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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黄酒有的没?打来三两”
江湖侠客的命,就像飞舞的彼岸花,不知道今天会去哪里,明天又会做什么,后天还有没有性命
常伴的,有趁手长刀,有筚路蓝缕,有酒壶,有烟斗,有流水的钱财和桃花,有无尽的长路和奔马
夏天,熏风四起,吹得人心烦意乱。到处是鸣蝉飞虫,到处是草盛花开
“你每天都喝酒,喝完酒便睡觉,咱们何时能到柯城”
小弦不过及笄之年,却因为幼年生在大家,见识广博,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她深知自己的曹家已经消失,而素未谋面的殷家是自己未来唯一的依靠,所以她很焦急,她想要迅速到达柯城
“你要问问这马,快不快它说了算,是吧,驹儿?”
可是那侠客却是一点也不急。也难怪,毕竟这档活是先给了差钱,又没有人监看,随路的又是个丫头,他才不着急咧,要不是他顺路也想回西南见见师父和挚友,他才不上路呢。卷钱走人,丢下一个没有名分的丫头,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么看来,这侠客也算是尽职尽责了
“你真是厚颜无耻!”
小弦并不买账,却也无可奈何,气得涨红了脸,像是蒙了霜的番茄
这侠客,是柯城东南方向飞龙堰一带育婴堂的孤儿,因为从小体格健硕,常常欺负别人,被育婴堂卖到了熙尊堂镖局当学徒。熙尊堂师父栾安熙很喜欢这个小伙子,让他入了栾家家谱,唤作栾凯。
这栾凯从小练习了不少真刀实枪的身手,虽不中看,却招招掏心,刀刀要命
后来正式送镖,来回于柯城和帝都,偶尔也差送些江南和西北的刺绣和火器。说是送镖,却鲜遇劫镖,大抵是山贼和强盗看到了熙尊堂的镖旗,怕丢了性命,不敢染指
每日无聊的送镖让栾凯身心松懈,使唤下手护镖,自己大摇大摆的随行游荡,时不时买醉,去怡红院落觊觎歌舞场的姿色
终于有一日,镖至湖北荆州,有一伙不要命的乞丐,也不识得什么熙尊堂镖旗,看见这一队镖人员涣散,货物奇多,便抄着打狗棍莽上。此时的栾凯还在汉阳的梨香楼里醉卧,哪里知道自己已经闯下大祸
得知被劫镖,栾凯无脸见师父,便化身无名侠客混迹江湖,揽一些偷鸡摸狗的做活,勉强能凑够酒饭
过了五六年,思念师父心切,也受够了帝都寡味的饭菜和不浓不淡的酒,他想回飞龙堰看看,哪怕只是偷偷观望一下师父的身体状况,或是尝几口辛辣的柯城菜,喝几口浓烈的老窖酒,这也是值得
碰巧接下了曹功友的委托,有了路费,路途还有个小丫子扫荡寂寞,岂不美哉
抢了乡绅的马,劫了商贩的车,栾凯载着小弦南下
唯独买酒和买春是要付钱的,尤其是好酒,不可辜负
栾凯一边唆着酒壶,一边拿着不知道哪里折下来的柳枝拍打马背。人不急,马儿也闲庭信步,马车在路上缓缓地颠簸,两个人也随着颠簸缓缓地摇头
这哪里像是马车,倒像是老牛拉着破车在走
晋元的酒闻名天下,杏花村的汾清更是勾着栾凯肚子里的酒虫,本来并不需要路过汾州,栾凯却执意要去。以前送镖要走洛阳和保定,没有机会到晋元。如今没有了限制,栾凯自然是要顺着汾水走一遭
走了几日,穿过太行山,驶至晋元
晋元是三朝古都,自有一番帝王气质,时过境迁,这座都市越发显得苍老,远处有双塔遥遥远望,街道错综交横,石板路覆满青苔。但是这里依然是沟通中原和西域的通道,东西两面被太行山和吕梁山包夹,自然也形成了通透南北的特殊地势,因为这些,晋元这座老城,依然是车水马龙,来往有票号商队,有耕闲脚夫,有蟊贼强盗,有文人墨客,有旅人,有离人
两个人翻太行时两天没有吃过像样的饭菜,饥肠轱辘,时值傍晚,西面的群山包裹火烧的晚霞,似乎更刺激了二人的食欲
栾凯和小弦从晋元城的大南门入城,过了厚厚的城门,便看到鳞次栉比的商铺。这些商铺虽是热闹,却不见有贩卖吃食的去处
