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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风吹过,林间娑娑声又清脆许多。轩辕风搀扶甄荣在林间慢悠前行。二人一别数年,其间悲欢离合甚多,却未通音信,自有说不完的话。
魏延蒙轩辕风指点,颇有所得,忽起拜师之意,但是念及魏家庄重任未卸,暗骂了一声糊涂,便把念头压了下去。总之,经昨晚一役,得知《参同契》与魏家血脉相连,千斤重负,如释八百,心情全然开朗。一路上,他只将黄戈攥在手里,肩上腋下的不断摆弄,嬉笑不止,时奔时停,却已将后面两人甩的老远。
穿林小路又渐渐走宽,行人车马不时逆向而去。魏延偶然回头,竟已失了轩辕风与甄荣的声影,仰望乔木森严之间却似已有樊城城垣的影子。魏延不禁寻思:如此超前,若与轩辕大侠与黄夫人走散如何是好。可再想,一路走来,并无岔路,又安心了。
想罢,腹中鼓锤,饥渴开来,魏延眺望远处,正好觑见树影之间飘着一片幌子,竟有旅店设在这荒郊,魏延便将黄戈从肩上放下,道:“戈儿,我们且寻个地方休息片刻,吃点东西如何?”黄戈拍手叫好,道:“戈儿早就饿了呢。”魏延做了个鬼脸,拍了拍黄戈虎头,便动身朝那幌子的方向走近,果然在百步之后,看到一座木缘零落的小屋伏在大道一旁。迎风飞舞的幌旗黄中泛黑,其上“冯氏酒馆”四个隶字依稀可见,笔锋不算遒劲,却还中正。
走的近些,那酒馆终于露出真面,虽名“酒馆”,原来只是一座竹寮。整个酒馆四四方方,长宽不足两丈,无砖无瓦,墙壁是竹篾,屋顶是卢草,竹屋外一圈大树围成一块方圆十丈的空地,几匹黑鬃大马拴在一旁,空地上稀稀落落摆了六张竹案,已坐满了客人,而屋内摆的两张,却空荡荡的。
走的更近些,在座客人也看得清了。原来他们并非寻常旅人,却个个兵器傍身,颇有杀气,而且装束齐整,似出自一路。魏延心中警觉道:“此地豪强聚集,必无好事,是去是留?”可再细看众人,忽然豪气大增,心道:“这群人虽有顽铁之利,却无一人有不凡气势,想来都是些外强中干之辈,还不至于令我魏延却步。嘿嘿,吃喝之事,须臾便了,即便出乱,凭我的本事也能带着戈儿全身而退,惧他做甚?”
魏延且思且行,忽见近前有人独占一案,案上备了酒一壶,菜一叠,却动也未动。那人是个枯瘦矮子,面目和善,神态稳重,较于众人颇觉不俗,想必是这些人的头目。魏延行的匆匆,不及多瞧那人几眼,那人却在他身后抬头将魏延略微打量了一番,见魏延大步如风,迈入里屋。
屋内饭菜香气缭绕,分外撩人脾胃,只是器物乱放,腌臜的紧。店家是个天生笑面,待人热情,见客人进屋,赶紧收拾揩抹了一通,招呼道:“二位客官,来点什么?本店有稀粥,米饭,各样炒菜,有荤有素。”魏延问道:“你这里可有酒啊?”店家道:“若无酒,怎敢打出酒馆的招牌。不过只是小人自家酿的水酒,算不得什么佳酿,客官可要尝尝?”魏延问黄戈道:“戈儿,你要什么?”黄戈道:“这里有橘子么?”魏延回头一望店家,店家答道:“见谅小爷,我这儿是酒馆,您要买蔬果啊,要进城里。”魏延道:“那先来两碗酒水解渴,”说罢,想到戈儿尚幼,忙改口道:“不,一碗水酒,一碗热水,再来两碗稀粥,炒两个下粥的小菜。”店家称诺,便先出去招呼水酒热水去了。
不多时,那店家一声吆喝,端来一碗酒水,放于魏延身前。魏延略饮一口,但觉入口甘美,喉线爽净,令他禁不住一口饮了大半碗,辣口不迭。黄戈热水久久不上,嗓子却已干出火来,望着魏延爽饮的样子,不禁干咽了几口唾沫。魏延看他眼馋,嘿嘿一笑,将碗递与他,道:“酒,你喝过么?”黄戈略摇虎头,道:“没有。”魏延道:“喝一口试试!身为大丈夫,迟早要学会喝这好物事的。”黄戈早有此意,端起碗来,望着那微黄的酒水,小啜一口,忽觉口中生津,入味甘甜,不自禁咕咚咕咚,将那大半碗酒倒入腹中,喝完也不喊辣,也不面红眼晕,竟似喝的纯水一般,看得魏延咋舌当场。
