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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郎中时常关注着红云的病情,并常常与孙医生进行交流。然而红云的状况却一如既往的差。李郎中按着孙医生的建议尝试过一些其它的治疗方法,也都未见成效。即便如此,出于一个医者对病原病理最基本的兴趣,李郎中还是很乐意花费一些时间对红云的病进行思考和研究。
让李郎中意想不到的是在来年春天。他尝试着减少对红云病况的外在干预的时候,红云竟然奇迹般的有了好转。作为一个信奉科学的医者,他自然是不会相信鬼神论调的,所以他不可能告诉自己这都是老天爷开了眼或是地府的判官发了善心。于是他开始推论这里面的可能性。
是之前的某一些治疗起到了作用吗?如果是的话,会是哪一类呢?是她吃过的那几副中药方子?是针灸?是拔罐?还是许老太给她烧的灯火?是孙医生给她开的西药?还是我给她打过的针?如果不是因为治疗和药物的作用还有可能是别的什么在起作用吗?会是因为王家新对她的悉心照料吗?自从王家新来了以后,红云的精神状况确实好了一些。而这种内心的愉悦真的对红云的病是有帮助的吗?这或者是有关联的,但它会是使红云病情好转的决定性因素吗?还是有哪些我所不知道和没想到的地方吗?
李郎中最终也没有得出一个确切的结论。只有一个事实是明明白白的摆在他面前的,那就是在他停止了红云的所有治疗方式和用药的一个星期以后,红云下地了。她不再需要劳烦别人床头床尾的伺候她,她开始能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了。这是一个可喜的事实,当他看到红云在屋里屋外走动的时候,他由衷的为红云感到高兴。而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现象也使得李郎中对红云的病起了更大的兴趣。他迫不及待的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孙医生,孙医生也同样的表达出喜悦和好奇的心情,并嘱托李郎中继续留意。
红云能下地了这件事情发生以后,最最高兴的还要数王家新。作为红云得病以来最大的鼓励者,虽然他自己对此也不是很有信心,但这一次终于使他看到了希望。尽管红云的身子依旧很弱,每天能活动的时间有限,也没有办法做什么事情,但至少不用事事依靠王家新了。
王家新有了更多的机会可以跟红云说话,晒太阳,甚至是散步。这也让红云的身体和精神一天比一天好。
保山媳妇借着上山种花生的当儿送来一些新做的蒿子粑粑。王家新让红云在屋里歇着,自己跟着保山媳妇上山帮着种花生去了。
红云看自己精神很好,身上也不疼,就试着一个人编些东西。她把前两天王家新砍来的竹子劈成的竹条分薄分细,做成竹篾。可等她要把竹篾分刮均匀的时候却发现剑门都生了锈了。她想把剑门磨得锋利一点,却又受不了屋子后头的阴凉,只好打了盆水连同磨刀石一起搬到屋子前面向阳的地方。磨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磨出两个来。正在这时候,红云看见一个衣着整洁、举止大方的女人走上山。
红云看见这个女人走过来,用一种怪异的神情看了红云一眼,说:“家新在吗?”
红云诧异地看着她,说:“你是?”
“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是张琴,现在是家新的妻子。”张琴说。
“家新到山上种花生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先进屋坐会儿吧。”红云愣了一下,然后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洗了手请张琴进屋。
“我就不坐了。我是给家新送钱来的,既然他不在,那就请你帮我交给他吧。”
张琴强撑着笑了笑,然后从里面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卷用报纸包着的钱递给红云。红云犹豫了一下,笑了笑说:
“你还是亲自拿给他吧。你们很久没见了,应该有很多话想说的。”
“其实我之前来过两次,给他送钱和换洗的衣服。不过我来的时候你刚好都睡着了。”
“他跟我提过。”
“家里还有孩子,我得早点赶回去,回去晚了赶不上孩子放学。这些钱你替我交给他就行了,用完了我再给他送来。”
“诶……”
张琴把钱塞到红云手里,然后扭头就走。走了没多远,张琴站在原地不动了。过了一会儿,红云看见张琴背对着她揉了揉眼睛,然后转过身再次走到红云面前。张琴整个眼眶都红了,眼里满含着泪水,她用颤抖的声音对红云说:
“可以跟你说说话吗?”
