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剪刀。
　　郁倩，剪刀。
　　李聿，布。
　　亦芸，布。
　　依琳，布。
　　于是，李聿、亦芸、依琳，开始了第二次的猜拳。
　　「剪刀石头布。」
　　李聿，石头。
　　亦芸，石头。
　　依琳，剪刀。
　　结果，出来了。
　　「这巧合也太巧，第一轮刚好是妳们两个中立组胜出，剩下的刚好都是争议组。」阿任旋转手中的主教。
　　「别人都是怎么称呼这种情况的…命运的玩笑?」许雅涵惨笑道，身子左右晃呀晃。
　　我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棋盘，咀嚼着刚刚的故事。
　　直到那天结束前，依琳再也没开过口，唯一一句话，也只有最后大家解散时的随口一句”明天见”而已。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最后被抛下的那个人，是依琳。
　　最后门票由李聿自告奋勇说剩下的门票让她来保管，我们也信任她，把票交给她了。
　　接下来的几天大家都维持着平常相处的模式，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呢…就是一直有种奇妙的违和感。
　　明明大家都还是老样子，一起去社团、一起聊保养品、聊男生、聊星座、一起去厕所、看到天菜时一起尖叫。
　　一如往常，就跟过去一样。
　　但…感觉就是不对。
　　「然后直到星期一时…」许雅涵说到这里，原本阴沉的轮廓有更深了。
　　「星期一…」我移动士兵，采取弃子战术。
　　「所以”不见”的事件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才是重点”失窃”。」阿任夹起海带。
　　「嗯…」许雅涵点头。
　　那是个很燥热的下午，真的很热，即使下午都过了四分之三了，还是很闷热。
　　那天比较特别，刚好我们都有去那堂课，我们理所当然的坐在一起。
　　不同于平常我们怠惰的作业速度，自从门票弄丢那天之后，我们都很认真在处理社团业务，所以那天放学时的我们出奇的悠闲，最后下了课，我们没去社团，反倒还留在原位上聊天。
　　其他同学们各自鸟兽散，那堂课的教授也叮咛我们离开前要关紧门窗记得反锁。
　　「了~解~」我对教授敬了个礼。
　　后来教授就走了。
　　整间教室就只剩我们的声音，那天下午，我们那层楼就只有我们有课。所以这层楼绝对都不会有其他人，我们可以不用顾忌外人，大声说话。
　　「等等，我是觉得妳们不管有没有外人都很肆无忌惮。」阿任咬着指甲，打岔。
　　「嗯嗯!」这次我表达强烈的认同。
　　「哼!」许雅涵噘起嘴，不看我们一眼。
　　聊着聊着，郁倩突然露出一丝难受的神情。
　　「厕所。」她站起身，一个人走向门口方向。
　　「我也去。」李聿停下手边的事，跟上郁倩。
　　「一起好了。」正好我也有点小急了。
　　「那我也…」亦芸。
　　依琳默默站起身。
　　「等等…这段对话?」阿任看向我，像是在向我确认什么一样。
　　我无奈点点头，手掌扶额，慢慢低下头。
　　这些女人真的是……
　　「哈哈哈…」许雅涵自嘲似的干笑。
　　大家一起走到走廊尽头的女厕，里面的厕所刚好是五间，一人一间，大家是同时进去的。
　　上厕所的过程我当然不可能跟你们说。
　　但我有先后听到冲水声，看来是有人先出去了。
　　我洗完手后走出厕所，大家已经都在外头等我了。
　　「雅涵妳好慢哦…」李聿瞄了眼手表。
　　「要~妳~管。」我一副胜利者姿态。
　　「走啰。」依琳走在前头，催促大家。
　　回到教室，大家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然后，李聿突然站直身子，转头扫视了大家一眼，惊恐的眼神。
　　最终，惊恐的眼神停留在依琳身上。
　　「怎么了?」我发现到李聿的不对劲，便关心的问道。
　　随即我又瞬间回想起前阵子的记忆，以及现在正在保管门票的人就是李聿。
　　大家终于察觉到李聿的异状，都以疑惑的目光注视回去。
