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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很快就来到了。赵兴隆和赵兴强像往年一样都带着老婆、孩子回老家过年。往年他们都贴春联。可今年他们的父亲没了,按当地风俗,他家就不贴春联了。可他俩也没有闲着。他们在准备请家堂用的牌位,他们找了本村懂这事的人,在牌位上写了字,又剪一黑布罩着牌位上,然后在黑布上插一朵塑料花。这一切都是仿照别人家做的。老太太和刘薇像往年那样准备供养的菜,只是今年准备的菜更多了,一共准备了十六碗菜。她们准备好以后,刘薇就开始剁馅子,包水饺。
黄昏时候,孙成梅来了。她正遇见赵兴隆和赵兴强端着牌位去请他们的父亲,林林和青龙就跟在后面。
赵兴隆和赵兴强带着林林和青龙朝着本村一处空旷地走去,那里是他们本家请家堂的地方。已经有几家在那里烧香、烧纸了。他们放下牌位,也开始烧香、烧纸,然后说:“爸,回家过年了。”等纸、香燃尽,就端起牌位返回家。
他们把牌位放在堂屋正中一张高高的方桌上,然后,在牌位正前方放上香炉,随即燃上三炷香。这时,老太太和孙成梅、刘薇开始摆上事先预备好的十几碗菜。接着,他们又在方桌前放一个泥制的盆,在里面烧纸钱。接着,兄弟俩又匆匆忙忙带着林林和青龙去原地请老家堂。
有几家本门里的人陆陆续续的来送菜。赵兴隆和赵兴强请完老家堂回来,也端着几碗菜分别送往别家和老家堂。接着又有一些来串门的人,大家喝茶拉呱。直到客人都散去以后,春节晚会也已经播完。女人和孩子都去睡了,屋里只剩下赵兴隆和赵兴强。
“兴强,你也睡去吧。这里有我添香就行了。”赵兴隆对赵兴强说。他们本地风俗是从请回家起供桌上就不能断香。
“我也睡不着。”赵兴强说,“干脆我们两个都守在这里。”
赵兴隆明白,赵兴强此刻的心情跟他是一样的。以前活生生的父亲在家过年,现在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牌位立在桌上,一向重感情的兄弟两个心情都无比的悲凉。
“也好。”赵兴隆说,点了一支烟,起身放在桌沿上。这是给他们的父亲抽。接着,赵兴隆递给了赵兴强一支烟,赵兴强接过烟,拿出打火机先给他哥点燃,然后又点燃了自己的烟。
“我想起了去年,爸还好好的跟我们一起过年。唉,说没就没了。爸一辈子节俭,不舍得吃,不舍得穿,匆匆这么几十年就过去了。”赵兴隆感慨。
“以前的时候,我们都还小,爸拉扯我们很不容易,那时就靠爸的工资生活,爸不舍得花钱。可后来,我们都成家了,爸退休了。退休工资也不低,可他还是老样子,不舍得吃,不舍得穿。”赵兴强说。
“爸养成了节俭的习惯了。爸对生活要求不高,有饭吃饱,有衣穿暖就行了。”赵兴隆说。
“以前,我们学习都不够好。爸就愁,愁我们长大以后,怎样在社会上立足。那时我们还小,什么也不懂,爸就开始为我们考虑未来了。”赵兴强说。
“爸总是为我们考虑很多。我们小的时候,爸总是督促我们学习,可我们总是不爱学习。”赵兴隆说。
“小时候,我俩常去小河里摸鱼、捉螃蟹,也经常到山上捉蝈蝈、掀蝎子。那时候虽然整天吃煎饼、小豆腐,喝玉米糊糊,穿着带补丁的衣服,可现在想想,那时候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因为那时侯总是无忧无虑的。”赵兴强说。
“是啊!那个年龄不知道忧愁,整天快快乐乐的。还记得每到秋天,我们俩一起在农田里用头拦地瓜,拦花生,拦的可起劲了。并不是觉得拦了有用,而是当做了玩耍。”赵兴隆说。
“记得曾经遇到一个邻村的小孩,他也去拦地瓜,他比我大。以前在学校里他常常欺负我,他劲大,我总也不能治他。那一次,有你在,我就跑上前去,狠狠的揍了他一顿。总算出了我一口气。你虽然没有动手打他,可他看见你在旁边,也没有敢还手。”赵兴强说。
赵兴隆笑了笑,说:“我倒是不记得这事了。”
“我记得咱小时候,咱舅舅来咱家,从兜里摸出几块糖,给了我们每人两块。我把我的那份吃了。你却只吃了一块,另一块藏在枕头下。一天,我无意中发现了,就拿起来吃了。那时候,真嘴馋。后来,你找不到那块糖了,很沮丧。我也没敢说是我偷吃了。这件事我一直忘不了,等我参加工作后,第一次发了工资,我就买了很多很多的糖。”赵兴隆说。
“以前,我还以为你发了工资是喜事,所以买喜糖呢。啊,原来是这么回事。”赵兴强说,“我倒是也不记得我丢了一块糖这事了。”
“那时,你只有五、六岁,所以不记得了。”赵兴隆说。
“我还记得有一次,临村放电影,我们俩就一起去看电影。那时正值冬天,地上的白雪把夜晚的路映得明晃晃的。我忘记了戴小棉帽,北风吹到头上冷飕飕的。你把你自己的棉帽子拿下来戴到了我的头上,我顿时觉得头上不冷了。”