“进屋里说吧。”
红云和张琴侧对着坐在两把椅子上。张琴平复了一下情绪,深吸了一口气,说:
“刘红云,我知道你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你能不能把家新还给我?”
红云想了想,说:“不能。”
“为什么?你应该明白,他是个有家室的人。他已经有了妻子儿女,你没有权力留住他!”张琴强行抑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从来没有留过他,是他自己要留下的。”
“那你可以劝他走啊!你可以叫他回家啊!”
“我劝过他好几回,可是他不听,我也只能尊重他。”
张琴的情绪逐渐的波动起来,开始变得难以抑制。
“你都不为他考虑的吗?他为了你把教书的工作都辞了,他现在已经没有收入了。可他还要尽养育子女的责任,你这是害了他!也害了他的家庭!”
“他这么做有他自己的考虑,我也没办法干涉他。”
“你这是不讲理!你非要把我们家拆散了不可吗?”
“我从没这么想过。你可以把这些都怪在我的头上,但是你如果想要家新回家,你可能找错人了。”
“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抓着家新不放?我们家也不是什么有钱的人家,你就算要害,也大可以去祸害别人家去,为什么就死盯着他不放呢?”
张琴眼里渗出泪来,语气也变得有些恶狠狠了。
“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的,把家新迷得连家都不要了。光是不要我也就算了,他连自己的女儿也都不要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狐狸变的,也不管你对他使了什么法术,我只要你告诉我,你要怎么样才肯把家新还给我?”
“我已经说过了,那是他的事,我左右不了。”
“你这个狐狸精!贱女人!我把好话都说尽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们?非要逼得我翻脸了你才开心吗?”
“你冷静点!”
张琴平复了一下,然后就开始抽泣。
“好!我承认我斗不过你,我认输了还不行吗?我求求你,我求你把家新还给我,我不能没有他。只要你肯把他还给我,我什么都能答应你。我求你了,好吗?”
“我也明白你的心情,不过这是两回事。”
“我真是没出息!连自己的男人都守不住!”
张琴的眼泪不住地往外流。
“来的时候我就想好了,只把钱送给他我就走的。可是我还是没忍住。其实我心里也明白强留他是没用的,可我还是忍不住要哭,忍不住要求你。我真是个没出息的女人!”
“家新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回过家了。女儿经常问我爸爸去哪儿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好编着各种理由骗她。他一点也不关心我们娘俩,隔半个月才打一次电话回来,每次都没讲几分钟就挂了。家里的情况,孩子的学习,他都不过问,说话语气也冷淡淡的。他从没有这样过,我不知道他是中了什么邪,只能把这些都归在你的头上。”
“我心里恨你,恨不得活剥了你!可我不能让人看见我的丑相,尤其是你。我来给他送钱,我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大大方方的来,大大方方的走。我看见你的时候拼了命的告诉自己要忍住,我要让你看到我是个知书达礼的女人,我要让你知道家新不会喜欢你这种没教养的乡下女人……”
“你的手?……”
红云看见张琴的手上破了几个洞。张琴闪躲着把手收起来。
“家新都不跟我商量一声就把工作辞了,人也不见回来。家里没有了收入,可孩子还要读书,吃穿用度也要花钱,不能干坐着吃家里的余粮。我趁孩子上学的时候偷着出去打了几份零工。亲戚们知道我的情况都劝我跟他离婚。我只好在外面硬撑着,装出我过得很好的样子,实际上我半夜又多打了两份工。”