魏延骇然问道:“小戈儿,你小小年纪,恁的能喝。确实以前没喝过么?”黄戈摇头道:“娘不让我喝。”魏延笑道:“今日怎么敢喝了。”黄戈圆脸胀红,道:“我渴了啊。魏叔,你可不要跟娘说哦。”魏延大笑不止,连连称好,又听黄戈小声问道“魏叔,还有么?”魏延嘿嘿一笑,也小声答道:“多着呢。”说罢大喝一声:“店家,再来两碗。”店家正在等那水沸,听到吩咐,赶紧应了一声,忙取了碗,进酒窖舀了两碗酒来,放于桌上,而后抹了一把汗,抹布搭肩,欣然转身而去。
魏延将酒碗递与黄戈,自端一碗,正要教黄戈喝酒的礼仪,却忽闻门边传来“啊”的一声,叫的酥软凄厉,好似有人白日撞鬼一般。魏延一看,店家刚到门槛,却杵在那里,浑身颤抖,动也不敢动。魏延问道:“店家,你嚷个甚,大早上的,见鬼了么?”那店家表情欲哭无泪,踮脚走到魏延身旁,低声说道:“铁毛鬼来了,铁毛鬼又来了,呜。。。。。。”
魏延心道,莫非是真的见鬼了,便想去看个究竟。他走近竹门,望向门外,但见一个彪形大汉远远走来,正向那个枯矮的头目作揖寒暄。那大汉身长八尺有余,手持一柄短斧,浑身横肉,头发、胡须、眉毛混成一团,竟似一头穿了衣的黑熊。店家凑耳诉道:“此人大名换做许柱,人称‘铁毛鬼’,是附近出了名的恶霸,我这家小店都被他砸过三次了。”魏延见他伸着三根手指,切切诺诺,冤苦的紧,心已颇为气愤,然而怒火不发,只续问道:“他砸你店做甚,你得罪了他么?”店家“哎呦”一声,道:“客官,小生意人哪敢开罪客人啊,进门是客,谁不是恭恭敬敬的伺候啊,更甭说这类恶霸了?小人两年前来此,看到此地乃入樊城的必经之地,来往众多,方圆十里却没有歇脚地方,便在这里草草开了这酒馆。小人本想,凭这地利,也能糊口了,可谁料,这好处也能引来恶霸,专在我这儿候那挨打的主儿,每次还都要顺带把小店砸个稀烂,还讹小的一顿饭,美其名曰‘抬举’。白吃白喝白砸,小人这苦还没处诉得。”魏延笑道:“我说店家,你这就太懦了,任人欺负,这地方父母官是摆设么?”店家一听,更加苦从中来,道:“报官?自然是报了,官爷大笔一挥,判他陪我银钱十贯,那恶霸朝堂上也喊小人服判,可一出衙门,就变脸色,次日又上门将我重置的家当砸了一通,还说以后告他一次,砸我一次。哎,这年头,。。。。。。”魏延道:“这人真是混账的很!”心中也叹:“恶霸横行,执法不严,荆州政治已见一斑了。”不禁叹了口气。店家闻言,慌着嘘了一声道:“客官说话可得当心。这人老虎屁股摸不得。不过我看他今日不是打人来了。老天保佑,瘟神速速散去。”
说罢,只听门外吼来一句:“冯小二,还不上酒来,欠揍了么!”店家顿时失了六魄一般,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叫道:“来咯,来咯。”竟把给魏延倒水的事浑然忘了。店家端了酒壶,奔到铁毛鬼身旁,给那铁毛鬼倒了酒,赔个笑,又赶忙跑开,才想起魏延等人,正要去伺候,铁毛鬼酒水已尽,又喝了一声,店家会意,只得再回去斟满。这次铁毛鬼不厌其烦,熊爪一伸,将他酒壶夺来,挥手叫店家“去去”,将冯小二支走,而后斟斟饮饮,连饮了三碗,巴了巴嘴,才开口向对面人道:“徐兄啊,可让我好找啊。”
若说铁毛鬼是头黑熊,对面徐姓人就是个瘦猴了。此人在家中排行第三,名“炬”,人称徐三爷,外号“腾蛇锁”。别看他身不足五尺,体形似枯柴,却也是荆州绿林小有名气的豪客,善使铁丝绳,一手“腾蛇锁缠功”,远近驰名,进可攻为鞭,退可守为盾,还可于见招拆招之间绑缚对手,不容小觑。
徐炬听到铁毛鬼招呼,双目成缝,笑道:“恕罪恕罪,听闻你铁毛鬼满世界的找我,还因此牵连他人无辜挨打,可真会代人造孽。”铁毛鬼道:“咱是个打手,又不似徐兄这般消息灵通,人脉子广。咱找人找的不顺手,只能用顺手的法子找了。”徐炬嘿了一声,似笑非笑,道:“许兄找我有何贵干?可不是来做我的生意吧”铁毛鬼道:“正是啊,徐兄真是料事如神啊!”
铁毛鬼做的是打手的活儿,行话里说,做某人的生意便是找某人晦气,徐炬与他开了句玩笑,他竟敢称是。铁毛鬼见向来面和心善的三爷忽变阴沉,才知语误,自打嘴巴,道:“不不不,错了,徐兄莫误会,是老弟昨日刚接了个案子,想找徐兄帮帮忙。”徐炬知他原来失言,舒了口气,复变和悦,道:“原来如此,你在道上也混了几年了,怎么行话乱说,真不知,你是怎么活到今日的。说吧,究竟是何事?”
