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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说,爱写字的老杀与脸色焦黄的黄老头是喜欢抱怨的人,恐怕就是说破大天也不会有人相信。因为老杀好像除了对自己的字,对其余一切都显得毫不关心;而黄老头则更不必说,就是在这寒冬腊月,衣服被人脱走,也没见他抱怨一句。然而此时,他们却像怨妇一样,不断向一个男人抱怨。准确地说,是向一个像女人的男人——红老四。红老四一直在数着,只今天早晨,他们向他抱怨了至少有十八次。原因很简单,他们都觉得红老四变得太过多管闲事,红老四有点不那么“红老四”了。
老杀与黄老头有点不想和红老四一起无聊下去了。因为他们觉得,一路追着一对私奔的小情侣好像并没有什么意思。即使这对小情侣是昨天他们蹲在湖水山庄外,无意间看到他们翻墙而出的。一开始,听红老四说有对小情侣私奔,老杀并不搭茬,善良的黄老头看不得红老四尴尬,就用他那如铁片摩擦的声音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私奔?”红老四听到黄老头的问题,心里好像堵塞的洪水终于有口宣泄一般快活,连忙道:“看那脸上有条疤的小子,身上的布料和那妞的服饰,就不是同一档次。出入湖水山庄,需要翻墙的,若是有正经勾当,我老红的头给你当球踢。”老杀冷冷道:“我又不喜欢踢球。”老杀说完这句他就后悔了。因为他一路上都在反思,若是当时没说这句,可能红老四就不会再回头看那对小情侣一眼,若是没有再看那小情侣一眼,红老四可能就不会觉得那小姑娘好看得有些“令人发指”(这是红老四自己所言),也就不会硬拉着老杀与黄老头陪他一起追踪了。
一天一夜,老杀他们三个在红老四的带领下,为了不被他们察觉,始终与他们保持七八丈远。所以林匪吃饭,老杀三个只能看着;林匪住店,他们只能站着。因为好像很少有两家客栈之间只隔着七八丈远。黄老头问红老四:“为什么一定要隔着七八丈远?”红老四一脸不屑道:“我调查过,若是隔得少于七八丈,他们就会发现我们。”其实黄老头想问的是,为什么不能隔远一点,这样他们也可以住客栈,吃上饭。但旋即明白了,隔得远了,红老四就不好看到那好看到“令人发指”的姑娘了。
即使老杀他们一切听从红老四带领,极力避免被林匪发现,但是若不是红老四的调查有误,就是老杀他们执行力太差,因为好像从一出湖水山庄,林匪就发现后面有三个奇形怪状的人在跟着他们了。
林匪刚入江湖不久,但是被人跟踪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虽然第一次是个女人,而且是个肤白胜雪不逊皇甫少筠的女人,但是林匪显然更喜欢被老杀他们跟踪。因为那个女人不仅肤白胜雪,脾气也如雪崩,一见面非要拿剑刺他几个窟窿不可。相比之下,现在后面跟着的三个“奇形怪状”倒是脾性好得出奇,他走,他们跟着走,他停,他们也跟着停。为了多试几次,林匪故意拉着皇甫少筠一路上走走停停,单是一早上,吃了不下五次饭。
皇甫少筠倒是一路纳闷不已。这林匪确实行事如名字般古怪颠倒,在湖水山庄时,是他硬拉着自己,迫不及待想带自己去找水云,所以连陈伯都没告诉就跟着他偷跑了出来;现在一路往南,走了一天一夜,也不见林匪说水云身在何处,倒像是越来越往皇甫山庄奔去了;而且,一路上吃吃停停,竟完全不像赶着时间。皇甫少筠猛地一醒,这林匪莫不是爹娘派来的,专为骗自己回去的?若不然,他又为何救我帮我?皇甫少筠疑心越来越重,暗鬼也就越来越多。心里一阵计较,几乎就要认定这林匪就是父母派来骗自己回去的了!
