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爷，你应该已经回来了吧？回来就再好好看看这个家。只是不好意思，没有给你预备酒菜。你千万不要责怪，‘二七’的时候我给你做一桌好菜。”
　　唐金面对李爷的遗像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然后退到一边。
　　“爸！”
　　李丽站起身来跪在八仙桌前，拜了三拜。拜完后也不起来，跪在地上抽泣个不停。
　　李露儿从太师椅背后出来，也跪倒在八仙桌前拜了三拜，拜完陪母亲一起哭泣。
　　唐金最看不得女人哭，特别是像李丽这样的闷声抽泣和李露儿的童声涕泣，一声声揪他的心。
　　他想过去劝李丽不要太伤心，或者搀扶李露儿起来，可就是迈不开步，连嘴也不知为什么张不开，刚才还“吧嗒吧嗒”说个没完。
　　唐金平时不太爱说话，理发店来顾客也就问个好，生客顶多再问一句理什么发型？熟客大多点个头。
　　理发店里街坊邻居海阔天空扯淡头，唐金从不搭腔。
　　刚才“吧嗒吧嗒”自言自语，唐金完全是给自己壮胆。现在嘴巴闭上了，要再重新张开，可没那么容易，何况他面对的是李丽。
　　“爸，我知道你也是无奈，但既然你走了，我必须要为我的亲妈和露儿他爸讨回公道！”
　　李丽说完从地上站起身来，见三柱香即将燃尽，重新点上三柱，拜了三拜后手牵李露儿走向后院。
　　整个过程李丽还是没有看唐金一眼，只当他是空气，根本不存在。李露儿倒是看了几眼唐金，可童眸里射出的不是友好，而是仇恨和蔑视。
　　“露儿，你现在还恨唐伯伯吗？”
　　“那天晚上进后院已经不恨，妈妈说你是好人，我想你也是好人。”
　　“露儿，唐伯伯对不起你妈妈啊！”
　　“唐伯伯，你能帮我吗？”
　　“露儿有什么事情需要唐伯伯帮忙？”
　　“帮我为外祖母、爸爸、妈妈讨回公道！”
　　“露儿，眼下我们先好好地送你妈妈走，然后你好好读书，长大了唐伯伯自然会帮你讨回公道。”
　　唐金召集所有同学和街坊邻居，为李丽举办了一场隆重的追悼会。
　　陪李露儿为李丽做完“五七”后，送李露儿到省城的寄宿制贵族学校读书。
　　“呆耳
　　「释名」亦名胡、常思、苍耳……
　　「气味」（实）甘、温、有小毒。（茎、叶）苦、辛、微寒、有小毒。
　　「主治」
　　1、久疟不愈。用苍耳子或根、茎，焙过，研为末，加酒、糊做成丸子，如梧子大。每服三十丸，酒送下。一天服二次。用生苍耳捣汁服亦可。
　　……”
　　决明已去，苍耳在，可我怕面对苍耳他，因为他有小毒。
　　李露儿合上《本草纲目》，关好窗户，走出书房。
　　也不开灯，也不去里屋查看刚才那道黑影，李露儿走出老宅，踏雪而返。
　　李家老宅位于水城鹿胎山上，原为李家祖上避暑所用，周围树木参天。后来树木被砍伐，成为周边村民的菜地。
　　“谁？！”
　　李露儿穿过一畦畦菜地，刚走到大路上，见前面站立一人，浑身黑色，与洁白的雪地形成鲜明的反差。
　　“露儿，你出来啦？”
　　那人抖了抖身上的雪片，弓腰靠近李露儿。
　　“莹莹，你怎么在这里？”
　　“散步啊。”
　　“散步？大半夜的你散什么步？”
　　“露儿，你喜欢早上跑步，我喜欢半夜散步，有问题吗？”
　　“没问题，那你慢慢散。”
　　李露儿知道张莹爱面子，嘴上从不肯输别人，就径直朝前走。
　　“露儿，你还没有吃晚饭吧？我们去夜排档吃夜宵？我请客。”
　　张莹紧紧跟随李露儿。
　　“莹莹，你肯定有事情，快说！”
　　李露儿肚子确实很饿，也想去吃点夜宵，但知道自己的这个闺蜜平时可是一毛不拔，今天突然说请客，让她生疑。况且这大雪天大晚上不在家里窝着，到这里来等她，肯定有什么事情，这事情估计不会小。
　　“露儿，我还真的有事情和你说。”
　　“你快说。”
　　“我们先去夜宵城，边吃边说？”
　　“你这个快嘴婆怎么变成叨叨婆了？说，什么事情？否则我翻脸！”
　　李露儿停下脚步。
　　“别别别，露儿，是，是，是果子，果子她出了事情。”
　　张莹吞吞吐吐说道。
　　“果子？果子她出了事情？什么事情？下午我们不是在一起练瑜伽吗？才一会儿工夫她出了什么事情啊？”
　　“唉，那只是一会儿工夫啊？现在已经快一点钟了，她现在躺在医院里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呢？”
　　“躺在医院里？果子身体不舒服住院了？得的什么急性病？”
　　“不是病，她自杀！”
　　“啊？！自杀？！”
　　李露儿难以置信，别人自杀可能，赵果怎么可能自杀？
　　谁自杀都有可能，赵果自杀不可能！她火辣辣、无遮无拦的个性怎么可能自杀？她们四个死党里面就赵果最没有心计，嘻嘻哈哈什么都无所谓！
　　“露儿，果子自杀应该怪你。”
　　“怪我？莹莹，你是不是刚从酒吧里出来？喝多了吧？说话怎么瞎七扯八没个准星？”
　　李露儿得知赵果自杀，还怪她，心中疑虑和焦躁，停下脚步要好好问问张莹。
　　张莹紧紧跟在李露儿的身后，没注意她突然站住不动，来不及收脚，雪一滑，整个人撞在李露儿身上。
　　李露儿虽然比张莹先站住，可没有防备，经不住她的撞击，身子一侧歪，倒在雪地上。
　　张莹一个趔趄，也随李露儿倒在雪地上。
　　李露儿只是就地倒在马路中央，身体没有事，一个咕噜立马爬了起来，她拍了拍身上的积雪，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问张莹道：
　　“莹莹，你能不能不开玩笑？果子她到底有没有自杀？为什么要自杀？现在怎么样？”
　　李露儿走出好长一段路，没有听见张莹搭理他，停下脚步回头想再问她几句。
　　“咦，人呢？”
　　李露儿见白皑皑的雪地上就她一个人，根本没有张莹的人影。
　　见鬼了？难道真的有鬼？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
　　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奇怪了，好端端的半夜三更在这里碰见张莹，还瞎七扯八地说赵果自杀了。现在又突然不见她的人影，这难道不是碰见鬼了吗？
　　“莹莹，莹……”
　　李露儿呼叫张莹，她不敢大喊，这数九寒天，大雪纷飞，夜深人静，荒郊野外，咋咋呼呼算什么？
　　李露儿喊了几声，没有听见任何回应，只有雪片落地的沙沙声。
　　一阵夜风刮过，路边的灌木丛窸窣作响，李露儿打了一个冷颤，浑身起来一层鸡皮疙瘩。
　　“刚才我碰到的那个肯定不是莹莹真人，果子好端端的也不可能自杀，莹莹、果子和冰冰不是一起去吃火锅了吗？”
　　唐金站在路中央，身子有些发抖，不自觉地裹紧羽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