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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下文学 / 武侠仙侠 / 柔手化刻刀 / 第七话 生也蜚鹿,死也蜚鹿

第七话 生也蜚鹿,死也蜚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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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茕在白花林中玩得忘乎所以,突然间如梦初醒,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瓜,恼自己道,
  “我怎么把送这大礼的人给忘了。”
  她朝着这片白色梅花林,像个做了贼的小偷似的,一边低声唤着“绿玉神”,一边探头探脑地小心翼翼观察四周。
  在地面不见他的踪影,任茕又手脚利索地爬上了一株高高的梅树上,口中仍在低声唤着,“绿玉神,你可在此处?”
  原于松树上藏着,只观望不现身的珀峰看到此景,心中一紧,伸手变出一个竹形面具,将自己半张脸遮住,随即飞向任茕,将她从高高的梅树上抱走,一个转身旋即轻飘飘地落在了更高处的松树吊屋上。
  “你这小孩,胆子真大,万一失足从树上落下摔伤了怎么办?”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
  任茕见是他,欢喜得不得了,一头扎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道,“终于再见到你,你送的礼物,我太喜欢了!”
  珀峰原还想自己那样的语气是否太严厉,被她这样一抱,他一时怔住,只好用手拍了拍任茕的头道,
  “你喜欢便好。碰巧我这林中也确是少了一味白色。”
  任茕上下打量着这小竹屋,看见这屋内只有一竹制吊床和一小竹凳,实是简朴无华。她将小竹凳搬到窗口处,站到上面朝外观望,这一看,不禁惊叹,转过头对绿玉神说道,
  “哇,这么高!这小屋悬在高处,又有浓密的树枝树叶遮掩,难怪我平日走动时从未发觉。”
  此时她才发现,原来她的朋友脸上戴着面具,只露出了嘴巴,于是问道,
  “绿玉神,你为何要戴面具将脸遮住?”
  珀峰见她一半身子趴在窗边,担心她掉落下去,便走过去,将她连同那凳子一起移动到吊床旁边。
  “我既是神仙,自然是不能轻易让凡人见到真容。何况,我是绿玉之神,并非主管世间凡俗之神,若无敕令,我本就不该与凡人有交集。”珀峰说完,翻身一跃,便稳稳当当地躺在了吊床上,一手托着头一边看着规规矩矩坐在凳子上的任茕。
  “怪不得这么久,你一直不出现,原来是这样啊。”任茕之前还以为是第一次见面那夜她言行不当,得失了绿玉神,他才故意避而不见,现在想来,是自己多虑了,想到这里,她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十分畅快。
  珀峰内心也随着这小姑娘乐了起来,不过脸色却装作很冷淡。他故意探问道,“昨日你们不是背着包袱离开了吗,怎的又回来了?”
  任茕本想将先前在那莱茕镇上遭遇的事告诉他,但话还没说出口,又记起母亲的谆谆教导,于是便淡淡然答道,“我们原本去了镇上寻亲,想将父亲的灰盒送回家,只可惜我父亲在老家这里,已经没有亲人了,所以我们便回来了。”
  他们一家所经历之事,珀峰当然是知晓的,但此时听了任茕这样答话,心中对这小姑娘又多了几分喜爱。
  “绿玉神,我母亲说我们今后便在你林中那间竹屋住下了,不久便要开垦些荒地来种瓜果蔬菜,自给自足,这样可会破坏了你林中的规矩?”任茕紧接着问道。
  珀峰摇了摇头,“这反倒是好事,我这竹林与其他辖区一比,是少了些人气,你们就在此处住着,只要不毁我草木过度开垦便好。”
  言语至此,他们二人都无话,屋内顿时只闻风声草木摇曳声。珀峰闭着眼佯装休憩,任茕则低头玩弄着小箬笠,只稍稍一小会,又听她说道,
  “绿玉神,你可否答应我一个请求,就是,就是今后多些现身出来见我?”
  珀峰不语,睁开眼睛看着她。
  “每个月见我一次如何?”
  珀峰仍旧不答。
  “三个月见我一次呢?”任茕还是没得到回应,于是又问道,
  “那半年见一次可以么?”
  珀峰见她越问声音越小,越问神情越是可怜,那模样甚是惹人疼,心中不免多了些怜惜。
  他从吊床上一跃而下,站在她跟前答道,“我们神仙向来不喜承诺,可今日既是你的生辰,你有所求我应尽量满足,这样吧,我答应你,若你还在此处住着,往后每年你生辰这一日,我定现身见你。”
  任茕听了,心中委实有些不甘愿,她原本还想追问:“那其他时候呢?是不是其他时候我就见不着你了?”