“是呀,那时候没有电视机,能看场电影就是很大的享受了。邻村演电影,我们村的很多人都去看。后来,我们稍大一点的时候,我骑着自行车带着你,还去县城看过一场电影呢。”
“对呀,我还很清楚的记得,看的是立体电影呢!我们凭票在门口每人领了一副眼镜,到散场之后再交上眼镜。那是我第一次看立体电影。记得买票只用了六角钱。”赵兴强说。
赵兴隆和赵兴强都笑了笑。
“你开车已将近两年了,技术已经很熟练了吧?”赵兴隆又问。
“现在感觉得心应手了。以前感觉很难驾驭。”赵兴强说,“刚开始学车的时候,我就犯愁,现在不管多么难走的地方,我都能开。很难倒车的地方,也难不倒我了。”
“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注意安全。开车容不得半点疏忽和大意,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赵兴隆又嘱咐他。
“我会时刻注意的。”赵兴强说。
“我先前还怀疑刘晨东约我们拉货是有所图,现在看来是我多心啦。为了争取拉到货,他差点和别的车上的司机打起来。”赵兴强又说。
“你们在外面是不是经常跟别人争货?”赵兴隆问。
“很少争货打架。大家一般都是按照先来后到是顺序。其中有一个配货站的老板做的很规范,每次有大货车来,他都给他们登记,就是把他们的名字按先后顺序写在一张纸上。等联系的厂家的货,他就按登记好的先后顺序发货。”
“那事先打电话约的呢?”
“那个不作数,只有亲自到了的才给登记。”
“那这么说,你们和刘晨东出去的那次,如果只有两车货,按理应该发给等在那里的两个车了。”
“按理应该是这样的。其实,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行规。”
兄弟两个谈着,感觉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亲热。他们虽然不像小时候那样,一个锅里吃饭,虽然不像小时候那样,挤在同一张床上看同一本小人书,但他们感觉彼此之间还是心灵相通的。这是与生俱来的缘分,是任何别的感情不能替代的一种亲情。
兄弟两个一直拉呱到天明,孙成梅和刘薇煮熟水饺,大家围坐在一起吃了。接着就有本家的人来串门。赵兴隆和赵兴强也一起去几家串门,孙成梅和刘薇也结伴去几家串门。到黄昏时候,赵兴隆和赵兴强端了牌位,去了请家堂时的那块空旷地,又把他们的父亲“送走”了。接着,他们匆忙又去老家堂里把他们的老祖“送走”了。
他俩回到家,见孙成梅和刘薇正在炒菜,他俩和老太太、林林、青龙先坐下吃着。
一会儿,孙成梅和刘薇做完饭后,也来坐下吃。
老太太看着两个儿媳做的一大桌子菜,高兴的说:“一大桌子菜,大家要多吃。”
“我们三家凑在一起,就要多做些菜。”孙成梅说。
“三家其实是一大家子。”刘薇说。
“对,是一大家子。没有外人。”老太太笑嘻嘻的说。
“现在儿媳妇就算外人了。”孙成梅酸溜溜的说。
“我们县里有两人在青岛开配货站,我们县的司机都奔着他们去配货。觉得他们就算是能信得过的人。如果出了本省,还能见到我们县的人,更觉得有种亲切感。”
“兴强,多吃点。在外面跑车不容易。”孙成梅看着赵兴强,笑着说。
“他虽然开的是你们的车,可对待车却像是对待自己的一样。”刘薇说。
“这车交给兴强,我们放心。”孙成梅说。
“如果是别人管账,我们还真不放心。”赵兴隆说。
“我们虽然管账,却从来不曾昧下一分钱。我们就是凭良心,我们在这车上练的技术,我们就觉得应该多操心,多出力。配货和修车都是兴强的,李海深都不用管,我们比他多操心。你们对兴强管账放心,但是二姐夫却不见得放心,他派上他兄弟监督我们呢。”刘薇说。
“他可能也并不是监督兴强,他也是觉得他自己的兄弟会尽心一些。他一直都说,这车多亏他兄弟操持着,还说兴强凡事都不着急,不尽心。其实,我知道兴强配货,兴强修车,李海深又不管这些,谁操心多显而易见的。”赵兴隆说。
“每次,兴强配货的时候,他都在看报纸或者干脆在旅社里睡觉,等兴强配好货之后,才一起出发。兴强修车的时候,他都回家团聚了。在路上如果车坏了,需要钻车底修理,都是兴强钻。他才不钻呢!遇到查车的,低头哈腰,赔小心,也都是兴强的事。有时,我们也觉得心里不平衡,可是兴强说,如果事事计较,那就没法干了。再说,你们把帐交给我们,叫我们联系配货,实际上就是把车交给了我们,我们不操心,谁来操心呢?”刘薇说。
“其实,二姐夫还没有去他那辆车上的时候,赚钱跟兴强操持着赚钱一样多。都是每月六、七千元,在即将过年的这几个月里,兴强赚的比他还要多呢!”孙成梅说。
