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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芙蓉林,叶牧回到了神隐峰。
他坐在那棵百年的苍松下,一柄木剑孤独地躺在地上,倒在他手边。
春风荡漾,穿过墓林,带着腐朽的味道拍在叶牧脸上,而叶牧毫无察觉,他竟好似死了般一动不动,那双眼眸深陷进去,可怕的像是一具风干的骷髅。
风声、草声、虫鸣声,变得异常聒噪,仿佛为了嘲笑叶牧而组成乐队,敲锣打鼓。
叶牧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感觉脸颊像火烧,心脏被一根很钝很钝的钢针深深刺入,那钢针拼命扭动,将他的心脏刺的千疮百孔,鲜血直流。
羞耻,这是羞耻的感觉。
从六岁踏入山门开始,叶牧从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他是守山人,是杂役,自然被很多人嘲笑过,也欺辱过,但他毫无感觉,只是一笑而过。但现在,他突然有了羞耻感,有了自尊。
他想证明自己,证明自己也是一个很好的男孩。但他却仍是一个杂役,就算偷学了《九天玄境道》,也只是一个证明了自己是废柴的笨蛋杂役。
他不甘心,苏晨的笑容在他面前不断出现,让他手足无措,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下去。
这是怎么了?我是怎么了?
叶牧一遍一遍地问自己,他如此痛苦,痛苦到无法自拔。
其实叶牧不知道,他是突然间长大了,有了羞耻感,便再也不是那个幼稚的孩子。只不过是他的成长来的有些晚了。
而他的成长,他突然的自尊,都是来自那个毫无理由对他好的美丽女孩——美丽的像是河畔晚霞、林间春风、初生百合,甚至超越这一切,绝美到出尘的女孩。
叶牧想不到这些,他只想自己不再被嘲笑,只想自己能在苏晨面前证明自己,哪怕只有一点可以让苏晨笑着说:“哇,叶牧还你真不错呢!”
但是,他又凭什么能让苏晨说出这样的话呢?
修道练剑吗?可笑他两年都还没突破中天境,连一个秦家修炼半年的十五岁孩子都不如!
叶牧痛苦地捂住头,逼迫自己什么都不想,仿佛这样就可以被身后的苍松吞噬,被黄土掩埋,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永远地消失。
旭日东升,越过头顶,又嘻嘻哈哈地从西天落下,光影流转,男孩孤独的身影佝偻在地上,未动分毫。
夜幕将至,而叶牧,终于又有了一丝神识。
痴心妄想!就连从这个世界消失都是痴心妄想,哪怕他死了,也会变成人们的笑柄,秦羽可也会指着他的尸骨说:“看,这是那个废物!”
该来的终究会来,明天的比试也必须去,哪怕他输了,哪怕他死在男孩的剑下,起码能证明他还是勇敢的。
叶牧抬起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运转起了《九天玄境道》。
没有奇迹,神识破体而出后,霎时间,阴风四起,鬼哭神嚎之声不绝于耳。
但叶牧再也没有害怕,仿佛伴随着他的羞耻感诞生,恐惧感便永远死去。
灵气?灵气?哪里有灵气?全是鬼气!全是妖气!
叶牧怒火中烧,大开神识,无尽鬼物便漫天而起。黑色的身体扭曲着,狰狞的嘴角,阴森的眼,像一缕缕漆黑的烟升腾而起。
《九天玄境道》法门大开,汲取天地灵气。那些鬼物便仿佛没了顾忌,狂叫着向叶牧冲来。
而这次,叶牧竟没有剔除妖气。
来吧,来吧,都来吧!天地无灵,我便噬鬼!
漫天的鬼物像黑色的箭雨,密密麻麻刺入了叶牧的身体。阴森湿冷的感觉突然袭来,霎时间天地变色,叶牧仿佛身处九幽地狱,浑身发抖。
眨眼之间,周遭无尽的妖气竟全部钻入了叶牧体内,那些漆黑的气团在他体内挣扎冲撞,仿佛要撕裂叶牧的身体,彻骨的痛!
