计其数的百姓，吉尔伽美什只得再次与恩都奇联手，经过苦战，杀死了天牛。”
　　“但是此举激怒了天神安努，”久未发声的娜思佳突然接过了话茬，“于是他降罪下来，要将吉尔伽美什处死。另一位主神空气神恩利尔建议让吉尔伽美什的挚友恩都奇替他去死，这样能更好的惩罚吉尔伽美什。于是恩都奇在接连作了几天恶梦之后，身体开始急速衰弱，最后重病死去了。吉尔伽美什悲痛万分，他决心要复活恩都奇，于是。。。”
　　谢尔盖拍了拍娜思佳的手，打断了她：“接下来还是我来说吧。”
　　“于是他前往寻找人类的始祖，大洪水中的唯一幸存者——永生不死的乌特纳皮什提姆。这位始祖和他的妻子，住在‘死亡之海的边上，太阳升起的地方’。吉尔伽美什经过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乌特纳皮什提姆，乌特纳皮什提姆说：如果吉尔伽美什能够永不入睡，那么就告诉他起死回生的办法。可惜吉尔伽美什没有坚持几天便沉沉地睡去了，昏睡了七天七夜。等他醒来的时候，乌特纳皮什提姆对他说，人既然不能缺少睡眠，那么人也不能起死回生。
　　不过乌特纳皮什提姆的妻子被吉尔伽美什的诚意打动，在他濒临绝望的时候，悄悄告诉他：在死亡之海的海底，有一种仙草，人吃了以后可以起死回生。于是吉尔伽美什潜入海底拿到了仙草，顺利返程。但不幸的是，他在路过一片森林的时候，因为过度疲劳，迷迷糊糊睡着了，当他醒来的时候，仙草被一条蛇偷吃了。一切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传说到这里就基本结束了。”谢尔盖清了清喉咙，“但其实没有结束。”
　　“流传存世的吉尔伽美什史诗只有原作的三分之二，而剩下三分之一的泥板书，大部分由理事会保管着。真正的结尾大概是这样的：仙草虽然被蛇吃了，但是吉尔伽美什第二天便抓到了这条蛇，当时他面临两个选择：一是将蛇带回去，让恩都奇吃下，但是路途遥远，不知道蛇腹内的仙草是否还有效；第二种选择，是当场将蛇斩杀，自己吃其肉饮其血，随后将它腹腔内的残渣一并吞下。这样自己或许可以获得永生，然后他再用这永生的时间来寻找其他复活恩都奇的办法。”
　　“那他后来选择了什么？”久未发声的西格丽德好奇地问道。
　　“他选择了后者，当场将蛇吞下。吞完没多久吉尔伽美什就再次昏睡了过去，他醒来后去河边洗脸，发现自己的容颜尽毁，整张脸苍老无比。。。”
　　“难，难道刚才幻象里的老人。。。”乔伊咽了咽口水，“不会吧。。”
　　娜思佳和谢尔盖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这个所谓的老人，其实活了４５００年？”西格丽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没错，吉尔伽美什回到都城乌鲁克后命人将恩都奇的尸首制成了木乃伊，随后他组建了一只队伍，出发去寻找能让恩都奇起死回生的办法，从此一去不回。”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谢尔盖扶了一下眼镜，“直到大约１０００年以后，曾经是乌尔王朝属国的一个小国家，迅速在两河流域崛起。他们开疆拓土，成立了人类历史上的第一个大帝国——后世称其为亚述帝国。”
　　“那这和吉尔伽美什有什么关系呢？”乔伊问道。
　　“其实在亚述帝国崛起之前，吉尔伽美什就已经找到了复活恩都奇的方法：那就是用百万人的性命，献祭给上苍，便可换得挚友起死回生，并且永生不死。而要斩杀百万人谈何容易，于是吉尔伽美什想到了一个办法：
　　战争。”
　　西格丽德和乔伊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谢尔盖继续说道：“他凭借自己上千年的老辣修为以及积累的巨额财富，成为了亚述这个小国家迅速崛起的幕后推手。吉尔伽美什之所以选择亚述作为自己阴谋的孵化器，是因为亚述人生性残忍，统治阶级更是残暴无度，假如被占领的城池稍有反抗，便会屠城了事，这正好满足了吉尔伽美什索要百万性命的要求。”
　　“那后来恩都奇复活了没有？献祭百万性命真的有用么？献祭这种事情。。。”乔伊轻轻摇了摇头。
　　这时候娜思佳清了清喉咙，说道：“献祭是有用的，至于为何有用，‘我们’不能够透露给外人。刚才说到恩都奇是女神阿鲁鲁所造，其实这句话有一半是事实——恩都奇根本不是人类。”
　　“不是人类？”西格丽德和乔伊同时喊出了声。
　　“还是让我来说吧，”谢尔盖急忙接过了话茬，“献祭是有用的，但是并没有完成。由于亚述帝国的过度扩张，导致疆域内人口数量急速下降。事实上，４０００年前的世界，全球人口一共只有几千万，而死于亚述征服的便有几十万人，如果继续任由帝国扩张，那很可能会成为人类的一次浩劫。于是在亚述帝国中后期，便发生了一场不为历史所知的大规模战争。
　　战争并不是为了抢夺土地或者是宣示王权，而是为了整个人类的存亡。战争的一方是吉尔伽美什所控制的亚述军队，另一方便是理事会以及理事会所领导的各邦人民，还有‘他们’。”谢尔盖朝娜思佳摆了摆手。
　　“这场战争在《牧羊人之书》中被称为‘尼尼微战争’。”谢尔盖不等乔伊和西格丽德提问，紧接着说道：“经过了几年的苦战，最终我们的先辈们赢得了胜利，亚述帝国也随之开始衰落。不过可惜的是，最后让吉尔伽美什给逃脱了，他从此销声匿迹淹没在了历史长河中。不过好在我们的先辈们找到了恩都奇的尸体，并且由娜思佳‘他们’将尸体封印在了贝加尔湖的湖底。
　　由于封印的缘故，吉尔伽美什无法实施他的献祭；贝加尔湖１７００米的深度，也阻止了他打捞尸体的计划，于是几千年来大家相安无事。而我们远东分部的一项重要职责，就是世世代代守卫贝加尔湖。避免灾难再次降临。”
　　“但是现在封印快要被解开了。”娜思佳表情有些失落。
　　谢尔盖接着说道：“没错，娜思佳他们的封印是依托于自然的力量，也就是贝加尔湖纯净的水系。但是现在叶尼塞河流域受到了超负荷的污染，贝加尔湖也无法幸免，水体渐渐失去净化能力，要不了多久封印就不再有效了。而且近几年人类水下载人潜水器的发展也可谓突飞猛进，已经能够实现２０００米的水下载人潜航，所以我相信吉尔伽美什在蛰伏数千年之后，很快将要展开一系列的行动。”
　　西格丽德有些疑惑不解：“那为什么吉尔伽美什就非要执着于复活恩都奇呢？甚至不惜涂炭生灵，而且还为此等待了数千年？”
　　“因为他们不只是朋友，还是恋人，是一身挚爱。”娜思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