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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养蜂农家的大门,先是一间外堂,四四方方的泥墙小屋,四壁以白纸糊墙,借着灯光火光,映的屋里头雪亮。
外堂靠窗有一垒用石砖和泥土搭建的灶台,此时炉膛里火正旺,灶上架起一口大铁锅,锅里咕嘟咕嘟的直冒热气,一股子浓浓的肉汤香扑鼻而来。
这个味道对于一行风餐露宿、一日三餐只靠菜粥点心果腹的人们来说,无异于是极上的诱惑。更甚者,这暖屋、火炕,此时此境,堪称的上是天堂,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去处了。
众人三三两两的进了屋,经火光一烤,闻到满屋子飘溢的饭菜香,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冰冷潮湿,腹中更是饥肠辘辘。
“来者是客,既然进了屋,就别站着了。”
屋内有人说话,众人闻声看去,只见外堂通往里间的屋子,屋门前蓝布碎花的帘子轻轻一挑,走出一位白纱遮面的年轻妇人。
妇人银簪绾发,身上的衣饰虽简朴却不失淡雅,最难得是她举手投足间的优雅气质,礼数十分的周全,一看就能知道此女调教有方,这般大气得体,绝非是寒门小户人家的女儿。
这就奇了,这样的女子,怎地会嫁给一个养蜂农户?
“……”
姚玥抿唇不言,一对凤眼微微一转,又看向这家的男主人。
那位自称姓荀的男子,最后一个进屋,正背过身去掩门。
男子虽一脸胡须,略显野蛮粗鄙,可是他行事却极为稳妥老成,一举一动皆是得当。看样子,也绝非生来就是农户之身。
这倒是奇了。
那妇人安顿好了林二小姐与方拾的坐处,又专门搬了堂屋正座的两把竹椅,“两位公子,请。”
妇人一双美目看着姚玥杨丵微笑,“夜中雨寒,两位公子稍坐片刻,我这就给两位公子沏壶热茶来。”
妇人还要去搬吃饭方桌的条凳,却被男主人扶住了,那姓荀的男子虽满脸胡须,声音却很是柔和,眼底更是毫不掩饰的疼惜,“我来吧,今日四儿闹了你这么久,你也累了。”
“……”
妇人的眼睛浅浅一弯,笑着小声道,“哪里就累到了,这点事不妨碍的。”
可是男子就是不肯,那妇人也只好浅笑着作罢,“我去沏茶,正好锅里的排骨汤也快熬好了,你盛些出来给客人喝。”
“好。”男子微微点头,眼角眉梢的宠溺快把胡子都笑酥了。
“……”
这个……
姚府、林府再加上云极道长,一众人都感觉后槽牙甜的发疼。
这波恩爱真是秀的让人猝不及防。
行根儿等人接了条凳倒没坐,先让秦安、云极和几个服侍丫头坐了,最后才跟常叔等挤在一条小凳上。
妇人早端了热茶来,茶算不得什么好茶,可是倒进杯中却有一股和暖的香气,杨丵鼻子灵,早闻出是兑了蜂蜜。
“多谢……”
林白菡接过茶杯却不知该怎么道谢,那妇人眉目清明,浅浅笑道,“出嫁从夫,妇人夫姓为荀,姑娘只叫我荀夫人便是。”
这般温婉和善、细察入微,林白菡十分感激,起身微微一福才道,“多谢荀夫人。”
暖暖喝下一大杯热茶,众人这才觉着身上有一些暖意。
姚玥这几日受了风寒,咳了许久,今日喝下这杯蜂蜜茶才觉胸口舒畅许多,精力恢复一些,肚子就觉得饿了。
正好,熬好的排骨汤盛上来了。
农家饭菜,也不拘着什么刀工火候,只管把菜肉炖烂,汤汁浓郁即可,却颇有风味。
“……”
杨丵看着那一大碗排骨汤,里头并没有几块排骨,却把玉米、冬瓜、土豆放足了量,浇上老抽炖出了颜色,满满一大海碗,浓香扑鼻。
