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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雪却输你一段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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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寿二年正月,正是年首,人间处处团聚,走亲访友,旧符新桃,爆竹鞭炮,好不热闹。天上地下一片喜庆的大红,旧木门上新的对联书着墨意淋漓的字,或篆或楷。自从圣后把梅园赐给婉儿,门上的楹联便年年由她写,她自然也愿意,笑着从笔架上摘下毛笔,沾足墨,写几个“吉”“好”“鸿运”,仿佛自己也能沾上节日的热闹红火。
  但宫里是冷清的,年节里两位妃子被赐死,太子在东宫呆了一天。几个杂役脚步一响,踏在宫道上,也踏在人心上,踩的人心惶惶。半日后又歌舞升平,或者是驱散恐惧,或者是醉在其中。毕竟是盛世。
  弈星一手提着油纸包一手抱着两个酒瓶进门。这已不是他第一次踏进小园了,但敲开木门,转过影壁之后的雕梁画栋,美轮美奂还是令他眼里带上一丝惊异。吞脊兽耸立在檐角托着月亮,青瓦红柱,青砖红梅,窗棂刻着山河万象,走兽仙禽。小石潭静静卧着,虽已结冰,但仍添三分活气。小而别致。
  他进门,看到的就是发着呆的上官婉儿,玉手托腮,定定的看着院门外。
  “上官大人越来越喜欢发呆了。”他笑着把酒瓶放在案上,打开渍了油的纸包推到婉儿身前“尝尝,西市买的点心。”走进了看才发现上官婉儿的脸色在月色里有些苍白。
  可能是冷了。他想着,回头拨弄铜炉里的银炭,不想力度大了些,糁着的灰飘了些许,惹得他阵阵咳嗽,满目的模糊。
  被打断遐思的婉儿扑哧一笑,很自然的拈起一块糕点,看着他的背影问道“怎么来了?你师父他们呢?”
  “阿离不知道去哪啦,虎那家伙看着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师父……”他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师父去哪里了。”
  上官婉儿拍掉点心的碎末,随口问道。
  “不是在养牡丹就是在算卦,你每次都这样说。“
  弈星辩白。“但师父确实只做这些啊,偶尔出去给那些达官贵人算算命,那天来了一老头还聊了半天…..”
  婉儿笑道“好了好了,按照这么个养法,他都能养出来会算卦的牡丹花了。你还没说你呢,正月里到这里来,也不觉得冷清吗。”
  “我没地方去。“他斟了一杯酒,和清澈的酒液沉默着瞪了一会,犹犹豫豫的抿了一口直皱眉,又开腔道:
  “想起你这园子很好看,便来看看。“说的时候他红着脸,也不知道是白酒辣的还是别的什么。
  上官婉儿反常的什么也没察觉到,自顾自斟一杯端详了一会,慢慢倾入喉中,面不改色。让看着的弈星一阵咋舌,想不愧是她,喝酒都有诗仙的模样,却没想到只是他自己酒量不可而已。
  “这梅园是陛下赏赐的,十四岁那年我上书请求成为圣后的眼目,圣后赐我才人,免我奴婢身份,赏我这座梅园,听说是圣后十四岁时候住的地方。“她摇了摇酒杯”谁知道呢。“
  “奴婢?“刚学着上官婉儿的样子灌下一杯酒的弈星此时喉间胃里火辣辣的,眼里又起了一层水雾,看什么都模糊不清,脑子迷迷糊糊的,抓着她话语里小心流露的过往下意识问道。
  “你知道上官这个姓吗?前朝太傅上官仪“那酒杯被她顿在桌上,素手无力的扶着杯底。她望进空荡荡的杯底,望进那个隐秘的过去”那是我的祖父,教我写字教我读书陪我过年的祖父。“
  又是一杯。月光温柔的覆盖上她的手。
  她红了眼睛,低声说道“我最喜欢的祖父。“
  席间一片安静。上官婉儿的眼前又出现两位妃子饮下鸩酒的画面。
  她揉着鬓角望着头顶的梁,盘着的长发在银色的光里云雾一般,淡眉伏着,安静了很久。
  弈星张口结舌,头一次发觉自己的语言如此无力。
  然而婉儿缓缓睁开眼看着不知何处,低声说着,不知是说给他还是说给自己。
