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萍到底没有问出口，因为曹松云解下来讲述的东西实在至关重要，让他无法分心。
　　”凡修行者，不论修道法佛法还是儒法，乃至神道修行，皆有两境两难。“曹松云面容严肃说道：”两境指的是修行的大境界划分，一者为人境，一者为仙境；人境之中又划分为两个小境界，即是凡人境与真人境，这两个境界生命本质已经不同，有云泥之别，不可轻视，其余如锻体练气，筑鼎结丹之类者，大都是旁人无事，细分化之，你不必在意。“
　　周萍疑惑问道：”师父，那仙境呢？“
　　曹松云瞥一眼周萍：”我不知道。“
　　”……“真是坦诚。
　　”各家典籍之中都对仙境没有描述，也没有人记载过已经成仙的那几位的状态，唯一能知道的两件事是仙有能力将道的位阶抬升，以及……仙能被杀死。“磨剑老人不明意味的看了一眼曹松云然后补充道。
　　柳枝飘摇，空灵缥缈的声音说道：”不，仙与道同在，永恒不朽。“
　　周萍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过去，一个被青金色光芒笼罩的人影静静站在违反常理，枝繁叶茂的柳树下，雌雄莫辩，恍如神祗。
　　曹松云与磨剑老人稍稍低头致意：”见过柳先生。“
　　一句话，周萍便知这位”柳先生“就是面前不远处的老柳树，便起身执礼道：”见过柳先生。“
　　柳先生回礼说道：”仙是不能被杀死的，巫神，佛祖，符尊他们的所谓死去只不过是被吃掉了而已。“
　　被……吃掉了。
　　吗？
　　”险些忘记了，柳先生是道祖亲自点化的，这麽说，柳先生见证了那些事情了？“曹松云问道，他也是想多了解一些关于仙境存在的事情的。
　　”不管通过什么方式，已经成就的仙是不能被杀死的。“柳先生顿了顿：”当然，被你杀死的那位大菩萨除外，那一位是因为效仿佛祖，擅开神道，吸纳信徒信仰，先被陈师兄留下的儒道压制，又被佛道中蕴含的佛祖意志侵蚀自我，存在被稀释，已经不算完整，这才会被你斩于剑下。“
　　曹松云点点头，若有所思。周萍并不清楚仙的重量，所以也并不感觉如何惊讶。
　　磨剑老人突然问道：”柳先生怎么提前苏醒了？现在可是离纯阳节还有一段时间啊。“
　　纯阳节，四月九日之节，相传为道祖临凡之日。
　　柳先生答道：”我特来送你一程。“
　　磨剑老人叹口气，面上柔和许多：”如此，多谢柳先生了。“
　　”若你不拔剑出鞘，我可以恩师所授神通你寿元三千六百日。“柳先生说道：”毕竟，你在此磨剑四个半甲子，于我有半师之谊，我虽然不修剑道，但说到底是受益良多的。“
　　”多谢柳先生“磨剑老人笑着说道：”不过我是剑修。“
　　柳先生被拒绝之后也没有太大反应，应该是早有预料或者并不把磨剑老人的生死放在心上；”也好。“
　　曹松云说道：”柳先生，贫道想向你求一节木心。“
　　柳先生看着磨剑老人问道：”你怎么看？“
　　磨剑老人点点头，没有犹疑：”便以你我两百七十一年的情分，求柳先生一节木心。“
　　柳先生也是点头，手伸进柳树之中，取了一段五尺长短，通体光滑的玉色木棒。取出木棒后，柳先生身周光芒肉眼可见的暗淡许多，整个人也似乎虚幻起来，好像下一刻就会彻底消失。
　　显然，柳先生取出的这一节木心对于他是非常重要的。
　　”小子“柳先生对周萍说道：”你算是个有福气的，这老儿在此磨剑二百多年，至如今，只换了我这一节本源木心用来为你筑立道基。“
　　周萍有些惘然，不太能听懂这些话，所以只是讷讷的点头，活像只应声虫。
　　”呵。“柳先生大约见到周萍的表现有些失望，略带怒气不平地嗤笑一声，身体炸裂成漫天虚幻的光点，没入柳树中。
　　那节木心随着柳先生的消失而掉在地上，被积雪掩盖。
　　周萍有些无措，却见磨剑老人慢悠悠走过去，将木心拾起说道：”这可是好东西啊。“
　　曹松云道：”花耗了两百多年功夫才求来的东西，自然是好东西。“
　　磨剑老人擦了擦木心，笑呵呵的说：”不提这个，你还是继续给风起讲一讲修行的常识吧。“
　　曹松云点点头，接着说道：”两境已经说过，接下来便说两难。“
　　”世间有”万事开头难“的说法，修行也是如此。两难之中，第一难便是修行的入门：入门在许多典籍中也叫作筑基，它所代表的是由凡夫到修成金丹的过程。筑基之所以难就是因为完成筑基之前修士没有办法真正参悟天地至道，也无法对底层规则有直观正确，清晰全面的认识，故而只能按照前人开创总结的功法，消耗海量资源进行修行，管中窥豹，很容易就误入歧途，而道基有错，此生便无望长生，只能寄望于来生，所以，入门时，要有良师，要有好的功法；在这方面，大型的宗门、世家往往就比修野狐禅的修士有优势。“
　　周萍疑惑问道：”师父，筑基完成之后是不是就不需要修行功法了啊？“
　　曹松云道：”这是自然，修士结成金丹则称真人，可以直接接触底层规则，修行功法、法术神通以及寻常的资源都没什么用处了，那个时候，就需要开辟自己的道，譬如我等剑修，结成金丹之后则需领悟自己的剑道。这种时期，很多筑基迅速的所谓天才甚至至死都没有什么进境，而一些筑基时表现并不多么出色的修士则能很快适应，并且修为精深。按照玉衡多年的记载来看，结丹和结丹之后，修野狐禅的修士普遍要比宗门弟子和世家子弟更能适应。“
　　曹松云想了想，补充道：”当然，世间也有一些真正的天之骄子，他们在修行路上会一直一帆风顺。“
　　比如你！曹松云省略了这半句。
　　头顶比之一国气运更加强盛的气运，你想不顺都难。
　　周萍点点头，他对于那样的天之骄子倒没多少期望：自己并不比别人特殊，也没有太超人的才能和智慧。
　　”那么师父。“周萍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修行啊？“
　　青城的剑诀，因为自己拜了师的缘故，暂时是修不了的，不然的话被师父发现，指不定就像诛仙里面的张小凡一样被逐出师门了，周萍可不想横生枝节，只能日后出去历练的时候再修。
　　曹松云说道：”你先练着你自己那门吐纳功夫吧，我们是剑修，没有剑，你是没办法正式开始修行的，且练一练吐纳功夫调养肉身也不错。“
　　周萍道：”是。“
　　”风起，快过年了，明日耶耶给你放一场烟火看可好？“磨剑老人笑眯眯的问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