铁毛鬼刚要陈述所来原委,忽有一介行人风尘仆仆,来到桌前,未向二人招呼,便将行李放在桌上。徐炬见状,想好言劝退来人,谁知铁毛鬼霸道惯了,见状哼了一声,伸手扯开坐垫,浓眉紧锁。那人若非提防的早,险些屈膝跪在地上,当众出丑。须知当时凳椅未广,大多跪席为坐,在人入座前移开坐席那是大不敬之举,因为跪地与跪席又大不相同,乃是分上下尊卑的举动。在人前跪地,便是自降身份。
来人中等身材,一身麻衣,头戴纶巾,神情呆滞。他见这屋外每桌皆有三四人,唯有这一张只坐徐三爷和铁毛鬼两个,便奔来此处了。
铁毛鬼冲他大吼一声:“你爷爷在此处与人议事,你敢横插进来,是不是活腻了!”麻衣人闻言,双眼凶光顿现,他身形虽不魁梧,气势却如金刚怒目。铁毛鬼被对方一慑,瞬间露出怂态,心里正愁那人发难报复。哪想麻衣人凶光无续,不理睬他,拾起包袱,只一声不吭地走开了。
铁毛鬼松了口气,收了怂态,胆子又横了起来,见徐炬面带讥笑,回想方才被他吓住,定被徐三爷看到怂样,备感面子无光,忽拍案而起,冲那人喝道:“你个没长眼的,想走就走么,给爷把席子铺好!”麻衣人置若枉闻,头也不回。铁毛鬼喝了一声“岂有此理”,起身追上几步,伸手擒住麻衣人后颈。
麻衣人感知后颈被触,身体顿时一动不动,如石像一般。如此僵了几个念头的时间,铁毛鬼忽觉那后颈一阵寒意顺手掌袭来,催的人肌骨失控,欲言不得。麻衣人背对铁毛鬼,头不曾回,只冷冷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声音纤细,怕是除了铁毛鬼,没有第二人听得见。
又过了几个念头的时间,铁毛鬼双手终于恢复知觉,赶忙松开,冷汗直冒。麻衣人也不理铁毛鬼无礼,见他罢手,径直步入竹寮厨房,吩咐过店家之后,转入屋内,见还有一张空桌,便去占了。魏延见有人进屋,颔首示意,麻衣人却未睬他,惹得魏延颇觉尴尬。
铁毛鬼一阵后怕,悻悻走回座位,见徐炬面带讥笑,不禁羞赧。徐炬问:“老兄向来有仇必报,怎的今日手下留情了?”铁毛鬼强作势地笑几声,道:“咱刚刚说到哪里了。。。。。。哦,刚刚说到,找您帮个忙。。。。。。小弟昨日刚接到一个案子,大案子,呵呵,徐兄可有兴趣听听?”徐炬哦了一声,道:“愿闻其详。”
铁毛鬼得意地嘿了几声,道:“前几日,钟家抢亲的事你知道么?”徐炬眼睛一亮,面带讥色,道:“有所耳闻,据说是蔡府钟管家的侄子娶亲,新娘子被一个后生抢了。还打伤几个府上的奴才。怎么,莫非你想去捉拿那个后生?”铁毛鬼笑道:“徐三爷就是神啊!能掐会算。这回钟家人可花了大价钱,要找人把那不知死活的小子料理了,嘿嘿,兄弟吉星高照,揽下了这个活。”徐炬冷冷揖道:“那得先恭喜了。”铁毛鬼忽然面露难色,道:“可是兄弟我算计过,那抢亲的人功夫不错,神不知鬼不觉混入喜宴,竟撂倒一大群奴才,硬生生把一个新娘子抢走了,少说也得是个自幼习武的练家子。你也知道,兄弟我空有一身蛮力,功夫却通窍不多,收拾些个地痞无赖还行,碰上这等人,呵呵,一人估计应付不来。”徐炬冷笑一声,劝道:“兄弟啊,赏金是好东西,要有命拿,还要有命花才是。”铁毛鬼道:“正因为此,这不是满天下的来找您徐兄么,徐兄路子广,江湖上认识的硬手多,不知徐兄能否介绍几个高手认识,钟府那两万钱,咱们。。。。。。对半开。”
徐炬双缝眼眯了许久,终于哈哈大笑起来,道:“兄弟可真是瞧的起徐某。”笑罢,又道:“只是徐某最近有些俗务,”他话语未尽,铁毛鬼已心往下沉,徐炬知他失望而恼,却不理睬,兀自言道:“呵呵哈,徐某的俗物及不上兄弟的那么惊天动地,赏金却多一些,且时期急些,故而近日恐怕无暇他顾,爱莫能助。”铁毛鬼听到“赏金多一些”,哦了一声,心里不禁痒了起来,竟也不去愁那两万钱的案子如何着落,忙问道:“不知三爷的案子赏金有多少?这又是哪个达官贵人的手笔啊?有好事,可别忘了兄弟哦。”徐炬呵呵一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啊,你可真要听么?”铁毛鬼连连点头,骂道:“休再卖关子了!”