荀夫人还给盛了几碟小菜,端上一只笸箩,笸箩里垫着细棉布,包着几张烧饼。
“诸位想必还没用晚饭,这些大家先吃着,我再抻些面条,就着排骨汤下锅。”
众人再次感谢。
竹棋花剪等开始忙活,主奴有别,她们需得先服侍了姚玥吃完饭,才能自己吃。
林白菡有绿莲伺候,云极吃素,方拾、秦安自不必说,自取各自的碗筷吃饭。
行根儿等和常叔要等在最后,姚玥不忍心,尤其是常叔,有些年岁,又连日赶车,十分辛苦,姚玥特意叮嘱竹棋先给常叔盛了热汤热饭。
众人皆闷头大祭五脏庙,唯独杨丵,却依旧坐在竹椅上,只四下打量这间农家小屋。
打量了一圈,杨丵站起身,朝着中堂供案走去。
那案上如寻常人家一般,只摆了花瓶果盘等陈设之物,唯有一物却是特别。
只见正堂供案正中央的木架上,庄严郑重的供着一把无弦的长弓。
寻常人家,有供刀剑等物,以作镇宅安家之用的。长弓虽不多见,倒也不算稀奇。可是这把长弓,装饰虽算不得精致,制作却是难得的精良,确是一把好弓。
杨丵自小在武行长大,见过的弓早已不计其数,可眼前这把,却是连他都忍不住想要赞叹一番,可见其优质。
然而就是这样一把好弓,郑重其事的供在这供案之上,却是一把无弦的弓。
奇怪至极。
“……”
杨丵百思不得其解,只得转过身来,朝向灶台前帮着妻子忙活的男人道,“荀大哥,这是你的弓吗?”
闻言,灶台前忙活的夫妻二人俱是一愣。荀大哥先转过身来,接着荀夫人也转过身。后者白纱遮面看不清表情,可是那一双绣眉却分明透漏出担忧。
男子似乎察觉到妻子的不安,宽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
“没事的……”
然后,他笑着抬起头看向杨丵,“小兄弟可是对我的弓感兴趣?”
“嗯。”
杨丵看到这夫妻二人的反应有些异乎寻常,心里的疑虑更甚,然而见对方十分坦荡,倒叫他不好猜了。
杨丵也不是那拐外抹角的人,心中既有疑惑,便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了,“我只是觉得奇怪,这样好的弓却没有弦,白白放着,岂不可惜?”
此言一出,满屋众人皆被勾起了好奇心,齐齐转头看向供案。
“……”
姚玥原本没太在意杨丵的好奇心,平时他也好摆弄些刀枪剑棍的,早就见怪不怪了。如今听他一说才知道其中奇异,也转过头来。
“……”
如若在旁人家,这么直截了当的询问人家的事,已经算是无礼了。可是这荀氏夫妇却十分大度,尤其是荀大哥,他喝喝笑了,“自古常言道,宝剑配英雄。若有好的弓箭手,得此好弓却无弦,当真可惜。只是如今,却没有这样的弓箭手,这弓是好是坏,有弦还是无弦,又有何区别呢?”
“……”
杨丵一愣,一旁坐着的云极此时却转回头来,拿眼深深打量着眼前这位荀姓男子。
他这话说的好啊,说的太有深意了。
只是这样一把弓箭,尘封在这鸡犬相吠、晨炊星饭的农家,偏这农家夫妇言行举止皆是大家风范,绝非等闲之辈。
这难道不是更为奇特之事吗?
“……”
云极怔怔了半晌,突然又轻叹一口气。田间乡野未必没有惊天之事,其背后因由,怕是又一段传奇。
只是,这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他端着手中的热茶,咬下一口烧饼,就着暖暖的蜂蜜茶吞咽下去,嘴角不清不楚的挂着一丝云淡风轻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