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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月
巷陌别院知了,月当空蟾蜍叫。清雅苑中说风流。管弦箜篌齐喑。
吧嗒麻鞋慢走,三寸金莲疾行。旧时公子踏破槛。如今门口罗雀。
虽然虔婆是个老婆婆,到底是个张罗事的人,做起事来没一点拖泥带水,当下带着史进从后门出,沿着一条河向西去了,虔婆小脚像是拿针穿线,走的很快,史进快走几步才能追上,到了一处僻静的院子,虔婆敲门道:“是我。”,只见一位侍卫,身着雁翎黑蟒袍,腰系玉扣环带,别着银闪闪,冷森森一条九节鞭,手提一把平安刀,见是虔婆,也不答话,却看着史进,问道:“他谁?”,虔婆道:“娘子的客人。”,那人转身,再不理会,史进看那人怎生模样:
粉嘟嘟脸蛋,生着桃花三四。
圆生生眼睛,含着星点七八。
平展展眉毛,指着钟盘六九。
俏皮皮嘴儿,撅着油瓶一两。
端的是个漂亮的的姑娘,慈眉善目,却硬要摆出一副凶巴巴,恶狠狠的样子。走过几步,史进问虔婆:“妈妈,那人是谁?”,虔婆道:“是虎贲营拨来的女军汉,最近天下不太平,天子专派来保护娘子。”,史进笑:“那她就不管管,还能让娘子接客?”,虔婆:“娘子在天子那没有名分,说到底还是要接客才能生活,再说,这女军官也不是天天都在,春冬寒冷,皇帝一般不出门,所以,入夏到中秋,这女军官才在此,其他时间,也不在。”,史进笑笑:“说是来保护娘子,其实是保护天子的吧,若真的是疼爱娘子,他就该让这女军官常驻在此。”,虔婆也笑:“公子何必说破,整个皇帝近卫军中,只有这么一个女将,多有用着她处,妃子皇后省亲都得她去,能派来这驻几个月,已经是皇恩浩荡了。”,史进心道:“端的一个人才,不去边关立功,来做天子姘头的保镖,官家合该被人鄙夷。”
此时,虔婆和史进走到院子尽头,一个精巧的小阁子坐落于此,门掩着,那女将侧立院门外,并不进来,看来这小院就是行首的居所,门内走出一个衣着朴素的婆婆,虔婆问:“奶妈,娘子睡了也无?”,奶妈道:“还没,只是身上不舒服,嘱咐妈妈,莫要让客人等,今天不能见面,且改日赔罪。”,虔婆叹气,对史进道:“公子,今天怕见不得娘子,改日可好?”,史进说:“既如此,就不打扰娘子了,且问娘子贵体如何?”,虔婆道:“哈哈哈,公子,人一妇道人家的病你打听什么?”,奶妈接话道:“不是不是,妈妈,你也知道,伺候娘子烧汤的那两个丫头被今上要去了,娘子缺人侍奉,故而近来身子不好,你多上心,张罗点人来家里伺候。”,虔婆道:“值什么,明早让李主管买两个丫头来便是”。说罢,虔婆和史进出了院子,又走出几步,史进说:“妈妈,我看这处院子精致,今晚月色正好,带小人走看一番如何?”,虔婆哈哈大笑:“你是风流公子,何故和我一个老婆子看景?”,史进也笑:“妈妈说笑了,只是小人并没见过这么好的园林,且看看,烦劳妈妈带路。”,虔婆收了史进的银子,也不好推却,只带着史进四维都看了,端的是精巧,史进次一看,乃是刺探,准备埋伏在此,正如石府那次,伺机行刺。四更左右,史进看的差不多了,两人才出来,史进心想:“这院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可乘之机很多,我还是等机会吧。”,两人作别,史进回到客店,左思右想,想不出一个办法,前天偷的钱,估计这几天就要事发,自己再大大咧咧去翠云楼怕是不妥,若是再想不出法子接近官家,就只能逃出东京了。史进郁闷,大叫一声:“小二,送洗面汤来!”,要洗洗脸。天还没大量,史进把盆放到窗台下,借着月光一看,自己的脸映照在铜盆里,从东平府出来两个月了,胡子有点长,史进年纪不大,胡子长的不快。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已经从鬓角长到海下,又看看热汤,史进猛然想起,那奶妈说府上却丫头,这几天就要买来,自己刮刮胡子,冒充一下女子应该没问题,事不宜迟,史进立刻从拿出自己的弯月胡刀剃了,这刀锋利无比,剃过处没留下一点碴根,就留下细细碎碎几条血印,疼得史进龇牙咧嘴。又解开头发,想绑个发髻,怎么也弄不好,史进焦躁,拿手乱挠一汽,再去照镜子,看起来倒像个乞丐,史进心想,索性扮作乞丐好了,于是从包里拿出最破的衣服,撕扯得破烂,在地上搓了土,穿起来正一个落魄乞丐,史进趁着天色未明,提了包裹出门,把自己的刀棍甩手枪银子衣服鞋子都藏在别苑附近,自己打着赤脚,穿着破破烂烂,到了别院的侧门,正要在地上写卖身葬父,随即想,一个乞丐会写得什么字,自己长的像女孩子,声音却不像,一张嘴岂不露馅?于是拽了一节枯草插在头上,这个叫插草标,古人在要卖的东西上插一只草,表示有意出售。天未明,史进惨兮兮跪在侧门等。