徐炬道:“好好!铁毛鬼老兄,你可知我荆州绿林的四大金手么?”铁毛鬼道:“徐兄你可真会说笑,我荆州绿林最厉害四个人物,屠龙魑淳于瓮,俊笔锋彭飞,补天手邹俊,金羽燕童蒙,人称四大金手,我铁毛鬼怎能不知?”徐三爷笑道:“非也,兄弟所说有误。”铁毛鬼眉头一锁,道:“有误?莫非他们不是我荆州绿林最厉害四个人物么?”徐炬摇头释道“恶贼穿山鼠屠焚的武功也高,还高出四大金手里的补天手邹俊一筹,却不在四大金手之列,故而四大金手之名,靠的不是武功厉害。”铁毛鬼嗤之以鼻,道:“出来混,拳头硬才是王!不是武功,那这由头是什么?”徐三爷道:“身手只是其次,声望才是首要。四大金手里的人物除了身手了得,而且重德重义,德艺双馨,这才是金手名号的由来。”铁毛鬼道:“出来混的,哪个不是收钱办事,德行再高,怎不见朝廷将他们举为孝廉,却还在绿林里厮混。”
四大金手本事徐炬极敬重的人物,徐炬听他不屑其名,怒火暗发,只不发作,神思一转,道:“徐某耳闻,催日神彭飞,最近又做了一大善举,大快人心,兄弟有兴趣听么?”铁毛鬼道:“与咱的生意有关么?”徐炬道:“瞧你,忒也视利,迟早报应,这催日神的事与我的交易自然有关,与你那两万钱的交易更是大大有关。”铁毛鬼心中尚未甚解其意,徐炬已道:“话说涅阳北郊有两户农家,家中儿女指腹为婚,男子虽是个山野村夫,那女子却十分标致,二人虽不算般配,却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引得众人艳羡。本来今年腊月二人便要完婚,谁知横生枝节,那女子被将军府钟管家的侄子看上了,”话到此处,铁毛鬼不禁心里咯噔。“钟家狗仗人势,强抢名女。不过那男子也算有福,竟巧遇彭飞,倾吐苦水,彭飞查实之后,毅然答应料理此事,抢在钟家得逞之前救出新娘子,还替两家想好了后路,给于盘缠,前往外地避难。”铁毛鬼心中一凉,原来徐炬所说与自己先前所述竟是同一事件,而那先前朝思暮想的大生意竟落在大名鼎鼎的彭飞身上。铁毛鬼顿时不禁心灰意冷,念想破灭。心神一定,忽然转而关注于那徐炬的生意,望得一杯羹,向徐三爷谄媚一笑。
徐炬心知铁毛鬼所想,见他熊样,又觉可恨,又觉好笑,心道:“此事为彭部主所为,荆州绿林无人不知,这才无人敢接钟家的案子,否则如何轮得到你啊。”却不道破,只续道:“彭飞较于我徐某虽是晚辈,却不知高出多少,不论身手智谋人品都令某甘拜下风,五体投地,若是江湖人人像他,就天下太平了。只可惜我荆州绿林,良莠不齐。想想那些只认钱,不论事,尽干伤天害理勾当,坏我绿林名声之辈,在我荆州也不乏其人!”铁毛鬼嗫嚅笑道:“徐兄说的是,说的是,我铁毛鬼也是耻于为伍的。听你的意思,您那个案子,是要做掉这么个败类吧?”徐炬道:“正是,我们今日就是要去捉拿一个恶贼。”铁毛鬼借机谄媚,道:“有三爷出马,任他是何方圣神都得束手就擒啊,嘿,作恶多端者,必不得善终。”
徐炬道:“老兄过奖了,徐某声名尚微,还不足以震慑一方。不过作恶多端,无好下场,说的极妙。武艺高强如何,就说那穿山鼠屠焚吧,也算一方无敌了,可就在一个月前,还不是恶贯满盈,被人一刀砍杀了。”铁毛鬼“噗”的一声把酒吐了出来。徐炬见他惊讶,奇道:“这等大事,你莫非不知?”铁毛鬼一脸惊讶,想那穿山鼠屠焚,还是他膜拜之人,听闻已死,自然震惊,忙问道:“竟有此事?”
徐炬道:“穿山鼠在上月十五死于新野城郊,被人一刀斩首。头颅悬于新野城楼,令荆州群盗闻风丧胆,据说,从此运送给刘皇叔的粮饷再未遭过盗贼骚扰。杀他的那个侠客并非四大金手之一,极为神秘。”铁毛鬼道:“是么,还有这么了得之人。”徐炬道:“还有更了得的呢,在此人杀了屠焚之后,四大金手竟先后臣服其麾下。那人见有了气候,振臂一呼,网罗荆州绿林忠义之士数千,成立了一个帮会,称作‘青洪帮’,帮会下设雷金,地木,天火,风土四部,分别由四大金手统帅。帮会以义当尊,以扬善去恶为旨,虽仍旧是收钱办事,却要先分善恶。”他娓娓道来,竟似亲历一般,铁毛鬼道:“四大金手尚且拿屠焚无可奈何,那个杀穿山鼠的到底是什么来头?”徐三爷呵呵一笑,道:“兄弟为何不问问那两万钱的生意究竟是什么。”铁毛鬼心中一喜,道:“啊,是是,说的是。”徐三爷道:“我这笔生意雇主,就是青洪帮帮主。”
铁毛鬼一头雾水,问道:“奇了,这帮主如此势力,还需花钱买命,奇了。”徐三爷道:“帮会新建伊始,帮主欲传义于天下,把青洪帮的名头打出去,因而命部下搜罗荆州作恶多端者,臭名远扬者,审而除之,肃清带草野,澄清民风,弘扬正气。。。。。。。”徐三爷语过半截,铁毛鬼忽然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岔道,道:“跟我兜了这么大一圈,原来徐兄早已是这什么帮的人了,难怪心里跟个明镜似的,还拿什么四万钱来诳我。”徐三爷心道:“此人虽然愚蠢,却不是半点脑子也无。”淡淡答道:“徐某如今在青洪帮天火部部主彭飞麾下办事,不过话说回来,投了明主,奔了好前程,岂是几万钱买的来的。”铁毛鬼伸出熊爪轻拍徐三爷肩,啧啧称道:“说的是。还是徐老哥想得远,想必老哥如今已经是什么坛主舵主的人物了,荐咱入会,不难吧!哦,对了,”他狂拍胸脯,道“今日要去擒拿什么败类,我去打个先锋,未入会,先立功,咱不会给三爷丢脸的!”徐三爷听了,道:“好,我正等你这话。”铁毛鬼双目圆瞪,强作气势,道:“那人名号换做什么?。”徐三爷哼了一声,道:“此人——名唤铁毛鬼,许柱!”