  可是她硬生生给忍住了,只说道,“那便这样说定了,往后我生辰之时,你一定要来。”
  珀峰点了点头,道了声“我送你回去”,便抱起她一飞而下,至任茕双脚着地之时,他便立即消失得无踪迹。
  任茕抬起头望了望那棵松树,呆了片刻,突然听到哥哥正唤着她的名字,便朝着竹屋跑去。
  “茕儿,你跑哪去了?你可知母亲与我担心极了。”任莱一把握住妹妹的小手问道。
  任茕指了指屋后说,“哥哥,昨夜那片树林竟开出了白色花来,我一早便跑去看了。”
  “我也看到了,想是先前不曾注意,原来此处有野梅花树,恰好昨夜就开了白色花儿,真是奇妙。对了,哥哥今早没有寻到你要的花儿,倒是给你带了不少新鲜果子做礼物。走,我们进去吧,母亲做好了饭菜等着呢。”任莱牵了任茕的手进了竹屋,一时间这简陋竹屋内充满了欢声笑语。
  此后时光荏苒,日月如梭,这竹林中的竹子苍翠浓郁,种类越长越多,而林中的花草树木生机蓬勃,应季节红了又黄,黄了又绿。
  竹屋中的这户人家,日子越过越丰盛,先前的竹屋经改造扩大了数倍,多了几间房,而屋前被篱笆围起的空地上,种了各式应时节的瓜果蔬菜,旁边又圈养了些家禽,一时间与当初的荒凉模样天差地别。
  绿玉神珀峰果真信守承诺,每年任茕生辰之时,他都会现身,送她些礼物,陪她待些时辰,而除去生辰以外的时间,任茕虽也曾捕捉到他于此处和别处的一些行迹,可他有意避而不见,任茕也没法子,只好年年期盼着自己生辰这一天的到来。
  任茕十一岁生辰时,珀峰送了她一把鱼竿教她如何垂钓。那日清晨,他早早带了她飞到林中溪涧处一处鲜有人来的岸边,将钓竿鱼钩鱼线弄妥搁至水中,又变出两张竹凳来,与任茕一人坐一张,静静守着手中的鱼竿。任茕在心里暗暗想着,“坏家伙,是故意不同我说话才带我来钓鱼的吧。”
  “上钩了,快将竿用力提起!”珀峰一边说着一边就着任茕握竿的手用力一提,一条肥美的鱼儿便吊在鱼钩上活蹦乱跳。他取下鱼儿放入竹篓中,朝着任茕笑了笑,她见他笑了,这才没了怨言。
  只一个多时辰,那鱼篓满满,珀峰提着鱼篓,将任茕送至竹林附近,说道,“我就送你到这里,你回去吧。”
  话刚说完,他便听到前方有脚步声,他见来不及飞走了,就变成一株竹子,那鱼篓自然而然便挂在了那竹的节眼上。
  “茕儿,一大早你去钓鱼了?”出现的人是任莱,他见妹妹手上握着渔具,旁边长了一株诡异的竹子还挂着一个抖动着的鱼篓。
  “对啊,哥,今天熬鱼汤吃烤鱼怎么样?走吧走吧,回家去。”任茕取下鱼篓交与哥哥,然后拖着他赶紧回了家。
  任茕十四岁生辰时,珀峰送了她一把竹笛,笛身墨绿,十分精致细好看,任茕拿过之后爱不释手,自己央求着他快些教授她吹笛之技。珀峰先教她模仿各种鸟鸣叫声,见她资质聪颖一教便会,又接着教了她些难的曲调,她也能学得又快又准,于是他便拿出自己的萧,吹了一小片段给她听,要她跟着学,没想到她竟吹得一般无二,珀峰内心很是欣喜。
  “为何你的是竖着吹,而我的却是横着吹?”任茕问道。
  珀峰晃了晃手中的萧答道,“这是萧,你的是笛,竖萧横笛,尽管吹奏形式不同,但它们很相似,都是吹奏的好乐器。”
  任茕听了将笛子伸给珀峰道,“不好,我要与你吹一样的乐器,换成萧。”
  “为何不好?这世间万物本就各有形态,有方有圆,有竖有横,这才妙。”珀峰见她还抿着嘴听不进去,便又说道,“这笛子与我这萧所用材料相同,都是墨竹所制,弥足珍贵,你不要,我便拿去送与其他人了?”
  任茕听了马上将笛子紧握胸中,生怕被珀峰抢回。珀峰见状摇了摇头,但心中却在偷笑。
  “接下来教你《忆思曲》,好好学着。”
  这曲,便是当初老师神逝时,珀峰站立于老师庭前所奏之曲,曲调婉转哀伤,倾诉着所奏之人心中无比沉重的追忆思念之情,任茕为这曲子所感染,不禁悲从中来。
  她边听着边看着珀峰,虽然他的脸被遮住了一大半,但她仍旧看得入了迷,不知不觉中珀峰已将曲子吹完,他放下萧,看向任茕,只见她一副怔怔的模样,便温柔地扣了扣她的头问道,
  “怎么不跟着吹了?”
