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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星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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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子期胜过容成公之后,转身走向了平常生。
  这次,平常生一改往日的象棋,改成对弈围棋。他命那三千弟子围在聚仙坪的周围,中间空出来当做棋盘。他飞身直上,在空中用手横直地画下了纵横十九条线,安子期一看那横直格子之上,银光闪闪离地三尺有余。那便是棋盘了。在看那棋盘两边,堆满了圆滚滚的黑白两种石头,知道那是棋子。
  平常生画好之后,一拱手说:“子期先生,我平常生先来领教你的棋艺。”
  安子期看了看那棋盘,心中明白,这平常生表面是下棋,却是看他的仙法如何。于是他哈哈大笑起来说:“平常生,你用这等俗法跟我下棋,看来你棋艺有待提高。”
  平常生自认为是对弈高手,却被安子期挖苦嘲笑,心中大怒:“何必冷言冷语,有本事先赢了我再说。”
  安子期又笑了起来:“平常生,你我在此地下棋,以地为盘,以石为子。这盘棋已经下完了,而且还有了名字,就叫:凡夫俗弈。倘若我真要跟你下了这盘棋,真有辱我仙统智慧。不如我重新给你布下棋盘,然后在弈,如何?”
  平常生一听安子期出言不逊。如同兵家之争,未出战则先叫嚣,以伤锐气,这叫小诈。纵然安子期使什么奸计,倘若能赢得了他平常生,那此弈也是人间一大快事。何况眼前这人说不定也只是口出狂言,吓唬吓唬他罢了。他一生战败无数,所有古局无不破如儿戏。甚至骊山姥母都对他甘拜下风,其《呕血谱》也被他破解得无以招架。于是就说:“好,只要你能赢得了我,随你安排。”
  安子期微微一笑:“跟我下棋呢,须得以天幕为盘,以星斗为子。这样下棋,才算得上奇妙无穷。
  平常生一听心中大为惊喜,想不到真是遇到了高人。他破解那呕血谱尚属凡品,不值一提。却也每日冥思,若得以幕天席地之法,以地为盘,以山海为子,弈一盘移山换海棋,人生数百载,虽死无憾矣。但苦于这人间之世,尚无移山换海者,若是能对此弈,必是上仙之人了。然而自己修为不足,不得升仙入道,有是人生撼事。谁知这安子期却说以天为盘,以星为子。与那移山换海之弈虽小异大同,但却是更胜了一筹。这弈仿佛已是不对自输了。
  但他怎肯轻易放过这移星换斗的一局,纵然是输了,也是比此前所有的赢局都痛快得多。可他总不相信,这世上真能有这等棋局,而这时明明是白天,又不可能是黑夜。说不定安子期只是说大话来吓退我罢了,因为没有黑夜,星斗不现,我们就无法下棋,然后我就自动放弃这一局,这未免也想得幼稚了。
  于是他朗声说:“好,我们就以星为子,以天幕为盘,斗上一局。”
  “我们今天的比试其实不是时候,因为此时天光甚亮,尚未黑夜。倘若是在夜里,天空星斗密布,闪闪发光。移星换斗,与高手对弈,真是大快人心。”
  听安子期说完,平常生心中笑了起来,心说:“此人果然不出所料,他是在找借口推脱下棋。”
  于是就说:“安期先生不用担心,此时已是黄昏临世,暮色犹起,稍等片刻,便可天黑地暗,星云突起。那时,你我玩味星空,便可其乐无穷。”说道这里他料定安子期又要找什么借口推脱。
  谁知安子期笑了笑说:“此弈以天为局,需得蹬高而弈,我见六合山最高处乃天人峰和云栖峰,不妨你我先登顶其上,待夜幕下垂,星罗棋布时。开弈而战,如何?”
