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百年诅咒
　　“你相信我说的这些吗？”
　　常浩捷老人抬起头，一脸期盼地看着杨光。在无数次上/访中，他没有获得哪怕一个听众，人们都对他下意识地堵上了耳朵。
　　信还是不信？
　　老人的故事让人同情，杨光无法想象那个时代的荒诞。只是，人们在述说自己苦难的时候，难免有主观的立场，老人的故事事关他最亲近的人，而且一些事情的经过只是他的转述，并未亲眼见到。
　　杨光只能半信半疑，在一些事情上，还需要进一步的求证。他拍了拍老人的肩膀，给老人一点安慰：“你能不能跟我去一下派出所，做一个详细的笔录？”
　　“用不着了。”老人马上拒绝道，“那些杀人凶手已经得到了报应，我也没有必要再纠结下去，我的使命也就此结束，我不会再去烦别人。”
　　“可是，真相很重要。”
　　“我要的是结果。”
　　“到底是谁杀死了他们？”
　　杨光握紧老人的肩膀，给他施加压力。
　　“老天爷杀的。”
　　“你是说，上帝的手伸进了警察的势力范围？”
　　“就算死于报应吧。”老人脸上洋溢着笑容，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解家碉楼一百年来，凡是在里面住过的人都不得善终。村里人说是诅咒，那块五行太盛煞气弑主的土地原本属于神明，解家碉楼占据了神明的住所，所以它受到了神明的诅咒。”
　　“百年诅咒？”
　　“只能这么解释。”
　　“可是，你不是也在解家碉楼住过？”
　　“我也快了，”老人凄惨地说道，“这些年来，我活着的意义就是看到他们得到报应。能够看到他们一个个死在我前面，我真的开心。我现在无所牵挂，还害怕诅咒？”
　　“警方不会相信所谓的诅咒，一定是有人杀了他们？”
　　杨光看了一眼屋檐下的简易灶台，砧板上放着一把杀猪刀。
　　“你是怀疑我？”
　　老人铁钩一般的眼睛射过来，看得人毛骨悚然。
　　“解家碉楼中的七个孩子，你是唯一还活着的人。”
　　“那是因为我没有作孽。”
　　“所以你是复仇者？”
　　“我倒是挺想的。”常浩捷老人指着砧板上的杀猪刀，自责地说道，“五十年前我就痛恨自己懦弱，现在还是，我连杀人的刀都买了，可是我下不去手。我无数想剁了他们，可我还是选择了另一种方式。”
　　“上/访？为闫清凤解如意母女讨个说法？”
　　“几十年来一直是。”
　　“你想得到一个什么样结果？”
　　“杀人偿命，凶手得到法律的制裁；死者平反，恢复她们的名誉。”
　　杨光想起不久前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新闻，这则报道刚出来的时候颇为轰动。报道说一个生活窘迫的男子杀死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杀人动机竟然是，这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在五十年前的运动中杀死了男子的父亲。父亲被杀死的时候，男子才五岁，在没有父亲关怀下艰难地成长，几十年过去，他的生活一直过得不如意。一次在村口的偶遇，男子迁怒于杀害他父亲的凶手，捅了老人一刀。
　　那个案子万众瞩目，舆论纷纷对男子表示同情和愤慨。案子没有公开审判，时间一长舆论的声音也没了。
　　可以想象，常浩捷老人的行为会遇到多少困难，他的诉求又会触动多少人的神经。他的所作所为注定是徒劳的，最后还搭上他的后半生。
　　杨光沉痛地说道：“所以你决定自己动手，杀了他们？”
　　“既然你怀疑，就算我杀的。”
　　老人冷笑着，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把双手伸过来。
　　杨光看着他那张皱巴巴无所畏惧的脸，半天才说道：“这个国家只有警察才是执法者，任何法外惩戒都是犯罪。当然，警方办案是要看证据，不会随随便便冤枉一个好人。”
　　“证据！”老人不屑地说道，“证据漫山遍野，可就是有人视而不见。”
　　“他们认为解福泽等五人不是直接杀害闫清凤母女的凶手？”
　　老人擦了擦眼睛，点点头。“还有证人，当年的当事人都回避我，不肯出来作证。”
　　“我们会查的。”杨光坚决道，“无论是五十年前的案子，还是今天的案子。警察的工作就是将凶手绳之以法。”
　　“那你们把我抓起来，我就是杀害那五个畜牲的凶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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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日晚间，一对出海打渔归来的父子在海边发现一具尸体。
　　接到报警后，重案组火速赶到现场。尸体发现的地点在距离紫胥河出海口十公里的海边，海水上涨的时候从海里冲上沙滩的。
　　尸体身着袈裟，正是妙法寺的住持道愆大和尚。他的死状跟解福泽、龚家仁一样，尸体两臂展开连着身体绑在一根木棒上，双腿并拢用绳子紧紧捆绑，做成一个“十”字符号。
　　尸检时张淼淼发现，死者呼吸道里有溺液、泥沙、肺部严重水肿，心肝肾等器官中检测出硅藻，符合生前溺死的症状，排除了沉尸的可能性。死亡时间在三十个小时以前。从呼吸道里提取的水草判断，抛尸地点大概在赤峰桥附近河段，
　　张利军连连叹气：“又是一个‘十’字，凶手实在是狂妄，他简直是在挑衅警方。”
　　“凶手究竟想表达什么？”骆芸问道。
　　“‘十’字之谜，我已经解开了。”杨光说道，“隋眷眷、解福泽、龚家仁、道愆（俗名李木生）这四个人死亡时尸体摆成一个‘十’字，这个符号指的就是那十年。凶手之所以疯狂地报复杀人，动机应该是五十年前解家碉楼的惨案。”
　　接着他把自己走访梅泽村的事跟重案组说了一遍，重案组成员听后无不唏嘘。
　　“那你为什么不把他抓起来？”钟原问道。
　　“我没有证据。”
　　“那你也应该把他带回来问话，做个详细的笔录。”
　　杨光有些沉重地说道：“我怕再一次伤害他，他已经对这个世界绝望了。他的一辈子在五十年前就被毁了，他再也经不起折腾。”
　　“要不我们私下调查，找到证据再抓他。”张利军说道。
　　骆芸犹豫道：“如果凶手就是他，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绳之以法。”钟原道。
　　“就不能法外施恩？”
　　“那是法官的事。”
　　杨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常浩捷是个执着的老人，如果凶手是他，他肯甘心束手就擒？他会不会在警方抓到他之前，悲壮地自行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