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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山中鸟与北地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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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身庙堂,看似华贵,却也只是个可怜的笼中鸟,这点辛酸,赢也是无人可言。曾经还有个盼头,待那人归来,二人好好论一论这人世沧桑,共同修葺重整一番破旧的山河。
  可叹,十六年却只等来了一把杀人的剑,你的气愤倒是发泄一空,我呢?踱步在这锦绣风光的御花园,赢也是难得清闲,此刻也终于有机会可以天马行空,胡思乱想。
  虽然已是夜半时分,只有头顶着的一轮亘古的月作伴。
  “圣上,圣上。”一阵匆匆忙忙的小碎步,也是慌不择路。
  一听见这尖锐的阉人之声,赢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好不容易得来修养的春日好夜景,看来又要被打搅到了无兴致。
  “有什么事情,早朝不说,非要在这夜深人静之时,扰我安宁?”人皇的威严,不必刻意,便足以摄人心魂,这便是帝王身,至尊气。
  战战栗栗的小太监,在微冷的夜风中,豆大的汗珠,却是细细密密爬得满额,说起话来,自然结结巴巴不利索,“章元帅刚从北边赶回来,这会儿正在寝宫外求见,您看?”
  大秦官职,从九品至正一品,除却庙堂中独一人的老丞相大人,也只有四大行军元帅官至正一品。章邯章大元帅,如今镇守大秦之北,率领着的三十万北军,也是大秦的中坚力量。毕竟,目前天下大势趋于平缓,也只有北方临近草原蛮子才会战乱不断,当然也只是些不痛不痒的小摩擦。
  草原部落的民风比上老秦部也是更为彪悍,下马为民,上马为贼。用先帝的话来讲,那些草原蛮子看似外表憨厚,心神比谁都鸡贼。向来是占上丝毫便宜,撒开马缰就开始化整为零地逃窜,谁能在这茫茫碧海里寻到大草原的子民?
  如今北方边事的重担就在这苍苍白发的老元帅身上。
  赢也自然不会怠慢这历朝重臣,哀叹一声,便恋恋不舍地朝着寝宫移步。
  秦皇的寝宫自然也是富贵奢华,踩着的是那数张狮虎之皮精心缝制的绒乎乎的毛毯子,燃的是那南边佛门最华贵的松香,更甭提镀上灿灿黄金的整间硕大的宫殿,这只是一个男人歇脚的地方。
  四周空荡荡的,一个衣着寻常布衣的老人,恭恭敬敬地守在红木门旁。
  “老元帅,许久不见,朕也是甚是想念啊。”对待这些国之支柱,秦皇从来不吝啬他的热情。
  “承蒙陛下厚爱,老臣的身子骨还能再为大秦守上几年疆土。”章邯元帅恭敬地单膝着地行礼。秦人尚武,武臣面圣,不必双膝跪地,一方面也是考虑到了将士们厚重的铠甲上身的不便。
  “老元帅,不必多礼,听闻元帅刚自北边而归未曾歇息,随朕一同入殿,坐上片刻。”
  整个大秦,没有几人有资格坐在秦皇的对面,或许,还不仅仅是大秦这一隅。
  借着明亮的烛光,赢逐字逐句默读着章元帅带来的战报,“看形势,这两年草原蛮子准备有些大动作啊?”
  “各帐单于向来是互不顺眼,当然也有我们手下人的功劳,可是这些年,阿布那一脉的年轻雄主,似乎心性不小。”
  “哦?”秦皇也是提起了兴致,“想要统一草原各部那可是个相当艰难的壮举啊。”话虽如此,可是秦皇的语气中更多是赞赏与期待,这是多自信的人才能坐拥的胸襟。
  “相比于人皇横扫六合,自然还是要差些。”章邯也是深知赢的脾性,马屁也是拍得及其熟谙且不动声色。
  赢抬了抬手,示意元帅可以换一个话题了,对于这些阿谀奉承,他的耳朵也是听出了老茧。
  “对了,家孙章邵阳,近两天传来一封讯息,还请陛下明断。”章邯也是人老成精,从袖口又抽出了另一封信件,恭恭敬敬地呈递给秦皇。
  章邯一子一女,其女章菲菲,当年为赢最宠爱的敏妃,十年前,赢在微服私访之时,后宫内乱,不幸遇害,就连皇子也生死不知,这也是君臣二人更深一层的联系。其子章嘉,更是十五年前战死于北方沙场,好在留有一子,名为邵阳,如今不过年方二十,官拜七品边察使,在西面边境任职。
  “邵阳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一棵好苗子。”人皇倒也没有夸大,章邵阳虽然身世显贵,从小在咸阳城长大,脾性却和同玩耍的那些小人精不同,所好也迥异,“就是心性还需再打磨打磨。”
  听至此言,章老元帅的老脸上也是皱出了花,能够得到面前之人的赞扬,这也称得上家门之幸,口中依然不敢当,不敢当。
  “嗯?”人皇随意瞥了几眼,便了无兴致,“你说,这是依附山上的哪家想给我添些堵?哼!”赢大袖一挥,不怒自威,“就算查到了那老道毙身于咸阳城内又能如何?他们可敢来讨个所谓公道?”