  平常生一拱手说:“好,两座山头,任由你选。”
  安子期一拱手,身形晃动,早已向那天人峰飞去。
  平常生回头对渡月等人说:“师姐,师兄,你们在此等候,待夜幕降临,可观星空之变化,这可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天地之局。”
  说着飞身去了云栖峰。
  两人在山顶做定,夜幕已然闭合,抬头看那天空之中,星斗密布,一轮圆月光泻万里。
  安子期眼见对面山头的平常生端坐入定。手握法诀,默念仙诀,准备对战。
  安子期面朝星空。忽然身体急速旋转,挥动双手。只见天空群星陡变,星斗都移在了天边。空中出现一大片蓝色。在那蓝色的地方出现了灰色的纵横十九根线条。将整个天空分成了巨大统一的格子。那星斗却已不似之前的颜色。此时已经变成了黄白二色,遍布在那棋盘周围。
  平常生知道安子期已经布下棋盘。那黄白二色的星宿便是以黄代黑。不待安子期动手,他便抢着入子,将这百年来的修为使出来,费力地移动了一颗金光闪闪的黄色星星,在那天空的东南角落下一子,自守金角。
  安子期见平常生落棋平平,毫无奇处,手指过去,指定方向,一颗白色的流星飞落在平常生落棋的附近,高挂一子。
  然而这一子也落子平平,只是平常的一个大飞挂而已。
  平常生接着也落下一子,静观其变。
  此时安子期自天边又飞来一星落在天元。
  平常生大喜,反观安子期的棋,其实就连三岁的孩子也摆得出来。再走上上几手,他心中欢喜更甚。
  眼见安期子下棋全然不顾套路,任意散乱而为。可见其又仙法,而无弈艺,必胜之心大增。
  谁知棋到第十八手,安子期在那广袤天空之中落下一子。
  平常生这才大吃一惊,这一子可谓牵连甚广,反观安子期棋局,之前幼稚的落子均已联通,成坚不可摧之势。
  这时天空之中,纵横之间狼烟四起。空中之星你来我往,群星璀璨,倏然飞至。
  平常生眼见白棋如飞龙在天,气吞山河。于是他不断地镇、压、断、刺,封、逼、点、拆。均无济于事。
  此时此刻,平常生做在山峰之上,抬眼看天,这是一片悲伤而夺目的夜景。在天空之下,群山之外却是黑幕沉沉一片死寂。
  他低下头来,依然发现目中星光闪缩,仿佛那棋局就在眼前。他又不得不抬起头。目射西北,那激烈厮杀,一决生死的战场。
  棋近百手,白棋以劫封棋。使得平常生落荒而逃,四处夺路。左冲右突之际,才发现,漫漫星斗,一片雪光,天空黄星已疏然不多。犹似那草原丘山,海中浮舟,零星如点。
  平常生手执一子,他用两指夹住,这颗星没有飞在天际之上,而是飞落在他的指尖金光闪闪。这一指竟让他举步维艰,茫茫天际无从落下。
  安子期眼见空中一星飞来,却没有落在天空的格子上,却是落在了对面平常生的手中。他心中突然佩服起平常生来。要知道这一手棋虽然没有落下。但能手执星宿者,常人百年修为而不可为之。而平常生却能捏在手中举棋不定。暂且不说他棋落下风。单凭这一举修为,已是千年难得一见。
  正想着,只见平常生手中黄星脱手而飞,直落棋局。
  他这一愣之际,却发现平常生这一子救活全场,起死回生。不免心中又是一愣。实在猜不透平常生这平平常常的一落子居然能这般神奇。
  眼观平常生棋局,但见之前棋势步步受窘,招招被动。而此子一落,瞬间豁然开朗,天局大变。
  安子期的额头不禁冒出冷汗来。看来与这平常生对弈须得心无旁骛,不可掉以轻心。
  平常生一看自己的棋瞬间活如飞龙,与那白棋犹如双龙戏珠。但龙爪祥云,烽烟自起。几经拼杀之后。白棋也不示弱,却是步履闲云,悠然如梦。这白星看似不轻易的飞落,却也逼得他冷汗涔涔,凝指难下。
