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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热茶热汤下肚,这群连着几日都食宿荒野的公子小姐家丁奴仆们,总算是缓过了一口气。
荀家夫妇热情好客,赶着还下了一大锅热汤面,一人盛了一碗,吃的众人是心满肚圆。
方拾等几个女孩子食量不大,最先吃完,搁下碗筷就坐在杌凳上和荀夫人闲聊天。
一聊起来才知道,原来,这是个三口之家。
“我有一个儿子,因生在四月初,所以叫四儿,今年刚满三岁。”
荀夫人闲下来时便将一个小笸箩放在腿上,笸箩里有几扎彩线,还有一块绣了一半的绣活。林白菡拿眼瞧了瞧,是只麋鹿,绣的活灵活现可爱至极,看样子是小孩子的肚兜。
荀夫人慢条斯理的理着丝线,见几个姑娘都对那小鹿的花样感兴趣,索性笑着拿出来,大方的传给她们看,“看你们的样子大多是大家闺秀,想必针脚不俗,帮我瞧瞧……”
方拾不懂这个,倒是林白菡接过去,细细婆娑着织物。
竹棋从前在姚府,针工女红都是一等一的,闻言也好奇凑了过来。
那织物布料柔软丝滑,绣活也十分精巧,最难得的是针脚平稳均匀,手指摸上去,只觉水滑,当真是好功夫!
“夫人谦逊了,这样好的绣活,便是宫里的织品也难有几件。”
能说出这话,显然是官府门家,否则一个丫头,哪里能瞧见宫中织物?
竹棋由衷赞叹,那荀夫人笑着瞧她几眼,过会儿才拢了拢鬓角的碎发,笑道,“我是常年不拿针线的,就这一个肚兜,从去年春天绣到了现在,看样子,过了年也未必能得呢。”
她话音刚落,灶台前忙活的丈夫就不乐意的嘟哝了一句,“本就是为了好玩才答应你绣的,若是劳心伤神,绣它作甚?”
“……”
夫人斜眼看着丈夫,绣眉微蹙,眼底却有一丝娇嗔,“就你话多。”
荀大哥听了赶忙回头,嘿嘿嘿一乐,看妻子并未真生气,他又来了底气,笑着哼了一声,将一截木头摔进了烈火腾腾的炉膛。
“……”
几个女孩子看看荀夫人,又看看荀大哥,眼底晶晶亮的闪着笑意。
真羡慕啊,夫妻和睦,举案齐眉,这是多少女孩子心中期盼的啊。
“……”
杨丵端着只剩下排骨汤的面碗,透过袅袅热气,瞅着那一个个眼泛桃心的女孩子们,挑眉嗤笑,一群没见识的臭丫头。
他这心里刚嘀咕了一句,身旁,姚玥的手举着筷子伸向桌上装咸菜的小蝶子。
“啪!”
杨丵眼疾手快,举着筷子就拦住了姚玥的筷子。
那刚夹起来的咸菜丝顿时落回了碟子中,姚玥一愣,转头诧异的看着杨丵。
“喝汤吧……”
杨丵皱着眉,可是脸上并没有一丝不耐烦,反倒是紧张担心的很,“你还咳嗽呢,少吃这些咸的东西,若真喜欢,我问荀大哥要些带着,等你好了再吃。”
“……”
姚玥眉头一蹙,明显是被管了,不开心。
杨丵这下连眉头也不皱了,凑过来好声的劝着,“等你好了,吃什么我都不拦你……”说着话他看着姚玥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夺过姚玥手里的筷子,“快,把碗里的汤喝了。”
“……”
姚玥郁闷至极,却也无可奈何,只好端起碗小口小口的喝汤。
汤面蒸腾的热气熏着他皎白的脸庞,额头越发的水润,他生的好看的眉眼,低垂的睫毛长长的弯着,一根一根,在水雾里轻轻的颤抖。
杨丵看着心满意足,自己倒是忘了喝汤了。
“……”
荀夫人趁着几个姑娘争看绣活的功夫,抬眼看了看杨丵和姚玥,眼底波光一转,笑意浅浅。
忽地,她感受到了一道视线,抬起眼来,正看到对面的云极。云道长也在看杨丵和姚玥,目光似有含义,感受到荀夫人的视线,云道长也看了过来。
二人对视一眼,默契一笑,有些事,便不言而喻。
吃罢饭,荀家夫妇安排众人住所。
因农家小院房间不多,又因为众人身份有别,只得将杨丵、姚玥、云极、秦安四人安排在西屋内室,行根儿、青禾、竹风在外间打地铺;林白菡与方拾一屋,在东屋,绿莲、竹棋、花剪、梨子打地铺;常叔则只好委屈一下,睡在柴房了。
好在他们出行所带的被子毯子足够,几个丫头下人手脚麻利,很快就收拾好被铺,众人各自歇下。
次日天明,鸡棚里的公鸡响亮的打了三声鸣。
虽是借宿,可也不好总麻烦荀家夫妇做饭,竹棋喊着花剪梨子去自己车上取了米面,又将一路带着的点心上笼屉蒸了热了,待荀家人醒来时,饭菜俱已摆上桌了。
众人这才瞧见那个叫四儿的孩子。
因昨晚听说他有些病症,早早睡下,今早醒得就特别早。待众人到正房吃早饭时,正看到那孩子坐在荀夫人怀里,正乖乖的喝粥呢。
小男孩长得眉清目秀,眼睛更是璀璨明亮,颇有神采。
只是孩子太小,打一出生便养在这农家院里,日常不见什么人,乍一见到这许多人,有些怯怯的。
“昨日听荀夫人说,这孩子有些不适,是何病症?贫道略懂一些医理,或可一诊。”
云极手持拂尘,和善的走上前询问。
那荀夫人抱着孩子,眼睛露在白纱外面,淡淡透出几许愁绪。
“是我带着他时,有些心悸惊慌,胎里不足养,所以落下了弱症。道长……会看病?”