两人下了马车往城里走,栾凯牵着马,小弦兴冲冲地跑在前面,挨个观摩店铺:有卖糖人的,有卖首饰的,有卖风筝的,有卖字画的,各类商品可谓无所不有,琳琅满目,做工精良,惹人驻足
忽然,栾凯闻见了一丝酒香。本来疲惫的栾凯瞬间一个激灵,环顾四周,搜寻这酒香的来源
顺着酒香,两人牵着马拐进了一个更加热闹的巷子,只见:
黄昏巷口看烧柳,可似微风舞火鞭
人间沸沸烟火气,最是柳巷不羡仙
原来这里就是柳巷,与大南门不同的是,这里主营饮食
两人将马拴好,便找了一家灶冒团团白气的店铺。这是一家平城人开的小铺
众所周知,晋元人独饮汾清,喜做面食
汾清,酿造名酒,必有绝技:水取神泉,自古有曰“申明亭畔新淘井,水重依稀亚蟹黄”;曲取时节,酒曲的选择一定与时节般配,天然的谷子才会有天造的芳香
晋元的面,如人,有红白,有死活。论红白,讲究的是品种;说死活,看的是发酵深浅。晋北平城,最喜欢白活面,小麦细细的磨成粉,灌黄河水慢慢的揉,团成鸵鸟蛋形状,放在粗瓷面盆里静静发酵,等到表面有气泡,老师傅用手轻轻勾起,放在肩部,然后抄起锋利的铜片,将面团削成一片一片似柳叶的形状,飞入沸水,远看像入海口的洄鱼急匆匆的拥挤,近看像壶口瀑布宣泄凌汛
不到半柱香功夫,便可用笊篱起面。一般在街头做面食生意的,都是男人削面,女人捞面,吃客们自己选择酱料和浇头。这些面铺一般都不屑用酒旗,那升腾向上的股股白气,就是最好的招牌
“老板,你这酒可是汾清?”
栾凯要了一碗酒,闻了一下觉得香味不足,心里不甘
店里七八个吃面的汉子忽的都转过头看栾凯,不一会便爆发出爽朗的笑声
一位中年脚夫,一边端着面碗,一边对栾凯说
“这位小兄弟,你要是能喝得起汾清,为何与我们共进餐食?这土酿的酒你要是觉着不润口,怼几两银子,到开化寺门口沽几两杏花村的原浆,包你快活”
“此话当真?”
“如假包换”
小弦饿极了,不知面条嚼过没有便吸进肚里。栾凯则听说了开化寺有好酒,早已不耐烦眼前这碗香喷喷的刀削面
开化寺就在柳巷的正中间,两人吃完面食,没走几步便看到。只见这开化寺本来是佛门圣地,却因为身在闹市,在灯火的掩映下仿佛也沾染了尘世的烟火气
可是,这寺庙怎么能卖酒呢?
栾凯心生疑惑,倒是真的在寺庙外围兜兜转转良久,也没有发现能沽酒的摊子,甚至连酒桶都没有一个
栾凯问一位路人
“您知道这附近哪里可沽汾清?”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开化寺照对着的’福寿楼’里,就有”
路人指了指不远处,“福寿楼”三个烫金大字映入眼帘。此楼红墙碧瓦,美轮美奂,斗拱叠叠,直冲云霄。里面仿佛歌舞升平,古筝的颤音,琵琶的勾弦,歌声,喝彩声,猜拳声不绝如缕
栾凯正要前去,被路人止住
“不是我看不上你,瞧你这身行头,怕是进不去这种地方”
“此话怎讲”
“这晋元城有三大酒楼,专为达官贵人和富贾名流设宴,北有迎泽阁,吕梁刘松林所办,其碗托小吃实乃一绝;中有福寿楼,汾州李孟瑞掌柜,垄断了汾清必备的神泉水,只此一家有正宗的汾清;东有鸿宾楼,是西域波斯人玛阿里一手创办,专营各色伊斯兰美食。这三大酒楼,都有伙计在门口专门打量客人,如果发现有身穿粗布麻衣的,一律撵走”
“怎么如此欺负人,我倒偏要进一进这厉害的’福寿楼’,看看他们是不是只认得衣服,不识得宝刀”
说完,栾凯重重地拍了几下腰间的佩刀,甩一下自己的麻衣,双手背后,昂首阔步走向福寿楼
小弦来不及劝阻,栾凯已经闯入。霎时间楼内大乱,传来了阵阵呵斥声和拳打脚踢的闷响
小弦心想,这下可烦恼了,这愣头青肯定被揍了个头破血流,说不定身上的盘缠也要被搜走
可就在这时,忽然听见福寿楼里传来女人的尖叫
“出人命了!”
料想这福寿楼也不会是容易的把式,栾凯大闹柳巷,会有什么等着他呢?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