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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下文学 / 武侠仙侠 / 柔手化刻刀 / 第八话 人神首诞

第八话 人神首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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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人的死法有无数种,所得结果无非就是命绝人终。那么为神是否不同?
  自然情况下,人会寿终正寝尘归尘土于土,神仙则会神寂身归混沌。人的一生不过须臾数十年,而神仙,神仙的一生太长太长,长得在某种情况下,足以说是长生不死。
  非自然情况下,人会病死,或者意外死去,神仙也会,在修行历练的时候熬不过劫难考验而死称为“神陨”,被有法力之物(如神魔鬼怪兽者,皆有法力)所杀而死称为“神销”,自己散尽修为法力而死称为“神逝”…..
  除了神寂之外的非自然的种种死法,死后都留存着神骨当神的遗物,葬于天神禁区的琉璃棺中,乾坤自会抉择,这棺中谁可重生神体继续修行为神,谁将永劫不复。
  以上说到的神的数种死法,皆可在天神殿中,纂神所居纂神庭内存放着的神史中查证到。(所谓纂神,是负责编纂天神史书的天神,由众神选任,一经上任,即不为任何神所领导,却受到所有神的保护。作为纂神,必须直笔天史,绝不掩恶,绝不虚美,不避强御,无所阿容,誓死捍卫神史的真实客观,否则永世不得再为神。)
  但,宇宙之大,乾坤之渊,总有例外。
  有那么一种死法,自存在以来,尽管曾有数位天神,于阴错阳差中使用,却从来不被记录在史,因此鲜为神知。
  自此法出现到丧失效用,一直都处绝密状态,只因此法由乾坤之行应运而生,专为矫正天上某个谬误,特为救赎某位天神而设,这天地间,由头到尾,只有乾坤之神和天帝知晓此事。
  话说那绿玉神珀峰,便是这数位无意中使用了此法的天神之一。
  彼时他为人间一名曰任茕的凡女子,心甘情愿忍受剔神骨之痛和散修为之苦,只为一搏,换那女子重生的机会。大抵是乾坤当时动了恻隐怜惜之心,不仅如他所愿,让那名为任茕的女子复活,竟还赋予了她为神的机会,于是这天地间便有了第一位人神任茕。
  且说那绿玉神珀峰从天神殿飞往天神禁区之时,已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如能以己之身换心爱之人活命,他愿死,如不能,他也心甘情愿一试,与之同死。
  他踏上这禁区之地时便觉清冷之息席卷而来,快走近殿门时,忽然发现殿外竟有一红衣女童在打扫,那模样明明惹人怜爱,可神情却十分冷淡。
  只见那女童手持一扫帚,不紧不慢地扫着。珀峰走到她跟前,她头也不抬一下,一下一下专注地扫着。
  “你可是这殿内的小仙童?”珀峰问。
  那女童闻言,这才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站着的人,然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珀峰很是客气地鞠了鞠手礼,继续说道,“我是绿玉神珀峰,可否请小仙童为我通报一声,我要进殿去。”
  女童还是原先那般的冷淡模样,拖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扫帚,也不答话,就朝着天神禁区的殿门走去。
  珀峰赶忙跟上她说道,“仙童,可否代我向殿内的神仙通传一声?”
  那女童突然停下脚步,说了一声,“不必了。”
  这声音清冷淡薄,吓了珀峰一跳,完全不像是一个孩童的语气。
  “为何不必?”珀峰追问道。
  “因为我就是这里面的神。”
  只见那女童缓缓转过身来,手中的扫帚不知何时已经化作一把竹扇,那扇子,珀峰看着十分眼熟,那难道是任茕送他的竹扇?
  珀峰摸了摸原先放着扇子的地方,果然空空如也,他正欲开口要回自己的竹扇,可眼前的人又瞬间变了模样。
  此时站在他面前的,竟是一面庞精致绝美的婀娜曼妙女子!