但叶牧忍着痛,竟是狂笑出声。身体越冷越痛,他笑的越大声。随着第一波妖气被吸收殆尽,第二波妖气竟从漫山的墓穴中升腾而起,化成一道道面无表情的鬼脸,冷冷注视着叶牧。
叶牧疯狂地笑着,到后来,那笑声变成了恶鬼的厉鸣,尖锐恐怖!而他的身体也浮肿起来,瞳仁消失,眼白中满是通红的血丝。
夕阳彻底沉入山谷,阴云四起,鬼风阵阵,天地宛若被漆黑的墨汁塞满,唯有一轮血红的月,在云层中透出凄冷的光,如恶魔之眼,俯瞰着终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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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隐峰祖师祠堂内,守山老人正手持扫帚清扫着灰尘。地上有漆黑的东西钻了出来,老人拿扫帚扫了一扫,没有扫掉。他便又扫了一下,那东西却反而穿过扫帚升腾起来。
老人怔怔地看着那黑色东西,眨了眨昏花的眼,发现那是一束光,又好似一缕烟,悠悠荡荡,穿过祖师祠堂,越出了窗外。
老人放下扫帚,走到窗口,轻轻推开窗,没发现什么异样。太阳刚刚落山,晚风拂动着翠绿的竹林,仍是那般冷清寂静。
但他又确实看到了一缕黑眼钻出了窗口。
难不成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
这当然不可能,老人虽然年过七十,却不至于看错那东西,因为他已经想到了那是什么。
老人闭上眼睛,皱起眉头,再猛然睁开!
突然间,原本安宁的神隐峰变了模样,天地一片漆黑,血月高悬,入耳尽是鬼哭神嚎之声!
妖气,这么重的妖气,是什么?!
老人惊讶地瞪大眼睛,五十年前的那场血战突然浮现在他脑海,鬼雾重重,尸山血海!
不可能!不可能!这是终南山!
老人摇了摇头,将自己脑海中的疯狂想法抛开,但他却无法解释眼前的情景,到底是什么东西,竟能聚集这漫天妖气,让天地失色,日月无辉?
老人急忙推开门,迈着蹒跚的步伐走出了祖师祠堂。他是如此不安,但他却不畏惧,他从未畏惧过。
无尽妖气都在向一个地方疯狂汇聚,老人亦步亦趋,却艰难地朝那个方向赶去。
天地间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但老人的眼睛却穿越了无尽的黑暗,一直看到松柏树下那佝偻的身影。
那是一个人影,悬浮在空中,四肢低垂,长发遮挡了他坠下去的头,仿佛一具被吊死的尸体。
而那无尽的黑气,都被那具“尸体”吸收进去。
“牧儿!”
老人一声惊叫,突然拔地而起,身影矫健竟再无老态龙钟的模样,百步距离一步便到。老人一把将叶牧从空中抱下,手掌一拍叶牧后心,彭的一声,黏着在叶牧身上的黑气猛然破碎,消弭无形。
这时,漫天妖气仿佛没了吞噬的对象,竟将怒火发泄在老人身上,霎时间,亿万声厉鬼嘶吼混杂在一起,冲着老人大声咆哮。
“滚!”老人怒火中烧,一声怒吼竟宛如山崩海啸,轰然震碎了无尽黑夜。
血月骤隐,妖鬼宛如遇到更加可怕的恶魔,尖叫着逃窜开去。只在一刹之间,天地重归安宁,方才的恐怖场景宛如一场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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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乙殿内,终南山首席楚流云猛然拍案而起,白须白发无风自动。
正在跟他交流道法的内门大弟子张敬秋吓了一跳,慌忙跪在了地上,惊问:“师尊,我可是说错了什么?”
楚流云没有说话,眉头紧皱,一双眼中满是惊疑。
张敬秋见楚流云不回话,也不敢造次,兀自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楚流云没有理会张敬秋,而是快步走到太乙殿外,抬头看天。天色虽有些暗淡,却没什么异样,湛蓝清淡。
他皱眉思索了一阵,便转过身去,这才看到张敬秋还跪在地上。
“敬秋。”楚流云唤。
“师尊,我在。”
“今日论道就到这里吧,你快去将徐峰和苏治叫来,就说我有要事传唤他们!”
“是,师尊!”张敬秋一头雾水,但看楚流云脸色不好,也不敢多问,当下站起身,行了一礼便匆匆离去,看那方向,便是奔着苏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