  任茕低头弄着笛子,似是不经意地问起,“这么悲伤的曲子,你心中可是有,有忘不掉之人,以此曲抒情?”
  珀峰不知她是什么心思,但说到这里,他又思及老师生前悉心教导自己时的场景,神情难掩悲痛。任茕见他突然仰望起天,忧伤地叹气着,知是自己不小心触及了他的伤心事,便赶紧说道,“我学我学,你听听看可有不当之处。”
  任茕确是吹奏无误,可她所奏之音,却无悲痛之情,听着飘忽空洞了些。也是,她又不曾体会这种痛苦,又怎能以此曲传情达意?
  “吹得不错,日后多加练习。”珀峰言毕,收起萧,朝她点了点头,便又从竹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哎。”任茕握着笛子,呆呆得望着着他飞走的方向,叹气。
  任茕十六岁生辰之时,珀峰迟迟未现身。那天她起了大早,在那棵松树下等着,等了一个多时辰,都过了他们先前见面的时间珀峰还没出现。
  “茕儿,吃早饭了。”哥哥任莱站在不远处叫着她。
  任茕走得很慢很慢,但直到她回屋吃完了早饭,她等的人还是没出现。
  母亲见她坐在门口发着呆,便问她,“茕儿,往年你生辰之日,总起个大早,一出门去玩就是好几个时辰,怎得今日不见你出门?”
  任茕摇了摇头,仍旧目光呆呆地,不说什么。她的母亲和哥哥对视了一下,心照不宣地笑了,这女孩子家的心思,怕是难猜啊。
  “母亲,我去集市了,晚上从镇上带些好吃的回来为妹妹庆贺。”任莱挑起担子,如风般大步走了。
  任莱担子所挑之物有自家种的瓜果蔬菜,也有母亲和妹妹亲手做的女红以及他闲暇时候用竹篾做的物件,他把这些东西挑到镇上的集市上卖了,换成钱再在集市上购置些需要的东西回家。
  母亲望着任莱远去的背影,对着任茕说道,“按理说,你哥哥也该娶妻生子了。早些年我不催他,因为家中境况仍未稳定,可如今,他已经将这个家经营得风生水起,但我一提婚事他仍是一推再推,茕儿,你哥哥可有跟你说过此事?”
  任茕摇了摇头,“哥哥怎会与我说这些,母亲也无需担忧,哥哥向来是有主见之人,若是他想成亲便自然会成亲,若是他执意不娶,任是谁都无法改变的。”
  她的母亲点点头道,“说的也是,我便不再催他了。但是你,母亲倒想知道,你可是有了心上人了?”
  母亲莫非拿哥哥的事当幌子,就是为了问她这个?
  “自从去年你同你哥哥去集市,被那镇上的几位媒婆纠缠一番,说要与你说亲做媒之后,你再上集市,便做男子打扮,你可是心中已经有了钟意之人?”母亲继续追问道。
  “母亲,我年纪尚小着呢,你说这些做什么?我扮成男儿装,不过是实在不喜欢街上那些人总盯着我看罢了。”
  任茕想起自己着女装走在集市街上之时,总有男子盯着她看,让她十分不舒服,还有那些拉着她硬要给她介绍亲事的媒婆,又不相识却自来熟络,让她很反感。从那次过后,她便自头发到衣裳都模仿她哥哥一般装扮,本就是不爱点弄胭脂之人,现在更是活脱脱一潇洒俊俏的男儿了。
  “母亲,我去梅林中与父亲说说话,你先进屋吧。”说完便朝着屋埋着父亲灰翁的那片梅林走去。
  母亲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进屋继续做起女红活。
  任茕在父亲坟前拜了拜,然后坐在地上。其实她也不知道要与父亲说些什么,只是方才母亲追问的紧。
  她屈起双膝,双手抱着腿将头埋在膝前,心事重重。
  “他生而为神,我生而为人,是不是就已经注定无缘了?”
  她歪着头想啊想,思绪乱七八糟的,怎么理都理不清,于是心烦得闭上双眼,迷迷糊糊中不知睡了多久。
  “你在想什么呢?”突然从身后传来熟悉不过的声音。
  任茕还来不及站起,便被他一把抱住了腰,随即旋地而起,飞至那松树上小屋去。
  “今日神殿中有事耽搁了,你可等急了?”珀峰问道。
  今日天上有盛事庆贺。奕神蔚苏从众候选之神中脱颖而出,被天帝神昊和其他天神一致选为下一任天帝,也是这几百万年来的第一位女天帝,自此之后她要在天上人间经历各种修行,约莫再过个十几万年便可继任天帝之位。说起这奕神蔚苏,这天上之神个个都称赞不已,她资质不在天帝神昊之下,实属难得一遇的神将之才。
  “无妨,只要你来了便好。”任茕一见到他,之前心中的郁闷便烟消云散了。
  珀峰打量着她,问道,“为何做此装扮?”