　　一瞬间，大家都瞪大眼睛。
　　「不会吧…」我首先开口，语气有些颤抖。
　　「难道说…」亦芸不可置信的神情。
　　「…………」依琳与郁倩都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我刚刚放在桌上演唱会的门票…全部都不见了。」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此时许雅涵终于用手中的筷子夹起了第一块卤味，豆干。
　　「………」
　　「………」
　　「疑?你们干嘛都不说话?」许雅涵疑惑，吃起豆干。
　　此时我手中落下手中的士兵，越过对方的底线，升变。
　　「check。」我开口。
　　阿任则一口气拨倒所有棋子，伸了一个大懒腰说:「啊啊啊啊又输啦~怎么每次都输啊好烦啊……」
　　我也伸了小懒腰，开口:「累死了。」
　　累死了是指脑累，而不是身体上的疲累，这家伙进步太快了，刚差一点就被翻盘了。
　　「首先我还是想要先问一下，那个叫李聿的女生脑子还好吧?明明都有那么惨痛的经验了，她居然还敢明目张胆的把全部门票放在桌上?」弯回身子的阿任转头看向许雅涵。
　　「自告奋勇的承担保管门票这份责任，居然还犯这种错误…」我手杵着头，这女人真是天兵。
　　「李聿她平常不是这样的!而且她说她当时是因为刚好在整理包包，然后郁倩说要去厕所，她想说顺便，于是放在桌上的东西就都先放着…」许雅涵急忙替那个叫李聿的女生辩解，连嘴里的豆干都还没吞下去。
　　「好吧既然妳都这么说了，就姑且先跳过这部分吧…那妳是不是也差不多该正式告诉我”妳究竟想要我帮忙什么事”了吧?」阿任露出奇异的神情。
　　许雅涵终于吞下豆干，说:「我刚不是说过了吗?偷窃事件，我希望你能帮我们找到凶手啊。」
　　「我知道啊，妳的表达方式也没有任何的不对，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再说的更”具体”一点。」阿任摊手。
　　「……」我知道阿任想表达什么。
　　我们学校所有有在授课的教学楼，格局都是大同小异的。
　　我们现在所处的勤勉楼也是如此。
　　从中央的楼梯走上楼，左右转各有两至四间教室，但总体面积都是一样的，只是四间一般教室或是两间我们现在所在4A教室的差别。对了，中间还会有个电梯。
　　一间教室两侧都有窗户，一边窗户面对走廊，另一边打开出去则什么都没有，硬要说有什么的话…大概就是我们学校不怎么样的风景吧。
　　两侧走廊尽头各有支监视器，中央楼梯也有支监视器，还是属于会转向移动的那种。
　　监视器自然是全天候二十四小时100%专注的死盯着走廊。
　　刚许雅涵在描述现场情境时，有刻意强调整个楼层就只有她们五个人而已。
　　除了能大声谈天不顾虑他人外，想必也是在说明，”如果有人在她们去上厕所时，进入她们的教室，那监视器必定会拍到”。
　　也就是说，不可能是外人偷的。
　　也就是说……
　　「妳希望我帮妳在那天在场的五个人之中，找出那个偷走全部门票的凶手?真的假的?」阿任失笑。
　　「嗯。」许雅涵点头。
　　阿任伸出三根手指，开口:「三个问题。」
　　许雅涵抱着自己双腿的手抱得更紧了。
　　案发的确切时间地点是?」阿任收起无名指，变成YA的手势。
　　「地点是我们学校的恩德楼5A教室，时间嘛…礼拜一，大概在下午五点出头时，那时快要黄昏了。」许雅涵回忆道。
　　「恩德5A…」我陷入短暂的思考。
　　许雅涵回答完后，阿任难得露出有些严肃的眼神。
　　妳觉得这件事情，真的有必要动用到妳哥吗?」
　　「当然有啰~」许雅涵微笑秒答，自信的眼神。
　　「动用?」我则是小声滴咕，皱起眉头。
　　需要用到”动用”这个词，难道许雅涵她哥是什么人形武器?
　　听到她的回答，阿任点点头，又问。
　　「三，在这种凶手已经”看似”这么明显的情况下，为什么妳仍要找妳哥帮忙?」阿任收起中指，剩下一只食指举着。
　　“看似”这么明显，大概指的就是依琳吧，五名在场人中，就只有她拥有最合理的动机动手。
　　明明门票弄丢不是自己造成的，凭什么最后却是自己去不成演唱会?