听罢,铁毛鬼见徐三爷小眼露出凶光,心里咯噔一下,这凶光虽不及先前麻衣人犀利,吓住铁毛鬼却已足够。铁毛鬼见他如此变脸,有违常理,忽而又笑道:“徐兄真会说笑,吓我一跳。”徐三爷却凶光不变,道:“今日你的笑话已够多了!”说罢往他空碗里斟酒,道:“你我总算相识一场,今日与你废话这许多,就是劝你,喝了这杯之后乖乖随我回襄阳总舵受审,若是诚心悔过,还有生还之望,你就别做无谓之争了。”铁毛鬼低眉苦笑,暗中四望,周围众人已剑拔弩张,虎视眈眈。看样貌,在场众人原来大都相识。这铁毛鬼平日劣行昭昭,薄情寡恩,所识之人多为仇寇,今日情形,似冤魂齐来索命,令其肝胆稍寒。
铁毛鬼终于瞧出好歹,陡起困兽斗心,来了个先发制人。只见他神色一邪,挥斧一击,竟一点先兆都无。徐三爷却也不是吃素的,他身材矮小,身手敏捷,任他偷袭突兀,兀自一跃避开,那桌子顿时被斧刃断成两截。随后,袖中窜出一条铁丝绳。随着铁毛鬼狂劈乱砍,徐三爷牵引铁绳,一阵贴身缠绕,动如脱兔,跃如展鹊,不上十个回合,那铁毛鬼就被严严实实地绑成了粽子。四周二十多个客人刚刚兵器出窍,对手便被制服,只能上前将铁毛鬼围在垓心,踏上一脚。
众人见事情办得轻易,个个面色欣喜,一人叹道:“徐三爷的‘腾蛇锁缠功’果然名不虚传,今天真是开眼了,早知道,您一人出马不就成了,何劳我等多心。”徐三爷道:“张兄弟过奖,若非帮主有令,恶人需取证庭审而后除,咱们何必要费劲活捉他,再说,捆他容易,要把他扛回去,可得劳烦众兄弟了。”
正说间,客人中一人窜出,叫道:“此人肥硕,那我来给他减减重罢。”说罢,拔刀将铁毛鬼的一条腿砍下,顿时血浆四溅,传来铁毛鬼如杀猪般嘶叫。徐三爷道:“吴兄弟,你没听我说么,取证庭审后除之,你这是滥用私刑,坏了帮规啊!”吴姓汉子啐了一口,道:“此人罪恶昭彰,何须审判,若要证据,我便是证据。”说罢,扯开衣襟,只见胸口烙着“铁毛鬼留”四个字,竟是以利刃划破表皮,结痂成疤所留的字。“铁毛鬼许柱,你可还认得我吴成么,还记得我白牛邑吴家么。今日我便要你尝尝这割皮刮骨之痛!”铁毛鬼痛的连眼睛都睁不开,嗷嗷叫道:“三爷,看在以往的交情上,你就饶了我吧。”
徐三爷见众人均是义愤,也啐了一口,训道:“铁毛鬼啊,俗话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们这些道上混的,有几个没干过一些个缺德事?不过天下人,坏事做尽,从不发善的,仅仅一小撮,能把坏事做绝,泯灭人性者,也仅仅一小撮,你有今天,只因你是这一小撮中一小撮的一个。”他每说个“一小撮”,都伸出小指比划一下。说罢,人群中有人附言道:“还是最熊的一个。”众人哄然一笑,须臾,徐三爷敛笑道:“说的是,青洪帮此次开宗立义,通缉的人物总共五个,其余四人你可知是些什么人物么?丧门狗洪飚,鬼眼通张魁,真虎牙乔窟,还有,屡采花那个骚娘们。唯独你,嘿嘿,脓包一个,整日与我们这些无名小卒为伍尚且嫌臭的人竟也在其列,呵。。。。。。倒是便宜我等,立了一功,妙极!”说着,向众人致意道:“兄弟们,大事已成,先给此獠包扎一下,要是死在道上可没法回总舵交差。”说罢众人称诺。
门外铁毛鬼挥斧开打时,屋内店家心里已犯苦了,心想一场损失在所难免。魏延也赶忙护到黄戈身前,盯着众人,以防不测。谁知门外战况戛然而止,竟连第二张桌子也没毁掉,真是虚惊一场。麻衣人先前受辱,如今恶主遭难却不拍手称快,不置一词。
屋外众人将铁毛鬼扛猪一般,扛上了肩。徐三爷叫众人先行一步,而后大摇大摆,走进屋内,道:“店家,今日我青洪帮借贵宝地办点事,砸了你的桌子,深表歉意,这些谨做赔偿,还望见谅。”而后将一吊钱塞给店家,大笑出门而去。店家见那吊钱,竟不信所见所闻,好似做梦一般,这些钱,可够把他的酒铺砸上十回了。冯小二热泪盈眶,奔出门去向众人揖道:“烦请各位大侠回告帮主,我冯小二祝他老人家万寿无疆,万寿无疆,。。。。。。老天开眼了,老天开眼了。”说罢,朝天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魏延见事情已过,又坐回了位子,心神一定,腹虫又开始作祟,便叫道:“店家,你今日财也发了,怎么还不来招待,粥和菜呢,我们可还要赶路呢!”冯小二乐开了花,忙进门陪笑道:“这个,客官,这就来,这就来哩。”又奔出门去,俄顷端上两碗热水,一碗递与黄戈,一碗递于麻衣人,哈腰而去,准备粥菜。热水止沸不久,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可入腹。黄戈初次饮酒,过于生猛,不久便又渴了,探得水温尚可,便略饮一小口。谁知那水一入口中,未及咽下,黄戈就脸色一变,噗的一声,尽数吐了出来,咳嗽道:“魏叔,这是什么啊,好难喝啊!”魏延道:“是太烫了么?”黄戈道:“不是,是臭的。”魏延从座上跳起,忙问道:“店家,你给我们的是什么水?”魏延声如洪钟,吓的店家惊恐交加,陪笑道:“客官,我这水。。。。。。。”