  任茕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抬头,双目满是自得的笑意,“是不是比我着女装好看?”
  珀峰笑了笑,答道,“都好,只要依你喜好装扮便好。”
  任茕自觉无趣,便伸出手向他讨礼物。
  珀峰愣了一下,庆会过后他担心任茕等他太久,便直直飞来了这里,没顾得上为她备礼物。
  他只好对任茕说道,“是我疏忽了,你说说看,想要什么?”
  任茕站在窗前不语。她想起第一次立于此处之时,自己还是个需要站在凳上才能看到窗外风景的孩子,如今好几年过去,她已长得与母亲一般高了,模样也早变了。
  可是,可是不知道,这些年来她的变化,绿玉神是否曾经察觉半分?还是,还是他仍旧拿她当孩子看待?
  “你想好要什么了吗?”珀峰继续问道。
  “嗯,我想在这里看看夜景,可以吗?”任茕转头说道。虽说她来这树屋好几次,但每次待的时间都不长,她这样要求,无非就为了多与他待些时辰。
  珀峰以为她要他带她上天游走一趟,因为早先年,她一直苦苦哀求着,想随他上天看看神仙聚集之处,不过他从未答应。此时,她若提出,说不定他心一软便答应了,可是,她却偏不提了。
  珀峰想着时已将近黄昏,再过个把时辰夜晚便来了,于是他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
  他变出一桌,又变出一壶热茶和一个杯子,移了那凳子给任茕坐下并为她斟了杯茶,自己便回到吊床上躺着。
  安静了片刻,任茕问道,“我可否问你些天上的事?”
  “你不妨说说看,我能答的尽量答你便是了。”珀峰回答道。
  “我常听人说,这世间的君王没有一个不是后宫妃嫔云集,我想知道,你们天上的帝君,是否也后宫满满?”任茕问。
  珀峰的嘴角忍不住扬起,心中暗道,这又是什么问题,可脸上故作严肃答道,“若是我们的天帝也如世间的君王一般为俗欲所累,那做神与为人又有何差别。”
  “哦,那这么说来,你们神仙难道都无情无欲,孤独终老吗?”
  “那也不是,如若两个神仙互相看对了眼,只要不违天意便可自由嫁娶,所以这天上也有成双成对的神仙,只是,”珀峰突然停住了。
  任茕赶紧问他,“只是什么?”
  “只是,这样的缘分凡人都难得一遇,何况神仙。因此,这天上的神仙,多独来独往,如今的天帝便是如此。”珀峰答道。
  “你不也是吗?独来独往,潇洒自在。”任茕故意将最后一句一字一字说得重重的,说完又叹道,“你说,当神仙果真那般逍遥快活吗?”
  珀峰答道,“也并非只有逍遥快活,神仙的神阶越高,法力越强,责任便越大,需为苍生付出和贡献的便越多,况且,神仙增添修为时要经历天地乾坤中的各种劫难,也有些神仙,最终未能通过考验化尘归土。”
  “但当神仙终归比当凡人好吧。”任茕又问。
  珀峰没有立即答她,不知在想什么,任茕以为他睡着了,但随后他却似在答她,又似在自言自语一般,轻声说道,“凡人的记忆不过百年,百年一过便可归零重新来过,而神仙,这一世有多长久,记忆便要记多长久,想忘却忘不得。”
  任茕见他神情有些忧伤,怪自己又说错话了,她想逗他开心,于是便笑笑问道,“你应该比我大许多岁吧,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有多少岁啊?”
  “你还只是小孩子,而我比你老得太多太多,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好。”被她这么一问,珀峰果真没再陷入先前的思绪中,语调也变得轻快了些。
  任茕听了,心中想着,好啊,你果真将我当成小孩子,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只见她走到珀峰身侧,一把握住他的手,然后将头靠在他手臂上,轻轻摇晃着撒娇道,“我想知道,你就告诉我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她这一举动在珀峰意料之外,他一时间竟有点窘迫不知所措,他看着她,极不自然的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头说道,“你且去那边凳子坐着听我说,我告诉你便是。”
  任茕笑嘻嘻地放下他的手,坐回原来的位置。脸上的笑意,明显带着狡黠。。
  “神仙的年岁以百起数,这样算来,我如今,有好几万岁了。”珀峰含糊地答道。
  他如今该是有十万九千九百多岁了吧。
  珀峰怕她追问下去,赶紧指着窗口道,“天已黑,你不是想看夜景吗?”