直到正午,装惨的史进可真的有点惨了,又渴又饿,跪得脚都麻了,不断有人路过他身边,偶有几个人上来问价,史进破不耐烦,摆摆手挥走,那几人都纳罕,还有个好心老太太给了他一个窝头几根咸菜,却没有给水,史进吃下更是干渴,嘴唇都裂开了,宛如天籁一样,门终于被吱呀一声推开,里面走出一个晦气色的半老头子,史进心下大喜:“老东西,终于等到你了。”,史进一个跟头扑了过去,一把抱住李主管的大腿,楚楚可怜得看着他,李总管一脚踢开,拍拍自己的衣服叫道:“晦气,没钱给你。”,史进心想:“谁问你要钱,我是要卖啊!”,又扑上去,指了指自己头上的草标,李总管心想:“娘子只给了二十两的预算,买了好的丫头,老爷我却捞不到油水,看这乞丐丫头还是有一眼看的,且问问价钱。”,于是问史进道:“小叫花子,你要卖多少钱?”,史进知道一个丫头大概是七八两银子,于是伸手比划了一个五,老总管说:“你是哑巴?”,史进点头,总管说:“却不能给你五两了。”,史进心烦,想:“老东西要压价直说,找什么理由,买丫头,就是个铁憨憨也卖五两。”,李总管说:“五百贯足钱如何?”,史进想:“老东西真的贪,一下子压了九成的价码。”,不过边想还是毫不犹豫的点头了,肯定得李总管都有些恍惚了,这……这就算答应了?哪有这么顺利,看到李总管如此贪婪,周遭围观的群众不干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走出来,对着李总管道:“丈丈恁的欺负人?这丫头在此插标,必然是落魄缺钱,你不按市价给足七两银子也就罢了,人家要你五两都要压,眼见的这丫头是个哑巴,智力上可能也有点缺陷,她不懂你就乱压价,区区五百贯,真是欺人太甚。”,史进心想:“你智力才缺陷呢,小爷是为了进府。”,李总管也不忿了,大叫:“哪来的小鬼,多管闲事。”,那人道:“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容不得你乱来,我乃今年天子钦点的新科进士。”,史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张韦,忙趁他俩不休息,从脚底揩了一把灰土抹在脸上,生怕张韦认出自己,只见张韦缓缓走向自己,史进紧张的心都要呕出来了,其实不用担心,张韦的近视程度,十步内男女不分,百步内人狗不分,只见他拉起史进的手,从身上左摸右摸,拿出二两碎银子,塞到史进手里,说道:“丈丈,这二两我替你掏了,今天说什么给这姑娘五两。”,围观群众也气氛,怒目盯着李总管,李总管心想:“给你五两,老爷只得多少好处?”,叫道:“我不买了不行?秀才,你有钱你买去!”,张韦也气,正要念孔子曰,只听门吱呀一声推开,出来两人,一个是奶妈,撑着一把伞,伞下一位娘子端的是神仙也似的人物。正是:
远山眉黛长,
细柳腰肢袅。
妆罢立春风,
一笑千金少。
那娘子身着一身橙色烟胧纱衣,钗环插定云鬓,眉毛舒展,眼神慵懒,一把团扇遮住下半张脸,真神仙一般,只见她款动玉足,轻轻的迈过门槛,问道:“总管,出什么事了?”,语速不快不慢,八分倦怠中暗含着二分威严,总管支支吾吾,道:“这秀才硬要我买这小乞丐。”,张韦大叫:“丈丈不要颠倒黑白,娘子且听……”,张韦啰哩八索,唾沫横飞讲了半天,娘子一直安静得听着,偶尔还礼貌得点点头,秀才讲完,摆出一副你评评理的表情,娘子这时才向前走了几步,轻轻一欠身道:“公子教训得是。”,说完也不看张韦,回头走向史进,路过李总管时,用个不以察觉的斥责的眼神瞟了李总管一下,就见李总管豆大的汗爬了一脸,史进正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生怕再出岔子,娘子走到史进面前,绣鞋上画着一对金丝雀,被裙摆遮住一半,娘子缓缓蹲下身,左手捏住史进下巴,慢慢扶起史进的脸,右手拿一只手帕,在史进额头脸颊擦了擦,史进看到那把团扇被娘子放到怀里,正画着海棠春睡,一阵微风吹过,一缕馨香钻进史进鼻子,史进猛抬眼,澄澈的眼睛正和娘子四目相对,不觉呆住,一时间忘了呼吸,娘子略略和她对视一会,忽然笑了笑,鼻子上的小细纹,煞是媚人,娘子站起来,说道:“我很喜欢这个孩子,给她十五两,让她来府上做事。”,说罢自顾自往门里去,众人都呆立原地,忽然又听门内娘子声唤:“丫头,你叫什么?”,史进用指头在地上写了什锦二字,李总管过去看罢,进门去禀告,史进小碎步跟进门去。众人都散。
正是:
窈窕神女九天来,
人间又得几回见。
冥冥又有天注定,
海棠仙子助魔君。
预知后事如何,窃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