荀夫人的话说到一半时,姚府众人就停下手里的事抬起头来了,待荀夫人说完话,云极轻轻一笑摇着头,“这个病,贫道不会医治……”
他一摇头,荀夫人眼底的希夷瞬间就暗淡下去了,可随之,云极的话锋一转,他侧过身指了指身后,“可是有一个人,却熟知这个病。”
“姚公子?”
荀夫人顺着云极的手势先看到了姚玥,但见这位公子文文弱弱,言行举止自有玉骨风流,心道,或许是豪门贵府的世家子弟,通习医书,会些歧黄之术也未可知。
可是姚玥却摇摇头,“久病成医,懂些保养的法子罢了,若是诊脉看病,还是他……”
姚玥又往身后指,这才露出正用筷子插馍,一手夹菜大吃大嚼的杨丵。
他?
荀夫人实难把这个少年同医者联想到一处。
寻常医术之人,或有老者老练稳重,或有年轻者谨慎妥帖,即使性格乖戾者,身上多多少少也有些许医迹可循,可是这个少年……
荀夫人面露一丝疑惑,他看起来性格张扬,性子也不是个沉稳的,怎的会安下心来研习医术,学会诊治呢?
杨丵三口两口吃掉筷子上的馍,用袖子擦擦嘴就走了过来,经过姚玥时,他心照不宣的看了看他,笑的十分默契与神秘。
姚玥也笑了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趣事,而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杨丵走到荀夫人面前,伸手摸了摸四儿的头,然后瞧瞧小男孩的气色,最后半蹲在荀夫人跟前,给孩子细细号脉。
“杨公子年岁不大,可是看起病来,却很娴熟老练呢……”
荀夫人由衷感叹。
杨丵三指在四儿的手腕上轻轻摸索,听闻这话,他抬起头来一笑,“夫人过奖了,我这也是熟能生巧罢了,你若让我看别的病,我还真不会……”
那倒是巧了,怎的这位大夫,只会诊治弱症?
“……”
荀夫人深深疑惑,抬起头询问似的看着其他人,来回扫量一遭,她的目光突然定在了姚玥身上。
久病成医……难道说……
杨丵号完脉,站起身来,淡淡一笑道,“夫人不必担心,四儿的脉象虽然有些弱,可是并无大碍,我写几个方子,夫人依照着做寻常药膳吃食就可,调养几年,大了就好了。”
“果真?”
这一次不只是荀夫人,就连荀大哥都惊喜的凑到前来。
“这是自然,我方才也说了,别的病我拿不准,这弱症啊,没有比我再熟悉的了……”他嘿嘿一笑,回转身,又看了姚玥一眼。
“……”
姚玥低头,轻轻抿抿唇,叫了行根儿去取笔墨纸砚。
铺好纸研得了墨,姚玥坐在桌前,杨丵背着手在地上踱步,他说一句,姚玥便写一句。
“……”
感情这郎中开药方,还得找人帮忙写方子呢。
荀家夫妇看着这一说一写的两个人,忍不住相视一笑。
方子写好后,姚玥又吩咐竹棋,“这几样药品最是难寻,咱们带来的药材中你包出一半来,赠与荀家吧。”
荀大哥赶忙拦着,“这怎么是好,纵是金贵难寻,也不该劳烦公子……”
“荀大哥。”杨丵笑着走到姚玥身前,二人并肩而立,“您就宽心收着吧,我们叨扰一番也无甚报答,若是没有自不必说,既然有了,权当答谢之礼吧。”
荀大哥还要推辞,杨丵却拿肩膀轻轻碰了碰身侧的姚玥,“荀大哥有所不知,我家这位,最是个礼尚往来的,您若不收,他怕是此后吃不好睡不好了……那我也受罪……”
“这……”
荀大哥耿直难辞,荀夫人微微一笑,也走过来微微一福,“多谢二位公子,既然如此,我们自当收下了。”
吃过饭,寒暄过后,众人纷纷收整,准备继续行程。
雨还在下,好在雨势已经没有昨夜那样大了。
荀大哥出来帮忙套车,一边嘱咐行根儿,“趁着天色尚早,你们抓紧赶路,天黑之时,就能到前面的龙尾村了。我给你们加固了马车,车辕和车轮也做了防护,这回跑起来保证即轻快又不颠簸……待过了龙尾村,前头有两条路,一条往北走需得过河,一条远一些,从东北方向进山,路上村落少,也常有土匪出没。今年雨水大,若是河水湍急不得不绕山而行,你们需得多加小心。”
“好,多谢荀大哥告知。”
装好马车,众人一一告辞。
“驾!!!!!!!!”
几声鞭响,马车仍是一列纵行,缓缓驶离了农家小院儿。
“……”
姚玥撩起车帘回首望了一眼。
篱笆墙、小泥屋,鸡鸭成群,三两棵树。
一家三口站在院门前,荀大哥撑着伞,为妻儿挡风遮雨。荀夫人抱着孩子,举起幼儿稚嫩的小手冲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轻轻挥手。那条看门的小狗就在荀夫人的腿边,悠闲的摇着尾巴……
天上细雨如丝,烟雨朦胧。
或许,能得一生如此,也是幸福。
“……”
姚玥目光宁和,甚至温暖,他深深看着车后的农家小院和荀氏一家,直至那温情的一切,慢慢融进了润和的濛濛细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