林匪完全不知皇甫少筠心理发生了不亚于雪崩的变化,依旧带着她在街道上穿行,尽往热闹喧嚣之处去。忽地听到前面人声鼎沸,数十个市井无赖围着一个和尚,绕着打趣。一个手拿着根枯草,直往那和尚秃头上戳,嘴里疯言疯语,混杂不清。那和尚倒是老实得紧,众人在如何取笑打骂,只是不应,低着头,双手合十,只往前走。
林匪原本就非忠厚之辈,但是此时却也觉得如此欺侮一个小和尚确实不该。因为那小和尚好像看起来很老实,是那种老实到不想去欺负的老实。但是当林匪看到小和尚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时,林匪突然很明白那些市井无赖为何会打趣这小和尚了。一个女人拉着一个和尚的僧衣、一直不离不弃跟着,这本来就是一件足够香艳的事。况且,那个女人还是多少草莽豪杰穷尽所有,也难以一亲芳泽的女人。
近十年来,若问起江湖第一美人是谁,就是问遍全江湖人士,也不会有第二个答案。因为在十年前,对女人一向毫无兴趣的千机阁千机老怪在看完楚青衣画像后,也不得不承认,楚青衣确实是江湖第一美女,即使她出身青楼。从此楚青衣声名大噪,闻名来求见者不计其数,只闻其名但缘悭一面的江湖豪杰更多,但是无论见过未见过楚青衣,有点是可以确定的——没有人会觉得若是见到楚青衣,会认不出来。因为江湖相传,楚青衣喜欢扇子,手里拿着的那柄玉骨扇子恐怕就是翻遍大内皇宫也找不出第二把,扇子上写着一句某个酸秀才仿借的古人诗句“青衣曳地流苏影,楚腰纤细掌中轻”。
恰巧林匪还认得些字,所以他看到了那小和尚身后那个女人手上的那把扇子上的字。因为在这寒冬腊月,还手持折扇的,恐怕是不太容易被人忽略的。小和尚倒是长得清秀干净,只是双眉紧锁,拧的倒像是一条麻花横亘前额。楚青衣一手拉着小和尚的僧衣,一手拿着那把玉骨扇子打开又合上、合上又打开,愉悦开心如游山玩水般,并不把身边无赖围观放在心上。
忽地前方十余骑黑骑奔来,健马嘶嘶,马上的人挥鞭往四周乱打,口中大喊:“百花门办事,挡我者死!”众人听闻纷纷退让,不及退让者被马鞭抽中,无不皮开肉绽。只一眨眼功夫,便将一条繁华喧嚷的长街驱赶得冷清如发生过瘟疫般萧条,将小和尚和林匪四人围在里面。
当头的是个公子哥模样打扮少年,只是太过肥胖了些,压得胯下那匹健马呼呼直喘。他勒住马,手中鞭子指着那小和尚:“小和尚,把美人给我,花少爷给你留个全尸!”
小和尚依旧眉头紧锁,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那花公子见小和尚并不搭话,这么多人围着,他还敢不给,不禁有些气笑了,肥胖的身躯略向前伸,双手支着马颈。原本他并未注意到一旁的林匪与皇甫少筠,此时身子往前一曲,倒是看到了皇甫少筠。
花公子看到了皇甫少筠,不禁笑出了声。他此时才相信,双喜临门这种便宜事终于也让他撞上一次了——来找大美人,找着找着,还带上了个小美人。花公子用鞭指着皇甫少筠,道:“这这这,这个小美人也给我绑了,都给带回去!”
皇甫少筠听得花公子出言轻薄,饶是她涵养极好,凤脸也是一沉,往林匪身后一缩。
花公子看到皇甫少筠粉脸含怒,更觉娇羞不胜,看得他心里好似有千百个蚂蚁爬过一般,瘙痒难耐,喊道:“都愣着干嘛啊?等着吃鞭子不是?用马撞死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但别伤了我大小美人,大小美人掉了一根汗毛,就剁了你们喂狗!”
花公子身后四骑听得,分别纵马上前,一鞭子挥下,如四道黑影闪电般冲着林匪四人而去。林匪见状大吃一惊,奔马疾驰而来,迎面撞上,非有千万斤力道不可,肉体相接,非死即残。况且皇甫少筠还在身后,他又不愿独自躲避闪开,若是如此皇甫少筠难免命丧当场。林匪不禁怔住,不知所措,束手无策,只得闭眼待毙。
那四匹骏马最终并未如林匪预料般将他撞死,甚至连林匪的身体都未接触到。然而林匪此时受到的惊吓不亚于方才在生死间徘徊了一遭——因为他看见那小和尚双掌排出,犹如龙象奔腾,掌力所到,竟将那四匹奔马堪堪推后了一步。掌力余势不衰,震得众人耳中轰鸣,如针刺耳。花公子看那四匹骏马七窍皆有血涌出,方知这小和尚内力深厚已到世所罕见,当下拨马便走。林匪此时也反应过来,又岂能让这花公子白白逃走,当下脚尖微点,一个鹞子翻身便要将花公子拉下马来,花公子到底也不是易与之辈,肥胖的身躯灵活得如同抹了油一般,滴溜溜直转,但还是被林匪撕下左臂衣物。林匪突然看到花公子左臂上竟刺着一朵红玫瑰,一朵血红的玫瑰,刚想出口想问,一片纸片如同一把刀般向他飞来,林匪只得回身躲过。花公子纵马疾奔,林匪已然追赶不及,回头看那片纸,钉在街道边的木门上,竟然入木寸余,上面的字歪歪扭扭,林匪自信,这人写的字还不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