  任茕只好慢吞吞地踱步到窗前,心中暗暗说道,你这呆子,说看夜景只不过是为了能在此多待些时候罢了。
  不过当她真的看向窗外时,竟怔住了。
  这林间月色如水,云雾氤氲,生在其中的草木似蒙上了一层透明的薄纱一般,朦胧缥缈,如梦如幻,美如仙境。任茕刚想感叹眼前的美景,忽然远处又亮起一处一处的光点,夹在黑夜之中,那些光点似有秩序一般,由近及远依次亮起,光影之下,竟也映出了些亭台楼阁的轮廓。
  “那里可是莱茕镇?”她指着远处问道,双眼仍被那片光景迷着。
  珀峰答了一声,“正是。”
  此时她的眼中只有窗外的美景,而他的眼中,却尽是她那副痴痴沉醉的模样。
  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她的面容,这样一看竟像是另外一个人的,可细细看着,却还可以寻到她小时候的影子。
  原来她已长到聘婷玉立的年纪了。
  虽不施粉黛,又故作男儿装扮,但英气逼人,特别是她的那双眼眸,清似明镜,如有魔力,令人看了便难移开。
  “好美啊!”任茕不禁发出感叹,她托着腮倚在床边,依旧痴痴望着。
  珀峰眼中仍是她,嘴中跟着应和,“嗯。”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任茕突然转过头来说道,“坏了,这个时间,哥哥和母亲又该找我了,他们还等着给我庆贺呢,快,送我回去。”
  珀峰还未伸手抱她,她却自己靠了过来,一把抓着他的手围住她的腰,而另一只手很自然勾着他的脖子,等他带她飞。
  倒是珀峰,此时面具之下的脸色颇为微妙,胸口那里跳得厉害,与先前抱她之时的心境大不相同。
  “还在等什么?”任茕疑惑地问道。
  珀峰这才强做镇定将她抱了飞下了地面,随即低头对任茕道,“你回去吧,我要走了。”
  任茕也不说什么,趁着双手仍在他身上,又将脸凑过去,轻轻在他脸上啄了一口。
  “今夜谢谢你了!”说完,又拍了拍他的胸口,便朝着自己家里跑去。
  珀峰呆呆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又默默地摸了摸刚刚她手拍过的地方,里面不知何时竟多了一物。
  他拿出来一看,是一把精致的竹扇。将此扇子展开,只见这扇面画着一男子,脸被面具遮去大半,浑身仙气翩翩,潇洒飘逸立于一片竹林中,珀峰将扇子翻到背面,见那上面写着几句的诗句……
  珀峰握着扇子站在原地,心中念着那扇面上的诗,神色复杂地望着她渐远去的身影。
  他的心境原本平静如水,先前在竹屋时已被她晃出了些涟漪,此时又被她丢进颗石子,咚的那声响,石子不见了,可也沉入了,他心底。
  “绿玉神啊绿玉神,你,”他似要警告自己,却不知警告些什么,只好摇了摇头,飞失在黑夜中。
  之后一年任茕的生辰。珀峰从自己头发上取下一绺,亲手编了只蜻蜓,又往里注入自己的仙气,将它变为一充满灵气的蜻蜓小童仙,然后送给任茕。
  “我在人间的辖区又增了好几处,今后恐怕是不能每年都陪你过生辰了,不过你放心,今后我会备好礼物,交与这小童仙,他会送与你,代我陪你。”他说话的时候背对着她,怕她与他对视。
  任茕收下蜻蜓小童仙时本来一心欢喜,可听到珀峰这样说,脸一下就耷拉下来了,“你不是应允过我,每年生辰都会亲自见我,现在却要违背承诺了吗?”
