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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收拾妥当的厢房里,宣怀安静地躺在楠木雕花床上,葛心果亲手搓了一条热面巾敷在他额头。然后坐到游姜对面,递过一杯热茶到她手里,轻声问道:“你们俩,闹别扭了?”
游姜羞赧地摇摇头,“没有,是他遇上不顺心的事了。”
葛心果探过身来拍拍游姜的手,“你们没事就好。”她叹息一声,道:“他呀,就是个苦命的孩子。出生那日,圣上最宠爱的宁贵妃因病去世,从那以后,皇上对这个六儿子就存下了芥蒂。八岁时,宣怀的亲生母亲德嫔娘娘去世,他被太子的生母惠妃收养。外人眼里,惠妃未曾亏待过他,但毕竟不是自己亲生,寄人篱下的日子岂是好过的?十五岁时,他主动请缨,戍守南疆,军旅漂泊一晃十年,从不入流的牙门将军做到节制二十万大军的征南大将军,靠的不是皇室血统,而是累累战功。”说到此,葛心果的眼中已泛出泪光,她低头啜了口热茶水,缓缓舒出一口气,语重心长道:“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即便你对你们的过往一丝一毫都不记得了,宣怀仍然是那个值得你去爱、去珍惜的人。”心果将手中茶盏放到桌上,莞尔一笑,“你们第一次相识就是表姐牵的线,现在,我再做一次中人,让你们重新开始,如何?”
游姜双手捂着温热的盖碗凝神静听,心中似有汩汩暖流抚过。是的,她忘了他,忘得一干二净;但他的爱、他的好,她也感受得真真切切。偏头看一眼床上安睡的男子,温媚言道:“表姐无需为我们操心,宣怀待我的好游姜心中明了。”
葛心果欣慰地笑笑,“那就好,表姐是怕你......”她本想说怕她太倔强,一想,这游姜的性子好像也不似以前那般刚烈倔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还提过去干什么呢?
游姜猜想,葛心果是怕自己会辜负宣怀,想再嘱咐几句,便宽慰她道:“表姐放心,我魏游姜纵然忘情,决不负恩,我会好好与宣怀相处的。”
葛心果含笑带泪地摸了摸游姜的脸颊,“好、好,好孩子。我们姜儿真的长大了,比以前懂事了。”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道:“两日后,是九清台三年一度的祭星大典,三年前,就是我安排你们在祭星大典上第一次见面的,这回,还
让宣怀陪你去,故地重游说不定能想起些什么,就算想不起,左不过就是个重新开始。”
翌日清晨,游姜刚刚梳洗完毕,正准备出去和她的“小妈”岑夫人用早膳。突然,几声重重的敲门声响起,一个小厮撞了进来。
“王力!你越来越没规矩了,二小姐的闺房你倒是说进就进啊!”竹栀指着他的鼻子就骂,声音虽大,但无甚恶意。
王力一边倒着气,一边恬着脸对竹栀说:“嗨,竹栀姑娘容我把话说完再教训不迟。”他擦了一把额上汗珠,转而对
游姜正色道:“二小姐,大少爷回来了,在正厅急着见您。”
游姜闻言一惊,这个“大少爷”对于现在的自己,完全就是个陌生人,他还急着要见自己,会是什么事?该如何应对?也罢,凭自己现在的脑子,想也白想,走一步看一步吧。于是带上竹栀,跟着王力,往正厅走去。
魏家大宅正厅,满满都是人,该到的不该到的,都到了。岑夫人、大嫂、三弟媳、以及她们各自的下人,还有那个衣衫不整、风尘满面的大少爷魏游毅。
见王力带着游姜主仆二人进来,魏游毅立马站了起来,上前一步道:“二妹,我们的丝厂让莫暹诏封了,所有原料丝和丝厂的工人都被扣押,爹派我来给你送封信。”说着从怀里掏出信双手递了过去。
游姜接过浸着体温和汗水的信封,顿时想起昨天酒肆里,宣怀也接到一封这样承载着巨大灾祸的远方来信,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信里所述正如魏游毅所言,莫暹诏郑氏欲犯我边疆,故而查封了大昱商贾在彼开设的所有丝厂,连在丝厂工作的工人也一并扣押了,魏纪琛找了很多关系,他不仅要赎回料丝,还要救出所有被扣押的工人,然而,唯一的办法就是向莫暹缴纳巨额赎金。
“三十万两!那些蛮子疯了吧?”大少奶奶胡氏捏着尖细的嗓子惊呼一声。
岑夫人也皱着眉,踌躇道:“三十万两确实荒唐,我看莫如算了,有这个银子,十倍的料丝也买来了。”
对于眼前的状况,游姜起初觉得有些无措,后来突然想起竹栀说过父亲在每一笔交易完成后都会给丝厂的伙计发红包的事,她想她大概有一点明白父亲的心意了,于是定了定神色,笃然道:“爹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我们魏家,向来以诚信为立身之本,不仅要对得起买家,更要对得起为我们自己的伙计,不能寒了人心。”
胡氏正用丝帕给魏游毅擦着脸上的汗污,听游姜这么说,颇为不服:“那是‘我们自己的伙计’吗?他们不都是莫暹诏的子民吗?怎的还要我们花钱去救?不是太可笑了?”
游姜听她怪腔怪调,不愿多做理会。其实很多事情她眼下也并不十分明了,只是觉得,父亲的考虑必然更为深远,必须支持。也许,自己便是父亲在这个家里最信任的人了。
“竹栀,随我去取账房的钥匙。”她抛下一句话,转身带着竹栀离开了。
账房老先生冯伦从两摞高高的账本子中抬起头来,又伏到桌案边“啪啪啪”打开了算盘,游姜及一众家人站在一边痴痴看着、焦急等着。
算盘停下,冯伦站起身,垂手敬立,低声言道:“二小姐,铺子账面上的银两,除去年底要派发股东的红利、结算各分号掌柜的分成和给伙计的工钱,以及清算几家原料商的货款外,能调动的只有二十二万两,”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这已经是极限了。”
前面一段话把游姜说得云里雾里,但最后一句她听懂了,二十二万两是柜面上能拿出来的最大限额。好在她昨晚因为睡不着觉,在内府账房泡了一夜,知道府里过年的用度已于半月之前入了库房,这五万两里面应该能先挪用个三万两,自己家过年,紧巴点没什么。余下的五万两嘛,她在父亲书房的柜子里看到过一个银票匣子,当时就想应该是父亲留着备不时之需的,没想到这么快便派上用场,唉,希望能够。
竹栀见她家二小姐盯着案上的账簿出神,从身后轻拽了拽她的衣角。游姜回过神来,心中已是有了底气,对冯伦道:“那就烦劳冯先生把二十二万两银票取出来,再从魏府内库取三万两,其余五万两,我来想办法。”说罢,带着竹栀拂袖而去,留下身后一片议论之声,说得最多的,无非是对挪用内府用度的质疑。
一家人又怎样?大难面前首先考虑的还不是自己的利益。
回廊转角处,游姜冷冷朝正厅交头接耳的人群抛过一眼。她有些心疼自己的父亲,他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操持那么大生意,还有,这样一个家。
爹,女儿定不会叫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