  “只是些小打小闹而已,您看怎么处理?”章老元帅试探着询问着,可这老身子骨已经向着秦皇五体投地,施以跪拜大礼。
  “老元帅,这您又何必呢?唉。”赢岂能不知老元帅心中所想,“罢了罢了,我这就去让赵高拟个旨意,明日就送到蒙元帅的手中。”
  “多谢圣上体谅老臣,老臣一定不负重托,好好磨练小子,章家一门,誓死捍卫秦边!”
  章邵阳,明知异国之人侵入边疆而不闻,严重失职,罢免品级,发配北疆充军,以儆效尤。
  ……
  若是苟安得知他如今拿命拼夺的东西在那人眼中,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一粒苍蝇屎,不知会作何感想。
  虽然猜不出这韩公子的剑法功力如何,可那磅礴的剑气已经激得苟安打了几个寒颤,这一剑若是劈中,怕是自己就变成了那刘老五家的烧鸡一般,在案板上一分为二。
  韩宗瑞也是不急不缓,实则也心急不得,他知晓自己最多还有一剑之力,这小子的迷药劲道竟然如此猛烈,若不是自己已经踏足通体之境,怕是也会如同那些蠢货一睡不醒。
  他打起精神,强行让自己握紧手中剑,“结束了。”他轻轻地喘了口气,这一剑虽然不及全盛之时,可就算是铜铁也能劈裂开来。
  难道这酒家小二身躯赛过砖墙铜铁?
  自然不会,可是,他的剑在苟安头顶一寸的位置,便再无法动弹。
  他的胸口,抵着那把废铜烂铁,他怎么也想不通,那把剑什么时候落在这个位置上的。
  韩宗瑞的运气十分不巧,若是他随意换个姿势,都不会落个如此结局,苟安可是琢磨了不知多少时日,才发现这致命的一击。
  面对这一式,无论怎么抵挡,都会落入守势而处于下风,之后再展开反击更是难上加难,那么,破局唯有雷霆一击,以命相搏,在对方的剑到来之前,先刺死对方。
  这个角度和力道,他寻了不止千百遍,双手高举之时,自然为了蓄力准备,可这也放开了中门,苟安便是利用那个刹那,先发制人。
  “小子,你真的让我大吃一惊啊。”
  苟安猛然察觉到巨大的危险正在逼近,手中的剑竟然无法再深入丝毫,仿佛抵在了一堵厚厚的墙上,难以移挪。
  此时的韩宗瑞,宛若疯魔一般,双目圆瞪,“就凭你这破剑还想要伤我性命?”
  苟安当机立断,立刻放了手中剑,一个打滚就要躲避开来。
  可这一寸光阴着实太短,苟安持剑的胳膊,仅仅是触到了剑气,却已撕裂出了两个手掌还长的伤痕,小臂大臂连接着皮开肉绽,一片血肉模糊。
  钻心的痛让苟安差点眩晕过去,模糊地瞧着那韩公子缓缓倒在地上。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哭喊着,“狗子,狗子,你可别吓我啊。”
  “送我进山。”这是苟安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
  “啊!”又是一阵揪心的疼,苟安忍不住叫出声来,整个人也清醒几分,一个大胖和尚笑嘻嘻的面容映入眼帘。
  “还好小僧提前备好了药草,这才不耽误给你疗伤的光景,你可不知道啊,你这伤势着实严重,那剑气就算不伤及性命,也足以留下残疾了,多亏了……”
  借着昏暗的烛光,苟安看到林子里黑乎乎的一片,也是稍稍宽心,他打断了大胖的停不下来的絮叨,“二愣呢?”
  “在,狗子哥我在这里。”一个拖着鼻涕虫的光头,红着眼睛迷迷糊糊地从床下探了出来,“你没死啊,大胖和尚果然没骗我,太好了!太好了!”
  “狗子,时间紧迫,这几句话,天亮之前,一定要传达给每家每户,刘呆子那厩里有一匹还能跑得动的老马,沿着西边再行三十里,快去寻那守边的人,告诉他们,道士下山要来杀人了。”
  望着二愣子急匆匆的背影,苟安叹了口气,只能祈祷那些人醒来千万莫要丧心病狂。
  “你就这么相信镇子上的人?不怕他们出卖你?”胖和尚耐不住心里的好奇。
  “你不懂。”苟安摇了摇头,“不管是今夜我拼了一条小命,还是他们明日为我掩护,都是为了大秦,为了脚下能站稳的这一捧土。”
  越是临近疆境,越是明晓这家国到底意味着什么。
  “秦人的风骨,又岂是他们这些龟缩山中之辈能够揣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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