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如幕，点点银珠连成丝线，砸在身上格外冰凉。
　　城中，不少目光都在注视着茶楼方向。强大的外来侵入者对本地原住民从来不是什么好事，况且这个外来者看起来并不友善。鲸吞大量灵气，这已经触犯了原住民的根本利益。
　　天色渐晚，因为下雨的缘故，只有路灯下影影绰绰的身影，行人并不多。
　　何老头刚刚缓过神来，满脸地不可置信，今天他已经不可置信很多次。
　　“茶水凉了，不好喝，再倒一杯吧。”胡十一从旁边过来，片刻功夫他将一楼装饰地满满当当，让整座茶楼看起来更加古朴、幽然。
　　木炭未息，铜壶被烧得通红烫手。瓷壶中的茶汤没剩多少，胡十一索性将开水直接浇在里面，已被泡开的茶叶在壶底滚动，周身纤毫毕现。因为已经是第三遍，胡十一没再用“凤凰三点头”的手法，仅如普通人家般直接冲泡。
　　“这些画面……都是真的？”何老头再次确认，真如画面里那般，这块黑玉存世便是个烫手山芋。
　　“江源一身业力是不是真的？最后那个青年就是他的前世。”胡十一也给自己倒一杯茶汤，芬芳香气依然存在，只是比初时淡了不少。
　　何老头没再说话，低头喝了口茶汤，此时他确实有些口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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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面虽是相连，但却没头没尾，总感觉内容有些缺失。”何老头率先开口，道出心中疑惑的地方。
　　“有人不想让别人看到头，有人不想让别人看到中间某些地方，至于尾……本来就没有尾。”胡十一淡淡说道。
　　“道友可知画面开始的黄衣老者是谁？”何老头清楚黄衣老者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旧蓬莱的主人，至于现在是谁，有空你可以去看看。”
　　胡十一随手将茶叶渣倒掉，过三遍水之后的茶叶他从来不喝。
　　“果真是仙人，”何老头眼中大放异彩，仙人二字的诱惑力对于修士不言而喻，“那为何不将此玉毁掉，反而留其祸乱人间？”
　　胡十一摇头，“起初我也疑惑，但却推演不出此玉来历。”
　　“众生蝼蚁相，生死由天定。”接着他心里有些不舒服，若是没有吃了那颗仙丹，当初的他也不过是个蝼蚁，“仙人安享富贵，下界凡人打生打死与他们有何干系！”
　　“仙家自有规矩吧……”何老头也有些黯然，悠长的寿命里他对于一些秘闻也略知一二，不过位列仙班毕竟是他们这些灵修追求的终点。
　　“哼——”
　　长久沉默，只剩窗外淅淅沥沥的声音。
　　胡十一回忆过往，他知道彻底解决黑玉与黑玉中的徐福是他的宿命。自他吞噬那颗灵药，自他开启灵智，不，自他降生的那天起，他就与徐福是天生的死对头。庆幸的是，他代表正义的一方。
　　这一桩上界众仙敲定的大事，他作为一只小小的妖修，自然无从指手画脚。
　　不过他就是不痛快，即便是一只蝼蚁。
　　何老头此时有些坐立不安，他清楚地感觉到对面的情绪波动。
　　“即是仙家手段，我觉得真正的仙人应是知道此玉来历。”何老头为了消除空气中弥漫的尴尬，苦苦想出一个切入点。
　　胡十一面色恢复如常，祛除心中的一丝不快。
　　“想必道友已经猜到，老头子我本体是一株何首乌。”何老头丝毫不觉羞耻，别的妖修都千方百计避免被别人认出本体，“恩，也有千年左右的修为了。”
　　胡十一惊讶对方如此信任，心中对何老头的戒备消除大半。
　　“我本体生长在城南的那座山脉深处，当时这里还属于宋朝地界。”何老头稍稍润了下嗓子，“有道士云游至此，应该是寿元无多了。便想将老头子我采摘入药，增补寿元。”
　　胡十一心中默默吐槽，狗血的故事果然哪里都有。
　　“老头子我本是山脉精华所化，怎可轻易便被人摘了去？突然天空炸响雷声，应是被吓到了吧，没敢将老头子摘走。”
　　“自那次之后，我便成功开启灵智，踏入修行界。”何老头自认为故事一波三折，福大命大，讲完之后还是一脸眉色飞舞。
　　胡十一听完之后也不知仙人在何处，有些哭笑不得，“道友是不是漏了些什么。比如，仙人在哪？”
　　“哎呀，忘记了忘记了！”何老头只顾得讲自身的修炼史，忘了正题，“后来我知道了，山中有灵，便是山神警告那位道士。”
　　“此处真有山神，道友可曾见过？”
　　“不曾见过，但我能感受到山神的存在，而且老头子本身还与山神有因果相连。”何老头摇摇头，神灵可不会轻易露面。
　　“若是我去，山神会不会相见。”胡十一有些急切，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一位真正的神灵能解答他心中不少疑惑。
　　“这个老头子不清楚，神灵心思岂可乱猜。或许，你可以试试。”
　　胡十一面露思忖，心中有些忐忑，山神土地，已经是凡间的大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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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雨点逐渐大如黄豆，檐下积水汇聚成混着尘土的小溪，涓涓细流带走地面上的污浊。
　　“好了，老头子也该回去了，去还是不去道友自己定夺。”老头子喝完杯中最后一口茶汤，凭空变出一把雨伞，起身告辞离开。
　　“今日多谢老先生的消息。”胡十一起身，经过半日相处，胡十一对何老头已经完全打消顾虑，。
　　“谢什么呀，道友今日请老头子品了一回香茗，我不过是透**无关紧要的消息，没什么可谢的！”何老头摆摆手，脸上的褶皱一并舒展。
　　胡十一没再说什么，有些事记在心里就可以了。
　　何老头踏出门槛，突然扭头道；“道友最好换一个阵眼，一来灵气本身不多，二呢此物也是贵重，道友也不想频频遭受烦扰吧。”
　　胡十一轻轻点头，将紫水晶撤下。
　　周围的灵气忽然一滞，伴随着何老头消失的背影，如往常般运转。
　　胡十一一直等到何老头气息完全消失于黑暗，转头看向天空某一处，心下冷笑。
　　“——咣”
　　厚重的大门关闭地严丝合缝，将外界隔绝于茶楼。一个东西一闪而逝，顺着街道消失于某处，来去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