  看来这白棋早料到这棋局中途反转,于是水涨船高步步紧逼。仿佛他每走一步都在白棋的预料之中。而白棋就仿佛是在调戏他的对手一样。虽是处处为难,却又是处处留下活口。
  平常生忽觉愈行愈险,下了几手,又是四面楚歌,不断作困兽之斗。天空已经是杀机重重,活路难逃。
  危难之际,他忽然心中一动,观得一处手筋,遂心中大喜。差点使白棋难以招架。
  安子期一见平常生又绝地逢生,心中一凛,露出了破绽。
  平常生一见时机已到,竭力厮杀,奋力突围,终得天光一片。然而此时他虽然稍弃劣势,但欲得大局,必使局中大龙得活。而欲活大龙,却又必争西北众星。
  于是,一路上且战且走,刀剑无情。
  安子期心中了然,若是放平常生冲破关隘,入主西北。彼时与中原遥相呼应,则大局定矣。想到此处,便也乘势追击,步步为营,追截击杀。
  平常生早已汗湿衣襟,步履艰难,处处受阻,处处反击。然而终有一线活路突出重围,虽度过艰险,抵达西北,可惜痛失一翼,不免心中悲恸。
  平常生好不容易入主西北,尚未扎营。但见白棋早已经杀了进来。他心中大急,但此时却不在害怕和紧张了。因为现在是他反击的时候到了。
  他大手一挥,一颗黄星杀入白阵,顿时威力无穷,杀声震天。直到白棋反应过来,安子期才发现穷寇莫追颇有道理。
  但是白棋依然下得行云流水,丝毫不费力的样子。
  平常生棋势得西北天险,而白棋却追到天边。双方又展开了激烈的厮杀。他的衣襟早已经湿透,双手不断地挥舞着,指挥着天空的黄星展开攻势。
  安子期一看此役也是胜负之关键,不可轻视。也挥动双手,杀了出去。
  双方拼杀激烈,不顾生死。
  平常生欲复断翼之仇,只攻不守。
  而安子期心知再而衰三而竭之道,要以一举之力迅速消灭他的气焰,也只攻不守,全力以赴。
  双方攻杀均为对方要害,一方击之,一方必还之。互不相让。天空星宿斗转星移,星光溢明,灿如流星。
  然而这霄汉之一偶,六合之一角,已是翻天覆地,烽火狼烟决战不休。
  容成公生平从未下过厮杀得如此痛快的棋了。此时杀得棋力均衡,你杀我攻,各有绝招,心中快意恩仇犹胜天空烽火。心中对安子期平添了无限的好感和敬畏。
  安子期一看容成公下棋如此,可见其绝非等闲。捎待时日,加以指点便可荣升仙道,不复以凡夫对弈。
  两人又下几手,依然胜负难定。然而天色已是微微发白,星宿即将隐去。若再不分出胜负,则此弈必留遗恨。
  棋斗数阵之后,双方各自溃败,虽然互损其优,但也各得其所。
  此时已入收官之战。
  安子期知道,若是形象已成,疆域已定,其沉几观变而出奇制胜者,唯官子是赖。可见其收官的重要性,得桑榆之后,天下罢战。
  平常生眼观星空,周身却如沐天浴,浑身湿漉漉的好不难受。在这收官阶段。此时此刻却是寸土必争,他可不能掉以轻心。于是思前虑后,眼观全局,心知那东南的最后一劫已是生死之争。
  然而就在这一劫之上,形成犬牙,你来我往争得生死疲劳。
  就在此时,平常生手执一星思虑良久之后准备回劫。忽然发现,星落天空皆白子。抬目四望,但见其四周明亮,破晓侵夜。天幕棋盘已然消失。星宿稀疏已不成阵。四周狼烟萎靡不振。此弈已是难以为继。而前方高峰之上,安子期早已经不见。他忽然仰天大笑,仿佛明白了什么。
  于是他收回真元,飞身而返。
  安子期刚一落在聚仙坪,平常生随即也跟着落了下来。
  他一把抓住安子期的衣袖说:“算你赢了,我输在时间上,这棋走到最后是在计算时间,谁先计算出最后一步与天亮的时间谁就赢了,而我还埋头苦苦思索如何消劫呢。”说着又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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