魏延要向店家讨个说法,盛气之下,店家期期艾艾,话说不清。魏延见他维诺,又不愿恃勇欺弱,索性不说了,掷了几枚钱币于桌上,欲带黄戈离开。店家端起碗来饮了一口,道:“客官,这水不臭啊,正经的很啊。”
魏延懒得回他,欲出门去,迎面撞见一个赤脚僧人跨入门槛,不禁一怔。这僧人红衣褴褛,佛珠围身,骨骼奇伟,额宽而饱,目深而凸,嘴宽唇厚,须赤髯浓,耳垂若鸡嗉,套以铜环,眉间生红斑,状如烈火,一见便知出自番国,非中土人士。
麻衣人见到那身影也不禁神色一凛,转过头去,举手投足开始谨慎。那僧人见了店家,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小僧远游至此,腹中饥渴,能否借口水喝?”他一字一顿,唇齿拖滞,想必远来异邦,未谙本土语言。
店家恐惧未去,不知如何辩解开水之事,见有人来讨水喝,便随手将手中的递与他,那僧人合十谢过,双手捧碗,一饮而尽。魏延见他也脸色未变,这才狐疑,端起碗来,准备亲自尝尝,可那僧人出手极快,伸手扼住他手腕。道:“施主,这水喝不得。”魏延身为魏家庄力士,膂力过人,却抵不过僧人臂腕。那僧人说罢,魏延手腕吃疼,五指一松,瓷碗碎了一地。僧人随即将魏延一推,魏延顿觉巨涛袭来,一点反抗的余地也无,被推至竹寮一角。
僧人双目炯炯,弃了魏延,转身一看,却见那麻衣人逃出了酒馆门外。僧人安顿好了黄戈,嘱咐三人呆在屋内,不得出去。而后径直踏出酒馆,向那人合十道:“阿弥陀佛,杨居士,一别半载,别来无恙。”那人边走边退,与僧人保持距离,忽将脸皮一撕,露出一张狰狞的脸来,但见面色翠绿,唇红齿乱,双目如昼中日食,凶光毕现。原来此人已无人相,先前木讷样貌,竟是乔装。
绿面人道:“和尚,老子已远离你贵霜国千里之遥,在大汉境内,你也要穷追不舍?”声若清风过隙,浑无生气,若非那人脸上有须,竟难以辨认是男是女。僧人道:“居士须知屠戮之行不分国界,我国亦然,贵国亦然,正如佛法广大悉备,岂分我贵霜国,还是大汉国。小僧既蒙天佑,天生克你毒法,则伏魔卫道,责无旁贷,虽千万里吾不敢辞。”那绿脸人露齿大笑,道:“老子最烦你们这些蕃人的佛魔之说!你主‘韦苏提婆’广传佛法,得有爱佛之名,可当年却是‘丘就却’一袭千里,杀人无数才夺得恒河腹地,建国称王的,又与魔何异,又有谁敢去降他?和尚,天下人怕谁,谁就是佛?哪日韦苏提婆若是厌恶佛法,恐怕西域再无佛字。”
僧人自幼修行佛法,然而二十余年,并未正觉圆满,广开天目,看透世相,他自知贵霜国有奢侈之风,虽塔庙兴建,国民却鲜从佛谕。此番被他说道未悟处,神色微厄,转而闭目诵经,道:“生生不可说、生不生亦不可说、不生生不可说、不生不生亦不可说、生亦不可说、不生亦不可说。。。。。。”绿脸人啐道:“不可说,不可说?那满满一车佛经,却是谁说的,是你们这些后人放的屁么?贵霜国中,王宫贵胄奢靡成风,我以一瓢地豆沙毒杀三百一十二个淫徒娼妇,举国风气为之一清,哈哈。。。。。。你倒是说说,何为佛,何为魔?你若是说不清楚,不如让释迦摩尼现身说法,道破这天机。”
僧人道:“佛说不可说,只在人心沉蒙,不见真像,佛所说佛经,并非真相,却是度人之航。居士佛性深厚,何故执着沉沦?”绿脸人道:“不皈依尔等便是沉沦,非要五蕴皆空才能照见正觉么?人生百年,白驹过隙,色身香味触法乃天赐人用,喜怒忧哀思乐为人之自然,何故惧之,毒之?人生不苦,即非人生,回头寻岸,若无处着陆,却不是”求不得“苦么?想那韦苏提婆之流,有爱佛之名,然色身香味触法无所不享,喜怒忧哀思乐无所不具,以致贵霜国朝野德嚣而行下。可你们这些佛法皈依者不还是一个个伏地山呼‘我主’,怎不见你们劝说他戒色戒杀?”说罢,语气由攻讦转为劝说,“和尚,你有追我千里的力气,不如去劝说贵国众纨绔子弟多学佛法,少享肉体之欢,独扰我杨瞿一人,又能将世风澄清几何?”
