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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幢破旧的木屋前至少聚集了二十多人。站在最前面的女性披着棕褐色的狼皮,天气并不寒冷,她的额头因而出汗,神色看上去也不大舒服。两旁站立的山匪各自着装,破旧的衣裳为了凸显野性而被撕成条状,他们黝黑的肌肤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有些油腻。
女山匪应该是他们的头领,赤色面纱遮住了她半张脸。她高举两锭银鋌翻来覆去的察看,一面愤恨地嚷道:“这是大买卖啊,可是怎么就没铸印呢!但这也不像假的!”彪形大汉站在她左右,刘青被另外的人钳制着跪在地上。
“我也是刚才才注意到的。”左边的大汉面露遗憾地说。
“我看他们多半也是混迹江湖的骗子。”右边的大汉瞪着眼前的二人。
洛秋和钟依与他们相对而立,被虎视眈眈地众人围在当间。钟依很是惊诧地望向女山匪。“什么铸印?”她好奇地问。
“你这就是假的吧。”女山匪走到她身前,倏地伸手要揪住她的衣领,钟依轻盈后退一步,她什么也没抓到。“还敢反抗!”
从她开口说话之后,洛秋着急的心绪就平静了下来。虽然她竭力要彰显自己的威望而故意大声地咆哮,但柔弱的嗓音并不能让人恐惧。每次她发怒之前,总有酝酿情绪的低音在喉头打转,尽管微小,但也足以听辨。
“你凭啥说我们这是假的?”洛秋问她。
“铸印!”她烦躁地走过来,将银鋌按在洛秋的左颊上,“看见没有!这底下什么都没有!什么也没有!这根本没法流通!”
“可这是真的银锭啊。”被按压的脸颊让洛秋的话音显得有些滑稽。
钟依接口说:“你不信的话可以自己验证一下。”
女山匪走回到彪形大汉的中间,将银鋌递给左边的那个人,嘱咐说:“用咱们的技术验证一下。”接过银鋌的大汉进了屋子,不时就传来敲打声。洛秋暗暗咽下唾沫,他可不知道这树叶能坚持多久,一旦暴露的话,这女的倒是无所谓,关键是其他人看上去就不好惹。
“没有铸印,你们哪儿来的银子?”女山匪指着钟依质问。
“什么是铸印?”钟依反问。
“一般情况下,在这天下流通的银子底部都有五个字,”女山匪单手叉腰,用一种洋洋得意地口气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吗?”
洛秋认定此人年龄不大。让他在意的是,与她为伍的山匪们却显得很庄严。
“不知道。”钟依摇摇头。
“这世上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那我告诉你吧,”女山匪清清喉咙说,“幕邦长法化,有这五个字才能代表这是正式流通的银鋌。”
“你有正式流通的银鋌吗?”钟依瞧着她。茂密的枝叶丛外有马匹的长鸣声呼啸而过,脚步很急。左边的大汉对周围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面小声告诫:“官差巡逻回去了。”
等马蹄声听不见后,女山匪才从怀里掏出一锭银鋌。“看见没有。”她将底部示出,一字一顿地指着上面的字念道,“幕,邦,长,法,化。”
钟依凑近看见她自信的眉眼,正盯着那五个字看时,她又补充了一句:“这世上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那你知道黄花大闺女是什么吗?”执拗的刘青抬起头,用鼻青脸肿的模样对着她。周围的大汉一愣,忽而纵声大笑。
女山匪羞愤转头,瞪着他走了过去。洛秋用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他认为自己迟早会被刘青害死。那彪形大汉率先冲过去照着刘青面门就是一拳,他的头领恰好走来,抬脚就要踩在刘青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上。
从他们的左边,一个家佣着装的青年大步跑来,俯身喘着粗气,“小…首领!老爷不行了!”他抬起头时,洛秋在他脸上看到了恐惧与绝望。
女山匪就此僵住,没多久,放下腿朝他挥挥手,一面向着他来时的方向奔跑。二十多人的山匪跟在她后面,彪形大汉抓着刘青的头发喝令他起身,要求洛秋和钟依同行。
一路荒芜,再无屋舍。大约一里地外,兴建了一半的庙宇中,一尊只有双腿的石像下有一个年迈老翁躺在地上。
他的身旁有一个侍女正掩面啜泣。“爹!”女山匪急切地呼喊使她抬头,她立刻起身迎出门去,哀声唤道:“小姐,老爷不行了…”
洛秋和钟依站在门外,刘青被彪形大汉押赴进门,跪在一旁。二十多个魁梧的汉子都低下头,心有哀戚。
“爹,你怎么样!”他们的头领伏在地上,抱住老翁失声痛哭。“那些人不是说你能撑到庙建好的时候吗!”
“狄儿啊,”老翁艰难起身,面似死灰,话音与身子均颤颤巍巍,吐息困难。“算了吧,咱筹不到那么多银子的…”
“有啊有啊!”她从怀里掏出两锭银鋌,又接过先前的大汉递来的钟依幻变的银鋌。“你看啊爹!”她啜泣着说,“这就有三十两呢!三十两足够把雕像建好了。”
老翁摆摆手说,“不必了,不必了…爹就希望啊,”他仰头咳嗽,听的人撕心裂肺,一股殷红的血从他的嘴里喷出来,洒在身下的草席上。“爹就希望你能好好嫁个人,把这些东西当作嫁妆,不要再为我操心了。”
“不要啊,”女山匪哭喊道,“我不会让你死的,他们说了,建好这庙就把半魂还你的!”
“没用啦,”许是撑着身子累了,老翁躺了下去,喃喃地说,“要不是早年那个姓辛的道士给了咱们一炉真火,我现在就已经死啦,那些人都是骗你的,尸身腐烂的时候还魂也复活不了,之前我就听镇子上的人说过。你得信爹啊!”
“不会的,不会的。”她已泣不成声。看着这一幕,洛秋想起了自己的养母容施。钟依用东因所教的隔碍试图医治他,仙气探入其体内才发现自己一无所知。
周围的山匪们都红了眼眶,刘青少见的一脸严肃。
“你怎么就不听话呢,”老翁又咳嗽了许久,“爹的愿望就是看到你嫁人,你嫁人了我就满足了,你听爹的话,不要再管这个事了,那些黑衣人咱惹不起,千万别想着复仇啊!”
“可是…”
“狄儿,你听话吧!”老翁激动地身子颤动,接连咳嗽。
“听话。”她哀声叹息,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猛地转过头怒视着刘青。
刘青与她目光相接,撅嘴问道:“干啥?”
她走过去,把刘青从地上提起来,拖到老翁身前,踢他膝盖让他跪下,自己也跟着跪了下去。“爹!你别担心我!”她说,“我这就嫁人!就和他成亲!”
门外的洛秋瞠目结舌,半晌没回过神。
“为啥我要…”刘青怪叫着挣扎。她用手掐着刘青的小腹,耳语道:“你刚才调戏我就应该负责,要是不答应的话我就宰了你!”
刘青显然不知道害怕,刚准备出声,就被一旁的彪形大汉捂住了嘴。
“你真就选他啦,你喜欢他吗?”老翁面露担忧地问自己的女儿。
“喜欢。”女山匪点点头,然后揭开面罩。她螓首蛾眉,桃腮带愁,含辞未吐,一副楚楚之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