“以前,兴强刚上车的时候,受李海涛的欺负。我们都以为二姐夫上车后,会改变这种状况,可是他也欺负兴强。车到卸货地点之后,如果天还不亮,还不能卸货的时候,兴强都叫他们兄弟两个躺在卧铺上睡觉,自己却坐到一边。兴强处处尊敬他,他却处处看兴强不顺眼,处处排挤兴强。”刘薇说。
“凭什么都是他兄弟二人睡到卧铺上?你就事先躺在上面,就不让给他们,看他们能怎样?我在他家里,他也是说兴玲不好,说兴强不好,我很生气,我也说他两句,他得听着。我早就不愿意在他们家里住了,只是天太冷,我就没有回来。这往后,天气不冷了,我就不去他家了。”老太太很生气的说。
“以后,你不管到谁家里,别人做熟了饭,你就吃。别的事情你都不要去管。”孙成梅突然警告老太太。
老太太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她想,还没到你家,你就说这些。意思就是我去你家也还是你主事,我在你家就得听你的。你也别得意的太早,咱们走着瞧。赵兴隆看见他母亲不自在,就说:“来,大家多吃些。瞧,青龙自己很会吃了。”
大家看见青龙正大口大口的吃着。
“现在不用别人喂了。”刘薇说,“二姐夫都说二姐怎么不好了呢?二姐上班赚钱,还要照顾欣欣,又没有用他赚的钱,他还不满意?”
“说她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又是没有给他买衣服了,又是他姨家舅家表姊妹结婚,而你二姐没有去啦,在他眼里,毛病多着呢!”
“二姐上班忙,哪顾得上这些事。”刘薇说,“那他说兴强有什么不好呢?”
“说兴强技术不好,也不尽心,没有人愿意和他一起开车。”老太太说。
赵兴强听了老太太的话后,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竭尽全能操持这车,不求半点回报与感激,却想不到二姐夫竟然这么说自己。
“可以说我们能力有限,但说我们不尽心就太让人寒心了。”刘薇说,“他以为都是他兄弟在操持这车,兴强在车上只管记账和玩耍呢!”刘薇说。
赵兴隆和孙成梅都笑了。
“可能是李海深说了什么话,叫他觉得我在车上不好好干。”赵兴强说。
“我们都是知道的,兴强干活很麻利,而且从来不计较干多干少。以前家里有地的时候,家中所有的人里面兴强干活最快,也最能干。”赵兴隆说。
“是啊,以前我们有地的时候,兴强都帮我们干呢。干活比你哥强多了。做的又快又好。你们和刘晨东这一次出去,李海深推说还要出门,怎么也不肯出去,二姐夫只得替他出去了。还夸他兄弟尽心呢!”孙成梅对刘薇说。
“其实,二姐夫对我们不好,也完全能够理解,毕竟和他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刘薇说,“他对我们缺少最起码的信任,还有就是——他始终瞧不起我们。觉得我们什么也不行,没有他和这辆车,我们全家就会饿死。”刘薇分析说。
“现在,经济发展了,不像你们刚失业的时候,不好找工作。现在找个工作养家糊口应该不成问题。”孙成梅说。
“明天我要值班,不能陪姐夫喝酒了。二姐夫会来,大姐夫可能不会来,年前他就没有来,他打了大姐,没脸面对我们了。他不来,初三我们去他家。他没脸面对我们也得面对。”赵兴隆说。
“明天,我也去青龙的姥姥家。我也不陪客了。”赵兴强说。现在,他对两个姐夫都没有任何好感了。
大家边说边吃,老太太看见蒜咸菜快吃上了。想起刚才孙成梅警告过自己,她就看着孙成梅说:“林林他妈,你再去锅屋(指厨房)拿些蒜咸菜去。这一桌子饭菜油气太大,大家都爱吃点蒜咸菜。”
孙成梅想,我和刘薇炒了一桌子的菜,你什么也没有做,只去拿点蒜咸菜还要指派我。你又不是没有长腿,动不动就指派我干这干那,从我进你们的家门,你们就把我当丫鬟指派,指派了这么多年了,现在还来指派我。她冷冷地说:
“我最讨厌别人指派我了。都长着腿脚,指派别人干什么。”
她扔下这句话,就去厨房拿蒜咸菜去了。老太太生气地说:“我这把年纪,指派她是看着她了。”
赵兴隆怕他娘和他媳妇又要吵起来,赶紧也跟到厨房里,悄悄的对孙成梅说:“这是过年,别吵架。忍着点算了。”
“要我忍着点,她怎么不忍。”孙成梅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
“她老糊涂了,你却精明,所以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赵兴隆说。
孙成梅笑笑说:“这话还中听。那我就不跟这老糊涂一般见识。”
两人一起从厨房里出来,孙成梅先回到了堂屋,赵兴隆故意在院子里转了转,才回堂屋去。
孙成梅和老太太都没有再说什么,大家吃了饭,就各自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