僧人道:“杨居士制毒之术天下无双,善用则善莫大焉,滥用则生灵涂炭,若能度得杨居士皈依正果,则不仅居士回头是岸,小僧亦功德无量,再说,度化杨居士,乃家师宏愿,小僧亦乐为之。”杨瞿笑道:“和尚,你说我着相,自己又如何?你这番纠缠,说白了还是为自己的功德无量,抑或鸠摩帕坦的青睐,天下苍生之念,即便是有也是公德与私利相杂,估计你自己也分不清吧?”
僧人一时语塞,忽而灵光一闪,笑若迦叶拈花,道:“善哉,善哉,小僧确着相了,杨居士教训的是,哈。。。。。。。居士通晓妙理,小僧时感敬佩。居士技境,不知经了多少世福德果报,今世何故滥造杀孽,徒损福德。即与我佛有缘,又何故坠入魔道?”杨瞿道:“和尚,我与你再说一遍,在我杨瞿心里,无佛魔之别。世人多不圆满,以至今世人间为魔域,我观魔域所需,并非尔等慈悲觉者,反倒我等狂魔,上启世人觉悟以苦,下中世界规矩以威,方显尔等佛法。人心佛魔相杂,遇佛成魔,遇魔成佛,此等世界,要慈悲何用?”
僧人佛理被他一一攻破,机锋已彻底败了,然而他伏魔之心未减,闭目吟道:“阿弥陀佛,小僧愚钝,离佛尚远,阁下所言,境界出我,却在佛之内,今日小僧并非来此与你斗法,一切是非,请在雪上塔里与恩师细细评说。”说罢,左掌合于胸前,右手拨弄佛珠,一步一步,逼近杨瞿。
此时,先前离开的青洪帮一众也不知何故,慌忙返回酒馆,他们去时走的悠闲,回来却狼狈蹒跚,脸上皆挂着一股绿晕,扛着的铁毛鬼也不知去向。
杨瞿虽然善长毒术,武艺却平常的很,见僧人逼来,自知不敌僧人神通,谨慎退却两步,可一见到返回众人,忽然收讫了怯弱脸色,大笑道:“和尚,佛祖遣使助我来了。”说罢,从怀中取出一枚精致竹哨,吹响一阵极诡异的曲调。赶来的青洪帮众人听到哨声,面色骤变与杨瞿一般,且神智尽失,成为行尸。那二十多个行尸,随哨声所驱,冲向前去,以拳脚击打僧人,僧人不及防备,胸腹背腿各中一招。僧人胸腹应力内缩,背腿应力而折,看似筋骨尽断,性命堪忧。谁料僧人面色不变,肢体竟如竹枝一般,瞬间又恢复原状,且施以回力,动手五人被一股巨力震出一丈开外。僧人身手矫健,扯回弹开一人,以拇指搓其太阳穴。那人面色随即渐渐发黑,愈加狰狞。
杨瞿在十步之外止住哨声,笑道:“和尚,你我一别半年,杨某总该上献些新鲜货色跟和尚你切磋。”说罢,又起一阵哨声,众行尸随之围成肉墙,杨瞿退到墙后,道:“我给此毒取名‘冥王指’,主攻寄主神智,毒气巡行经络却与以往大不相同,不妨告诉和尚,此毒所走穴位,你婆罗门医经中并无极载,故而不必再试太阳穴了。”僧人又在那人身上诸大穴上点了个遍,仍然不见效果,众尸却越攻越猛。他天生神力,出手摧枯拉朽,所受非亡即残,但却又慈悲为怀,不忍杀戮,见毒尸来攻,只得步步退却。
“呼啦”一声,屋内也传来动静。不多时,有一人窜出,头面着地,僧人一看,竟是店家冯小二,也已然成了毒尸,面目狰狞。随后魏延持刀飞出,将冯小二踢出一丈开外,刀口指着杨瞿道:“你就是毒魁杨瞿?”杨瞿不识得这人,却不置可否,兀自吹笛。他自知生平杀人无数,有仇家不识并不奇怪。
中毒行尸继续攻来,魏延知都是忠义之士,也不忍伤害,只迎面而去,一个燕跃,蹦过行尸,气势汹汹,直奔杨瞿。杨瞿见势不妙,袖子一挥,魏延顿觉一股清香萦绕,随即陷入眩晕。杨瞿喜上眉梢,笑道:“世上除了那位大和尚,欲杀我杨瞿者,都要离我五尺开外。壮士,今世且先买个教训,来世找我报仇,可要记住咯。”魏延强忍眩晕,一刀“雷出地奋”中路上挑,杨瞿不料对方还有力气出招,赶忙一退,由于退的太急,脚心失控,身体后倒,双手一松,竟将那竹哨抛上半空,魏延随即翻身横切,捕了一刀“天地交泰”,将哨子切成了两截,但闻金木交错,其鸣清脆。行尸被这声音一扰,纷纷停手倒地。
僧人见状,望向杨瞿,只见魏延已四肢无力,倒地不起,显是中毒了。杨瞿料定,僧人以人命为重,不会追来,朝僧人露齿一笑,尽是蔑视之色,而后跨上马匹,扬长而去。果然,僧人弃毒魁不追,赶到魏延身旁,探其脉理,以查毒气走向。不想此时,黄戈喊着“魏叔”,也从门内跑出,一近魏延,双眼一黑,也晕死过去。