  “这蜻蜓小童仙身上有我的仙气,你见了他便如同见我,今后他会留在这竹林中,时常伴你左右,与你解闷。”珀峰并没将那蜻蜓是如何来的告诉任茕,他在她还来不及答话时便飞走了。
  之后几年,珀峰即便是来此地巡视,也只是速来速去。
  那蜻蜓小童仙日常便将自己于此地的所见所闻变为画面传给珀峰。
  见到任茕欢喜时,珀峰亦欢喜,见到她难受时,珀峰更难受。
  他知道自己对任茕许是日久生情,也知道她对他的心思。可他是神,他有他的职责和使命,他不能亵渎神职违背天命。
  任茕对于他内心的这些起起伏伏丝毫不知,她对他越是思念,心中便越多怨念。
  这些年家中变故颇大,她心中的苦闷孤独无以排遣,整日过得郁郁寡欢。
  早几年是哥哥任莱被一将军相中,破格征召从了军,一去便是数年。哥哥离家期间,与家中的联系只有那寥寥几封家书,母亲和任茕日日盼着天下太平,盼着他早日归来。最近那一年,母亲生了一场大病,郎中说母亲年岁已大治愈之望渺茫,所剩之日无多,不知是否应了那破郎中的乌鸦嘴,不过只几日光景,母亲便真离她而去。
  任茕将母亲葬在父亲灰盒旁,了了母亲的夙愿。
  那一阵她日日以泪洗面以酒解愁。
  她做女红换来的钱大多都在集市上沽了酒,一回家便喝个烂醉,因为醒着的时候,她总会期盼着,那绿玉神会现身出来见她。哪怕就一次,哪怕只一瞬。
  那蜻蜓小童仙阻止了许多次都未果,后来只能将她买来的酒藏起来或埋起来,可是任茕找不见酒壶便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一遍一遍哀求,小童仙与主人一般心软,一见她落泪便只好都依了她。
  “绿玉神,你这破神仙。”她喝酒之时,嘴中常大声嚷这句。
  “小仙儿,跟我一起说,绿玉神,破神仙。你怎么不说啊?”她还要拉着蜻蜓小童仙一起,小童仙不敢答她,可又被她抓着死死的逃不开,只好拼命震动着翅膀发出些响声算是回应。
  可当她喝得酩酊大醉,丢了意识之时,嘴中却常念叨着几句诗,重复念的那句像是,“与君遥伴再些年,共别俗世避神仙。”
  每每念完此句,她早已泪眼朦胧。
  转眼间,她二十岁的生辰将至。
  某日她不知为何有了兴致,想为自己做件纯白色长裙,换下一身男装,于是便在家中闭门不出,苦苦做了好些日子,最后那裙子倒是做好了,可是她看着总觉得缺了什么。
  “少了,什么?”她将裙子放在一边,托着腮想着。
  此时外面起了风,吹得那些竹叶沙沙作响,她呆呆的望着竹林入神。
  看着看着突然有了个想法,“何不绣些竹子?”
  一有这念头之后,她便又细细地,一针一线在袖口和裙襟处绣了些竹子和竹叶的图案,绣好之后,用熏笼燃了些清淡的梅花香料熏着。她将裙子张挂在床边那个竹木架上,算着时间,等生辰那日再穿。
  她就这样一日一日地数着,就这样一日一日地等着,一如过去消逝的无数个日夜。
  可,最终,她还是没能等到生辰时,亲身穿上那件亲手缝制的长裙。
  “此女子名为任茕,于二十岁生辰之际在睡梦中离世,属正常死。其父任彦笙,巴蜀莱茕镇人,其母苏慈,吴越诸暨镇人,其兄任莱……”寿神斗辛站于放着任茕尸体的床边,捧着录簿神情庄重地念着任茕于上所载的逝言。
  蜻蜓小童仙此时端了壶热茶要给任茕解酒,却发现这竹屋中无故多了位神仙,赶紧躲到一边,将那神仙的神像通传与主人知道。
  珀峰一见站于竹屋中的神仙是寿神斗辛,二话不说,立刻从天上赶往人间。
  那寿神念完簿录上逝言后,右手变出勾消笔,将任茕之名与名下所载之言一并勾了去,一时间那簿录上便多了处空白。
  任茕的记录已从寿录上消失了,这意味着她这一世已完结,只待时机重新开始新的一轮轮回转世。
  “寿神为何在此?”珀峰还是来迟了一步。
  寿神斗辛见是绿玉神,知此处是他的辖区之一,便赶紧行鞠礼道,“小神斗辛见过绿玉神。”然后赶紧接着道,“斗辛在此履职,不知可有冒犯?”
  珀峰见任茕躺在床上已然没有呼吸,心中大恸。他压下喷薄欲出的悲痛,转身质问寿神道,“履职?我竟不知,寿神你从何时起掌运了人间的寿录?”
  这天上的天规写得清清楚楚,寿神斗辛主管的辖区在天上,主要是负责记录天上每位神仙的寿长年岁,而凡间之人的寿命由其他各星君分管登消,载于寿录上,定时呈与寿神斗辛查验。
  斗辛吓得慌忙跪下,不敢抬头看珀峰。不知是否是心虚,他的身体还有些颤抖。
  寿神斗辛与绿玉神珀峰的阶品差不了多少,即便是犯错,也无需跪拜,况且平日里他俩甚少交集,并无所谓的敬畏之交。
  珀峰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大声呵斥道,“你不是斗辛!你是谁!”