  “我常常会做一个梦。梦里我在临帖,有很艳的牡丹,有很浓重的黑雾,有……各种可怕的东西。“她挥挥手,想要赶走什么,白皙面庞上,秋水似的眸子流过悲伤,随后自嘲般一笑。弈星突然陷入真正的沉默。
  他发现自己可能在听一个女子最苦痛的过往,最深沉的记忆。
  然后想起,每当明世隐入宫面圣,连翘来通报的时候,她的手都会慢慢攥紧,白玉的手上有青色的脉络。
  他隐隐觉得她藏着什么,隐忍的寻着什么,每当他用自己蹩脚的方式问她时总是会被她笑着代过。毫无瑕疵的,美玉一般的笑。
  他每次在师父的小院里看到明世隐那个铜镜都会出神。她的心就像铜鉴的回廊,透亮的像初秋的天,长的像曲江上的亭,你看不到她,只能兜兜转转回到原地。
  如今这封存的心事轰然坍开一角,角落里黑暗和她的哭声慢慢收紧,让他透不过气来。
  男子汉顶天立地。年幼时有关父亲的记忆里,有一句跳出来。难得的豪气干云让他鼓起一口气又喝下一盅。我要护她周全。同时一并决定今晚的事一点都不告诉师父。
  虽然平时已经隐瞒不少了。
  上官婉儿惊异的看着他红了的脸和脖子,那双眼睛无比明亮看了自己一眼,又迅速低了下去,眼里有三分酒意,六分润泽,还有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坚定。
  “我……”显然酒量并不好的少年结结巴巴的说”我也不知道,我小时候,喜欢……喜欢看我父亲下棋…….但他还没来得及教我就死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师父,师父他说,长安城里有答案,纵横十九道里,栖息着宇宙。我想,应该什么都在里面吧。“他顿了一下,呼一口气”但我还没找到。“
  所以,你看,你我一样孤单。我们扯平了。
  她看着说出这些后一下放松的弈星,后者迎着他的目光看了回来,两人定定的看着彼此,月光踮着脚趴在窗棂上偷偷看着他们。
  扑哧。不知道是谁先笑出了声,谁又跟着笑了起来。婉儿两弯美目里全是笑意,弈星也抿着嘴低头笑着。
  隐秘的心事交托于彼此,痛苦的泪分为两半,是谁救赎了谁,还是谁给了谁希望。
  两个黑白的世界相遇,竟意外的迸出鲜艳来。
  婉儿笑着举杯,“庆祝新年。”弈星也举起杯来,又是一阵火辣的刺痛,不过也有快意。放下空杯的弈星泪眼模糊里仿佛看到,她擦了擦眼睛。
  弈星带来的酒喝完之后,婉儿醉醺醺的,唤了连翘又取出一壶羊羔酒,倒给两人后便退了出去。屋外候着的迎春听着屋里的笑声和谈话声,听都听出俩人这是喝高了。
  “上官大人没事吧?这,得醉了七分吧……”迎春担忧的问道。
  “不,得有八分。“得到的是连翘无奈的回答“不过也好,这应该还是你我第一次见到婉儿姐这么开心的吧?”
  “嗯……”迎春低声的应和里,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我做的,就是替圣后行走人间,去她不便去的地方,看她想看而未看的风景。”上官婉儿五指提着酒杯说着
  “为什么啊,她武……圣后高高在上,什么看不到,要派你来啊?”弈星打着酒嗝,咽回某句大不敬的称呼。
  “我自己想去看看大千世界,陛下也得看着人间,比如,刘氏窦氏死后太子的动向,比如长城那个苏将军叛了,比如前朝太子乾的遗子……”她想到了那个已经去了长城的人,沉默了一下。
  “知道那么多做什么……”他顿了顿。他自己也有想知道的事。然而这句话为什么会从他口里说出来呢。是觉得已经足够,再向前就是深渊吗。
  上官婉儿却突然正色道“她想让盛世成为万古。她想让人间一直和平。“这是了不起的事。
  “但她杀了很多前朝的宗室,酷吏贪官不断,这又如何解释?你这分明是黑白不分啊。“弈星不解,而且有些愤怒。尧天见过不少这样的可怜人。
  婉儿哭笑不得“我习字这么些年,怎么不分黑白了?是不是你分不明白啊?”话到最后稍带戏谑。
  弈星怏怏的说“那我下棋这么些年,我也分黑白啊……”
  婉儿的语气缓和了些“圣后以李旦为皇嗣,赐姓武氏,没有赶尽杀绝,而且虽滥以禄位收天下人心,然不称职者,寻亦黜之,或加刑诛。挟刑赏之柄以驾御天下,政由己出,明察善断,这也是为什么会有贤才会跟随圣后……”