“我知道我这样很没出息,也很下贱。可我做不到啊!我不想跟他离婚,我心里还盼着他回来。我知道你的病很严重,我盼着你能早点死。只要你死了,他就会自己回来了。可是前几天他打电话来的时候说你好了,能下地了。从他的语气就可以听出来他很开心,可是我的心里却说不出的心痛。我想借着这次给他送钱来看你们一眼,我很怕会看见你们两个亲热,可我还是来了。”
“我实在是一个没出息的女人。我还没有见到他就哭成了这个样子。从我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不是普通的乡下野女人。你很了解他,也难怪他愿意照顾你这么久。我早该知道他不属于我,我刚才仔细想过了,我会跟他离婚。孩子我会自己养的,到时候就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们了。”
张琴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一条擦眼泪的绣花手绢都湿透了。
“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不过我希望你能明白,就算你跟家新离婚,我跟他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他不会一直在我这,他还会回去的。而我虽然看起来好些了,但其实说不定哪天就会断气了。”红云说。
张琴揉了揉通红的眼睛,擤了擤鼻涕,说:“你跟他以后会怎么样,那是你们俩的事。我已经决定要跟他离婚了,也不打算再管他的事了。今天把心里话都说出来我心里轻松多了,也什么都看开了,你也用不着来劝我。我这就回去了,你记着把钱交给他就行了。还有,我刚才说过的话,别让他知道。”
张琴整理了一下衣衫就匆匆走了。
几天以后,王家新和红云在桌子上吃早饭。王家新突然说:
“昨天张琴来电话了,说要跟我离婚。”
“那你同意了吗?”
“没有。”
“这几天我身体好多了,你回去吧。我已经不用别人照顾了。”
“其实这几天我也想回去看看的,可我又怕你突然发病。”
“没事的。保山婶子和李郎中也常来,出不了什么岔子的。”
“那我过两天回去一趟。”
“我想给张琴编个菜篮子,你回去的时候把它带上,好好哄哄她。”
“好。”
“锯篾的那个小锯子齿断了,许军家有,你等会儿帮我去借一把来。”
“好,我吃完饭就去。”
吃完饭,王家新就下山到了许军家。
许军家的堂屋门敞着,许老汉目光呆滞地坐在门口抽烟。王家新跟他打了声招呼,可许老汉还是痴痴傻傻的坐在那吸着烟。许军从牛栏那边走过来,王家新叫了他一声。
“是王老师啊,有事吗?”许军问。
“没什么事,来找你借个物件。”
“什么物件?”
“一把小锯子,锯篾用的。”
许军进屋拿了一个小短锯过来给王家新,说:“这个行吗?”
“可以。那我走了,回头用完给你送过来。”王家新说。
“诶……”许军犹豫了一下,把王家新叫住,又迟疑了一会儿,说:“红云怎么样了?”
“这几天好些了,不用老在床上躺着了。她想编个竹篮子,屋里的锯子坏了,所以让我过来借。”
“那就好……那就好……”许军念叨着。
“要不你到山上去看看她吧。”
许军想了一会儿,笑了笑说:“我就不去了,她不会想见我的,你陪着她就行了。”
桂英在堂屋里给孩子喂饭,孩子满屋子乱跑,东蹦一下西跳一下。桂英不耐烦了,把饭碗往桌子上一摔,坐在凳子上冲许军喊:
“快来管管你屋里的儿吧!这个小畜生!比猴子还爱蹦哒。一天觉不好好睡,饭不好好吃,调皮惹祸最是第一个。你自己给他喂饭来吧,我不管了!”
“遭瘟的婆娘!你再多个嘴试试看!他调皮还不都是跟你这个老娘学的?一天到晚怪声怪气的就晓得发牢骚。赶紧给我把碗端起来!别等我得空过来收拾你!”许军扭过头说。
桂英嗔怪地哼了一声就不情不愿地拿起碗来又追着给孩子喂饭。许军又把头扭回来,笑着对王家新说:
“我就不送你了。你们要是再缺什么东西只管过来拿。”
王家新拿着锯子冲许军点头笑了笑就转身上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