　　大概是这样的感觉吧。
　　「因为她没有说过自己是凶手啊。」许雅涵耸耸肩，眼神依旧自信。
　　不，不对，那是更加自信，更加绝对的，笃定的眼神。
　　等等，妳那句话不是废话吗…有哪个小偷会承认自己就是凶手的?
　　听到她的回答，阿任收起严肃的眼神，回归平常的随性目光，转头看向我:「华生，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纳尼?」我日语脱口而出，说:「我啥时变成跟班设定了?」
　　「是助手才对!助手!」阿任强调。
　　我叹了口气，稍微整理下自己对事件经过的看法，疑问很多，但我最想问的问题，果然只有那一个。
　　「许雅涵，妳，为什么会想找到凶手?」我问，拇指轻拨下嘴唇。
　　听到我的问题，阿任只是若无其事把头转向窗外，大概是在发呆吧。
　　听到我的问题，许雅涵只是低下头，似乎是在思忖什么。
　　不等她回答，我又继续说。
　　「就如妳所说的一样，从上次”门票不见事件”之后，妳们这个团体就已经出现了连妳都已经能感觉到的”明显隔阂”。再加上这次的偷窃事件凶手明显就在妳们五人之中，而且甚至还有一个人的嫌疑已经重大到几乎可以直接认定是凶手了。恐怕”违和感”这感觉，现在应该已经充斥在妳们这团体中了吧?」我说，低下头看着被阿任拨倒的棋子们。
　　倒的倒，滚的滚。
　　无论如何，那股”和谐感”已经被她刚所说的”违和感”破坏到残缺不堪了吧?
　　「难道，妳就不怕这会成为推倒妳们友情的最后一根稻草吗?」我抬起头，望向许雅涵。
　　我不了解的”女生的友情”，但我还是觉得我挺了解”友情”这种东西的。
　　想到这，迟迟没开口的许雅涵说话了。
　　「你说的没错…的确，我们现在的关系表面上是一如往常，但实质已经冻到了冰点。或许就像你说的一样，只要一找出凶手，我们这群好姊妹就真的会…决裂。」
　　许雅涵的样子有些痛苦，但还是继续说:「也许只要维持现状，我们间的关系就会慢慢复原。也许只要不去认清现实，我们就能这样一直欺骗彼此。也许只要不去追寻真相，我们就能一直这样下去……」
　　说着说着，许雅涵没有了声音。
　　嘴有点馋，想吃卤味，我飘了眼阿任手上握着的筷子，又瞄了眼许雅涵身旁的另一双筷子。
　　……算了还是不吃了。
　　许久，许雅涵一直保持沉默。
　　慢慢的，我的情绪开始被眼前这个保持沉默的女孩给影响。
　　难道…我刚说得太过了吗?
　　也是，说的那么直接，正常的人都会不太容易接受吧?
　　难道她现在的沉默并不是因为我问的问题所带来的迷惘，而只是对我纯粹的”恶意”?
　　安静，沉默，无声，尴尬，静悄悄。
　　我对阿任投以”你倒是说点话缓场啊!”的眼神，但阿任依旧死盯窗外发着他的呆。
　　喂喂喂问题是你叫我问的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啊!