  “绿玉神饶命,我是寿神的坐骑,蜚鹿小仙。”
  只一晃眼,刚刚的寿神竟变了副模样,这蜚鹿小仙赶紧又说道,“求绿玉神网开一面,蜚鹿此举是有苦衷的。”
  珀峰一把抢过他手上的寿录,翻来覆去地查看着,却找不到任茕的名字,他悲愤道,“这女子正值桃李年华,你却将她从寿录上勾了去,就是有天大的苦衷,也难逃责罚。”说完拖了蜚鹿小仙欲飞天上奏禀天帝。
  “求绿玉神听小仙将事情的原委言明,之后要如何处置,小仙定都听从。”蜚鹿苦苦哀求道。
  珀峰越是动气,他的心便越疼得厉害。他丢下蜚鹿,转身取下那件白色长裙,将它盖在任茕身上。
  她的面容似睡着一般安详,想来是在睡梦中离开人世的。
  珀峰的脸痛苦地扭曲着,双手即便已经离了那长裙,仍忍不住得抖着,他运力强行平复了内心的伏动,然后问蜚鹿道,“你口中的事情原委,可与她有干系?”
  “有,与她的父亲任彦笙,与她都有干系。”蜚鹿仙答道。
  “既然如此,你便讲。”
  得到了珀峰许可,蜚鹿便开始讲起了二十年前的一桩旧事。
  二十年前,寿神斗辛下凡游历,途径东海时,便到东海水神的府中叙旧,他的坐骑蜚鹿在水中待不住,便趁斗辛不注意时偷偷跑了出去。他以兽形在东海岸边四处游玩着,后来在一叫诸暨之地的林中山洞休憩时,被当地的猎人撞见,那些人见蜚鹿长得神奇,知这神物可以换个好价钱,便对它穷追不舍,最后将蜚鹿围捕了去。
  猎人将蜚鹿运到集市上叫卖,恰好当时任彦笙在那集市上为家中即将出世的孩子购置物件,他看到许多人围着一处,便也凑过去看热闹。那蜚鹿腿上受了伤,蜷缩于笼中一角,任彦笙看向它时,它刚好与他对视,那眼神满是哀求,看得任彦笙实是不忍。
  后来任彦笙出了高价将蜚鹿买下,带回家中,妻儿十分喜欢,对蜚鹿悉心照料直至它康复,他们一家遂将它放归自然。那蜚鹿回去之时,斗辛恰在寻它。
  蜚鹿虽被斗辛一番责骂,但仍坚持要向救了自己的凡人报救命之恩。斗辛拗不过它,便允它去报恩。蜚鹿小仙寻了一时机,悄然现仙身于任彦笙面前,向他言明来意,问他需什么报答。
  那任彦笙朝他拜了拜,说自己当时相救并不图任何回报,况且蜚鹿在他家养伤之时,给家中的妻儿添了许多欢乐,他心怀感激,实不需什么报答。
  最后蜚鹿仙将自己脖间的玉铃取下一个,送与任彦笙,许他一个心愿,将来他若有所求,只需将该玉铃击碎,蜚鹿便会现身圆他心愿。
  几个月后,那任彦笙的妻子苏慈诞下一女,取名任茕,他将蜚鹿仙赠与他的玉铃做成了手饰,给女儿戴在手上。
  这叫任茕的女婴还未满一岁之时,突然害了心疾,命在旦夕,任彦笙几乎请遍了镇上的郎中,都没将女儿治好。就在女儿奄奄一息,妻子悲痛欲绝之时,任彦笙忽的想起了蜚鹿仙曾应允他的一个心愿,于是便将玉铃击碎。
  见蜚鹿仙果真现了身,任彦笙立即跪下向他磕起了头。
  只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这任彦笙的头发竟白了不少,面容更是苍老了太多太多,蜚鹿不问也知道,定是他家中出大变故,于是便对他说,
  “无需跪求,你只要告诉我你的心愿是什么便可。”
  “求神仙救救我女儿任茕的性命!”任彦笙说及女儿,不禁老泪纵横。
  蜚鹿听他说完请求,便让他先在原地候着,自己摇身一变化成了主人寿神的模样去往了掌管此地人寿的星君府中,让他呈上寿录查验。蜚鹿仙翻完寿录,回来对任彦笙说,“这心愿我帮不了你,你再想其他的吧。”
  蜚鹿仙跟任彦笙说明了情况,他的女儿任茕,在娘胎时便已经患有心疾,能活着生下来已是奇事,如今还能在人世间活一遭,算是上天对他们夫妻二人平日里积德行善的赞赏。
  任彦笙听到这里,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落泪。
  “你可有其他心愿?”蜚鹿问他。
  任彦笙沉思了片刻,然后跪求道,“求神仙将我的命换与小女,彦笙愿代她死!”