四周毒气弥漫,未免再有无辜受难,僧人强憋了一口气,使出独门气功猛吸一口,只见他胸腔鼓如树蛙,再复收缩,将周围一尺毒气全然一人身受。随后,僧人望向众人,见地上一长一幼面色尚未泛绿,权可活命,但欲要救治,却一筹莫展。正如杨瞿所说,“冥王指”发硎新试,僧人一时难从脉相中探出毒气走向,便也无法可解。只能口中诵经,手中弄珠,不知是祈求佛祖显灵,拯救这两条生命,抑或在超度亡魂。
然而,正诵经间,僧人忽眼前一亮,见两条绿线从黄戈丹田上行颈口,飞上眉中,又从脑后飞出,分道过双肩,顺背双侧而下直至臀前便不再前进。和尚暗自叹道:“脐轮此处却是什么穴位?”他学的婆罗门医术于此处并无穴位,也无那经脉,心正疑惑。可治病如救火,时不我待,便指若拈花,默诵经文,点中那臀前穴位,顺那绿线的路径,度入真气将毒气从黄戈的体内一步步逼退。毒气将要逼到颈部时,僧人心喜:此径乃毒气巡行脉络,逆之则是解毒之法。
然而,僧人救人心切,竟失了平日警觉,背上忽受一股大力来袭,犹如巨浪拍身,排山倒海,难以抗拒,不禁使他喉中一甜。僧人强忍痛楚,抵住力道,并借力将那毒气奋力逼退。黄戈醒来,咳嗽数声,双眼睁开,见一丈开外,一个飒爽英姿飘然落地。此人手持长兵,浑身黑裹,正是轩辕风,甄荣则站在轩辕风身后。黄戈叫了一声“娘”,起身向二人跑去。
僧人见孩子活了,会心一笑,起身蹒跚走向魏延。魏延不比黄戈,自有功力护身,中毒也愈深,僧人身体刚受重创,强行驱动真气,行使内力,到一半时,渐觉内力不支,毒气竟有反噬之迹,令僧人神色抽搐。轩辕风瞧出和尚是友非敌,他内功亦颇有造诣,见和尚面色异常,忙上前助其行功。二人内力相接,均觉北冥接入了浩海,惊异对方修为。如此功力叠加,毒气反噬之困自然消解,尽驱魏延之毒。魏延咳嗽几声醒来,见僧人神色憔悴,嘴角挂着一抹浓血,又见轩辕风已赶到,忙问缘故,轩辕风愧赧不语,但闻僧人道:“施主,不打紧,调息一会便好?”说罢盘腿而坐,凝神屏息。
原来刚才轩辕风与甄荣赶到,见满地死人,魏延与黄戈晕倒在地,而一个穿着诡异之人却在黄戈身上指点穴位,吓的甄荣花容失色,轩辕风便不由分说,去了一记云涛掌。云涛掌与泰山拳一样,都是泰山神兵门的徒手功夫,好在泰山拳主刚,而云涛掌主柔,且轩辕风为免出手武断,只使了三分力道,僧人自持内力,化解一份,传递一份,自受一份。
魏延与轩辕风和甄荣说了事情经过,吓得甄荣一阵后怕。不多时,轩辕风见僧人也调息完毕,忙上前请罪道:“在下轩辕风,方才无故重伤尊驾,还望见谅。”僧人道:“不打紧。小僧远来贵国,所游之地众,从未遇到内力浑厚犹如先生者,这一掌,小僧佩服的很。”轩辕风苦笑道:“天下比某骁勇者多如牛毛,大师过奖了。”说罢,打量僧人。问道:“不知大师来自何方,怎么称呼?”僧人合十道:“小僧名舍后陀,来自西方贵霜国。师承雪上塔鸠摩帕坦大比丘。此番来到大汉国,是为追缉杨瞿居士。”轩辕风问:“大师是天竺人?”舍后陀道:“正是。”
魏延听他说到杨瞿,忙与舍后陀搭讪,一番寒暄之后,开门见山道:“大师,魏延与那杨瞿有灭门之仇。但在竹寮里,却听大师说要度化那毒魁成佛。在下不解佛理,还请赐教。”舍后陀此时依然心力交瘁,得知对方仇恨在心,已无力开解,只道:“家师曾在喜马拉雅山麓与杨瞿居士相处半日,称其‘慧有魔根,佛缘天树’。小僧亦与杨瞿斗法数次,就如今日。此人虽然嗜杀成性,觉悟却实高出小僧一截。”众人不解佛经藏语,舍后陀释道:“人无不可度者,佛即是心,心有善恶之念,身有善恶之业,世人皆可成佛,不知魔事,何以成佛?魔根愈深,佛树愈茂。”魏延哼了一声,道:“这般说来,越是坏的人,越能成佛了。”
舍后陀今日与杨瞿言战身战,早已身心俱疲,无力辩解,又想到自己尚未顿悟,欲度他人,还以世俗念想为例,不禁自觉愧对佛祖,语塞而立。
众人静谧一阵,忽然觉察到一丝细微的呻吟声,四下望却,只见后方横七竖八,绿脓四溢的尸体之间,一个瘦小身躯嗷嗷欲喊,却是那徐三爷竟大难不死,在尸堆里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