　　正当我慢慢不知所措。
　　突然。
　　「但是我拒绝!」
　　许雅涵突然弹起身大喊。
　　被她惊吓到，阿任把头转回来，”什么情况?”的表情。
　　「等等…妳刚那句台词……」我缓缓开口。
　　不等我吐槽，许雅涵继续喊道:「我哥说过!这个世界表面上很模糊，但实质上一切都是很清澈的!不是黑，就是白!没有灰色!没有暧昧!没有模糊!」
　　像是在向全世界昭告什么一样，许雅涵继续着她的演说:「需要灰色的话就用一大桶白色油漆泼洒!需要暧昧的话就用更纯粹的真心去厘清!需要模糊的概念的话，就用最暴力的真相去导正!」
　　说完，许雅涵就一屁股坐回地上，恢复方才的坐姿。
　　「就是这样~我哥当时是这么说的，而且我也相信他。所以，我想要真相，不对，我必须知道真相才行!」我这才发现，许雅涵的笃定眼神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有丝毫动摇。
　　「妳哥当下说这些话时有没有脸红啊?中二度满点啊…」奇怪，我怎么有点小不开心啊…
　　保持沉默的阿任终于说话了。
　　「那，妳得到真相后的最终目的是什么?」阿任扬眉问。
　　阿任的问题很关键，既然许雅涵选择相信她哥哥，那必定就是有什么目标促使她选择相信。
　　「因为，如果不知道真相，如果不知道凶手是谁的话…那我要怎么原谅她呢?」许雅涵吐了吐舌头。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任噗哧一声大笑出来，说:「好，这个忙我会帮的，真的是太有趣啦哈哈哈哈!」
　　我则是完全相反的反应。
　　「啧啧。」我。
　　我错了，岂止是有点小不开心，简直是有一股无名火冒了起来。
　　超不爽啊…….
　　「而且，我找我哥介入这件事，也不是我独断独行擅自决定的，我们也是有经过投票多数决决定的。」许雅涵说，终于夹起今天的第二块卤味，猪耳朵。
　　「投票?」原本笑开怀的阿任突然锁起眉头。
　　「投票啊…」我滴咕，我原以为她现在在这是她的一意孤行，有点意外啊…
　　我还以为她们现在这团体已经近乎毁灭了，但没想到凝聚力超出我预料的强啊。
　　「小姐，妳能不能再更仔细跟我描述下当时在现场的五个人吗?包括妳自己。」阿任眯起眼睛。
　　「?」我扬眉，这家伙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哦哦好啊没问题，嗯…我想想喔……」许雅涵眼神上飘，应该是在思考该从哪里介绍起。
　　「第一个是李聿，她是个很有想法又有正义感的人…有时候康福社的活动她都可以提出一些很棒的构想，实践力也很强。有时候遇到一些别的社团需要我们帮忙的情况，都是她第一个说要帮忙的。有听她提过她爸爸是警务人员。很怕痒，特别是腰际附近，特别敏感，我平常都很喜欢搔她痒捉弄她。」
　　「再来是亦芸，她姓苏，是一个比郁倩还要再外向一点的女生，国文成绩超厉害。她跟李聿的感情很好，听她们说她们住在同一栋大楼里，从小就认识了。还有她平常虽然话比较少，但跟李聿聊起来时总是话最多的那个。喜欢游泳，常听到她说她周末要跟李聿一起去游泳。」
　　「然后是郁倩，姓段，全名叫段郁倩，但她不喜欢我们叫她的全名，她说听起来很不可爱。我跟她认识最久，早在高中时就认识她了，她是一个很怕生的人，所以她不敢做的事情我都会带她去做。她很喜欢看书，常跑图书馆或书店之类的，对了裕旻，我们学校图书馆的屋顶是VIP座位区的事也是她跟我们说的喔!」
　　「是吗…」我苦笑，拜托能不能别让我回想起任何有关”很厉害的顶楼怪人”的事情啊……
　　阿任见我无奈的回应，没有表示什么，只是示意许雅涵说下去。
　　「依琳她是个很酷很厉害的人，真的很酷喔!我认识她的时间最短，第一次见到她时是我刚进康福社的时候。她家里是单亲，所以她的个性很独立，很多事情都可以处理得很好，啊，不过文书处理类的都很不擅长就是了。是左撇子。而且她超正的喔，几乎每星期都会有男生对她献殷勤，不过她几乎都不理不睬就是了，所以你们还是早点放弃吧!」
　　「我又不认识她…..」阿任无奈。
　　「metoo。」我。
　　话说也不是每个单亲家庭的孩子都很独立，不过我自认我很独立就是了。
　　许雅涵的手指着自己，说:「最后就是我啦!说起本小姐啊…我可是……」
　　叩叩。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许雅涵一听就知道接下来肯定很瞎的自我介绍，也同时吸引了我们三人的注意。
　　寂静。
　　三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四又二分之一A教室的后门。
　　叩叩。
　　「请进。」阿任打破沉默。
　　然后，四又二分之一A教室的后门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