  她的红色衣裳已经换成一身长及脚踝的带褶红裙,双耳悬着的那对精致白玉珏虽已很光洁明亮,竟还不如她颀长脖颈上肌肤的十分之一透白,而她此时看着珀峰的双眼,就如同天神殿中寒池里的黑色石,眼眸黑如石,眼神寒若池。
  珀峰还不知道,她只需稍稍这样看他一眼,他内心的所思所想,她便已经一览无余。
  “不知尊神如何称呼?”珀峰从未来过这天神禁区,自然有不曾见过这天神禁区里的神。
  “神号寂,神名珏。”她淡淡然说道。
  每个天神都有自己的神号及神名,像珀峰,他的神号便是绿玉,神名既为珀峰。神号可能会重,因为神阶不同之神,也可能获封同个神号,但是,每个天神的神名是独一无二的。
  这天神禁区里的神也类似如此,但,这里的神,一个神号只能有一个神名,号即为名。
  “不知寂神可否将这竹扇归还?”珀峰不便与她争夺,只好恭敬请求。
  只见寂神珏朝身前利索一甩,那扇子便全开了。扇面上的像,扇面上的字,一时尽收入眼底。
  珀峰有些窘迫,他刚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只好尴尬地收回来。
  寂神看了看扇子,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已经痴了心铁了胆的天神,手一甩,那扇子便收了起来,随即又好端端地回到了珀峰手里。
  他握住扇子,呆呆地看着她不说话。
  “绿玉神,你可知进了这殿的结果?”寂神问他。
  他点了点头,天规上写得很清楚,天神禁区收葬天神,存放神骨,凡进此地的天神,无论进时是生是死,进了即是死。
  但珀峰也知道,这宇宙间的生死互为依据,死死生生,生生死死,方能平衡。天神禁区既是送死之地,必也是迎生之处。
  先前他的恩师,木神笃臻在此散尽了修为而死,救得了天下的草木生灵,今天他也要赌一把,有死必有生,即便最后换不来任茕的重生,至少这天地间会有所生,他的死就不算枉费。
  “既然知道,你还是要进?”寂神理解不了眼前这个一心求死的天神,他可明白他将要舍弃的是什么?那十万年的修为散了虽可以再修回来,但神骨一旦剔除,珀峰这个神便从此在天神榜上除名了,他日能否重生重修为神,一切不得而知。
  珀峰看着手中的竹扇,仿佛在上面看到了那个叫任茕的小女童,她拉着他的衣角,戴着他送的那顶小箬笠,一年一年地长大,长成了那个装满心事,倚在窗边痴痴看夜景的纯真女子。他再看她时,她又变得哀怨愁伤,醉醺醺地泪眼朦胧,嘴里唤着他的名字。
  他分明觉得她还活着!就在那片竹林里,说着一定要等他回去。
  “就为了这样一个凡间女子?”寂神知他此时的思绪。
  珀峰突然定定地看着寂神,语气坚决地答道,“她的名字叫任茕。”
  她的名字叫任茕,她一直想着要见我。
  她是一个凡人,假如她能活到一百岁,她定会等我到一百岁。
  她已经扎进我的心里,再也忘不掉了……
  神没法像人一样,只活个几十年,一百年便再归零重来。
  神的一生太长太长,活多久记忆就跟多久,那种余生只能靠记忆思念一个人的痛楚,神也很难忍受得了。
  神其实怕的东西不少,神也怕万念俱灰。
  寂神珏再无话。她朝殿门一挥,那赤色门扉便在她身后徐徐打开。
  她走在前面,珀峰随即跟着她进了禁区。
  自踏入禁区内,珀峰身上的修为便开始散失。这殿内似有一把无形的刀,他每迈出一步,这刀便削掉他一块肉,断裂他一根骨,这种痛,只会比凡人经历时更深刻,因为神本来就应该承受起超乎凡人的疼痛。寂神珏站在玉树群下,依旧冷眼旁观着,看着这位天神的身体一点一点消失殆尽,最后只剩下那块神骨。
  她神情漠然地看着在空中飘着的神骨,摇了摇头,之后便朝它伸出手掌,那神骨便飞至她的手心上。
  此时悬于天神禁区之顶的檐铃开始叮叮作响,响彻云霄。寂神珏循着铃声,抬起头望向那缥缈无边际的高处,就在那片虚无之中,她看见了珀峰心心念念的那个凡间女子任茕。
  她刚从睡梦中醒过来,听见窗外竹林正飒飒响着,她便欢快地跑了出去。竹林里有个身影,飘逸而潇洒,她知道是他,脸上的笑瞬间绽得满满,她大声朝着那个身影喊着什么,于是他转过身来,这时她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没戴面具原来,他的面容那么俊朗清秀。
  他从怀里拿出一把扇子,温柔地放到她的一只手上,然后牵起她的另一只手,两个人一起走进那片飘着花瓣的白色梅林中……
  寂神珏的嘴角动了动,对着手中的竹形神骨道,“如你所愿。”
  说完,她的手往上轻轻一送,那神骨便飞向了天神殿。
  此时天帝神昊正在自己的神庭中翻阅着众神呈上来的折子,他闭上眼刚想打个盹,忽然一阵风吹进庭内,那门帘刷刷地晃动着。他心中一紧,忽然有种不祥之感,睁开眼一看,果见面前的台案上多了个东西,此物正是绿玉神珀峰的神骨!
  天帝神昊为此伤神了许久,最后也只能哀声叹气一番。
  此后,这天地间便诞生了首位人神。人神者,人不可害之,神不可毁之。
  这第一位人神名叫任茕,着一素雅长裙,那长裙的裙袖和裙摆都绣有青翠竹子的图案,她对过往无所知,对未来无所惧,仿佛自然所生,生而为人神。
  这任茕人神不知从何处得了一把墨萧,从此爱不释手,每每于天神殿中吹奏之时,总能引得天上的神鸟停驻谛听,也不知为何,这位人神颇爱培育新竹,那人间凡适种植竹林之处,必能见她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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