  如此这般,他们聊了很多很多。
  银炭寂寂燃烧,篆香走到尽头,长安的夜里有雪飘落,森严宫墙稍显柔和,是一个祥和的夜。
  从三分之地和云梦泽的存在意义到天书残卷,从稷下那个名为诸葛亮的天才到长安城的兴建,也从围棋的定式座子制到书法的永州八法。聊到不知何时,弈星先撑不住,醉意睡意一起攻来,一头栽倒在桌上入了眠。婉儿看着少年额顶的旋掩嘴笑了起来,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抚弄他的头发。目光依旧如水温柔,而且少了秋天的寒澈和冰冷的意味。
  也许只有在在意的人面前,她才会这样吧。
  只有这个时候的婉儿才是婉儿,不再背负上官之姓的,平凡的婉儿。
  就这样,她也慢慢睡着了。
  梦里还是那张书帖,梦里还是那株牡丹。
  梦里的她突然面色苍白。
  她一直没有走出来过。
  她仍旧在梦里颤抖着临那张帖,那朵牡丹静静的开着,静静的看着那支笔曳着她颤抖的手缓缓移动。
  放不开。她的手放不开那杆笔。
  她看到笔上的墨洇了出来,渐渐渲染了整张纸,然后是空气,然后是所有。
  猛然惊醒。
  弈星担忧的神色在她眼前出现,她这才发现冷汗浸透了背上的衣衫。黑发微微散乱,垂下一绺,被汗水沾在光洁的额上。
  “你没事吧,我,我去叫连……”弈星转身就要去叫连翘,但一只手忽然抓住他的氅把他的话打断在空气里。他看不见的背后,苍白的手紧紧攥着淡蓝的山水,骨节发白,皮肤细细的纹路里仿佛是惊恐的面容。
  “不要走。“
  很久很久。弈星不知道该不该转过来。久到风雪无声。
  婉儿有点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下雪了吗?”
  弈星迟疑片刻,“嗯。”
  “走,园里有梅,让你看看梅园里的梅花。”她似乎是收拾好了心情,故作轻松的说着,站起身来取下白色的氅衣走了出去。风雪里,她的身影缩在宽大的衣物里显得有些单薄。
  梅园的梅生在石潭的另一侧,斑驳的墙面映着红梅,或如蟠螭,或如僵蚓,或孤削如笔,或迷聚如林,花吐胭脂,香欺兰蕙,尽得精髓,梅园之名,当真是恰当无比。
  飞雪掩了青石路面,天刚亮不久,下人还没来得及清扫,于是点点红梅就在鹅毛般的雪里若隐若现。
  他们倚在门上静静地看着,偶有飞雪落在她露在外面的手上,片刻之后悄悄融化。
  “我要你去采那支梅花。”她笑着说道,声音满是灵动活泼。
  弈星闻言赶紧上前,小心翼翼步过石阶,走到近旁,一边伸出手去,一边喊道“哪一枝?”
  “那支!”弈星把手往上伸。
  “不是那支!往左边一点!”左移。
  “再往上再往上!过了过了过了哎呀回来回来……“
  其实她也不知道是要摘哪一支,只是貌似严肃的指挥着,在他看不见的时候,看着那个身影痴痴的笑。
  在探高探低无数次之后,弈星才无奈的回头,看到了实在掩饰不住笑容的婉儿,自己回头笑着折下带着一枝旁支的梅花,嫣红的梅开在末梢。很合适。他想。
  他执着一枝梅花慢慢走回来,眼看走到近前,她微笑着伸直手臂去取,那只手也顺从的移了过来,却掠过她的手,越过她的肩,轻轻的插进她的发髻里。
  可能是有点紧张,那梅枝插的有点歪,有点浅,但很温柔,似是雪落蕊上,鸟衔梅枝。
  其时大雪纷扬而下,北风偃了声息,于是两个白色身影在朱红的长安中,青砖的院墙里静静的站着,飘着飞雪像是要掩藏一切。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去找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有紧张也有期待。
  胜雪的素手轻轻抚着那枝梅花,她轻轻的笑了。
  然而在低头的刹那泪水便落了下来。
  弈星慌得手忙脚乱。
  但她只是哭。不是感动,而是遗憾。
  美好注定难以长久。一切快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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