  蜚鹿仙虽很是同情,但以命换命这事,即便是主人也办不了,何况这种事是违背天规的。不过任彦笙提及以命换命,倒是让蜚鹿想起了个近似的法子,或许可以帮他完成心愿。
  “你当真为了女儿连命都不要了?”蜚鹿试探道。凡人大多贪生怕死,倘若真有豁出性命的决心,那么世间许多不可能之事,也可变为可能。
  “只要能让女儿活下来,要我做什么都行!”任彦笙语气决然果断。
  蜚鹿思虑再三,又问他,“若是只可你女儿存活十几二十年而不能长寿,你可愿意?”
  任彦笙听了,想到女儿可以长到十几二十岁,陪伴他的妻子到老,又有任莱照顾着,比如今的情形不知强上多少倍,于是便点了点头道,“愿意!”
  蜚鹿仙将寿录翻到任彦笙名字那页,见他所剩寿命不过二十余年,若续与女儿二十年的寿时,他自己也没几年光景可活,心中有些不忍,于是便问他,“即便你豁出性命来,你女儿今后只能活个十几二十年,你也心甘情愿吗?”
  任彦笙自打定主意要救女儿之时,便已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了,他朝蜚鹿仙磕了个响头,恳求道,“我意已决,求神仙成全。”
  之后发生之事,蜚鹿一直守口如瓶,也庆幸着一直未被发现。因为他知道此事一旦泄露,他受责罚倒还不紧要,只怕届时为那任彦笙的心愿所做的努力也要付诸东流了。
  “如此说来,如若没有任彦笙那二十年的寿时,任茕早在婴儿时便夭折了?”珀峰问道。
  “正是!那任彦笙之后活了一年半载便离世了,他的寿录也是小仙变成了寿神的模样,从星君处借来,亲手以勾消笔勾划掉的。”蜚鹿诚恳说道。
  ”蜚鹿这二十年来日日提心吊胆,时时关注着任茕的寿录,知她今日寿终,便变做寿神的模样,又借来星君的寿录,就为了了这桩旧事。”
  珀峰听完眉头紧皱,心更是痛,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最后摇了摇头似悲叹般吐出几个字,“糊涂,实在是糊涂啊!”
  蜚鹿仙听了,赶紧叩头道,“蜚鹿知罪,全凭绿玉神处置。”
  珀峰摆了摆手道,“罢了,你速将那寿录还回去,至于你是否要向斗辛言明此事,他是否向天帝请罪,全凭你自己定夺,今日所闻之事,我就当不曾听过。”
  蜚鹿仙听了,难掩意外之色,立即朝珀峰拜了拜,便飞走了。
  蜻蜓小童仙见主人面色凄凉,不言不语,似丢了魂般,于是便径直走到任茕床边。
  “你做什么?”珀峰突然出声,吓了小童仙一跳。
  “主人,任茕姐姐的尸身不能这样放着,我想,我想就将她葬了吧。”小童仙答道。
  珀峰突然大怒,站身大声吼道,“你敢!”
  吓得那小童仙赶忙跪下叩首,不敢再言语。
  珀峰呆呆望着任茕的尸身,片刻之后,双掌朝着身边两侧运力,将此竹林间的灵气聚拢了过来,再加入自己的修为,化那股灵气为棺形,笼罩在任茕身外。
  如此一来,只要竹林还在,那灵气便不会断,只要灵气不断,她的尸身便能保存完好。
  他留那蜻蜓小童仙看管这山林,自己往天上飞去。飞走前又用法力将整个竹屋封闭起来,任何活物都不能靠近。
  他此刻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就是怎么让任茕活过来,可是心中的悲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想着想着忽觉两颊凉凉,以袖擦之,擦了又湿,这才发觉,原是自己的双眼,正在不住地掉泪。
  此时,他脑中又浮现出她边饮酒,边落泪念诗的情景。
  他从怀中掏出任茕于十六岁生辰时赠与他的那把竹扇,看着扇面上她作的那首诗,不禁又是泪如雨下,他将扇子紧紧贴在胸前。这扇子他一直带在身上,一直......
  《愿》
  朝闻簌簌绿竹响
  夕染郁郁野梅香
  与君遥伴再些年
  共别俗世避神仙
  十六岁生辰那日,她在扇子上写道,愿同他朝夕与共。
  白天一同听着风吹竹叶簌簌响,夜晚一起衣染馥郁芳菲的梅花香,她盼着这样远远伴着他再过些年,便可同他一起遁世,到时候即便神仙来了都避而不见。
  为何世间有女子如此痴?这遥遥相伴的十几年间,她连他真正的模样都未曾见过!
  珀峰此时悔恨至极,恨自己当初不该只因了她这一首诗,便冷淡疏远她这些年。
  “茕儿,倘若以我的命可换你重生,我定不犹豫片刻。”
  只见这绿玉神珀峰先是于旧日恩师庭院前思忖几时,之后便毅然决然地飞往了天神禁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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