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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闲有什么用?舒服也不是长久之计。
挣了一回钱,就上了瘾。身上有钱做什么都方便了,底气也足了。现在不干活了,手里没有钱了,真的就像丢了魂似的。知道了钱的魅力,就像着了魔似的想着挣钱的事情。怎么才能挣到钱呢?上哪去挣钱呢?干什么挣钱多呢?钱成了他开始琢磨的难以割舍的事情。
也不知道萧山怎么会盯上拉煤这个行当。每一辆手推车都要装上半吨的煤。分量是不轻的,那时候每年都要去煤场雇车拉煤,平时在路上也常常看见大汗淋漓的拉煤车的人,脸上浑浊的涂着煤的黑色,两只眼睛显得又白又亮。看见拉煤车的人付出的艰辛心中都有些不忍,就是三九天,还满脑门子冒着热汽,呼呼直喘,棉帽子支棱着帽耳朵,斜扣在脑袋上,这可能是标志性的打扮。特别是在铁道线路旁把煤车拉出来的时候,那可真是竭尽全力,就是那样还是拉不出来,没办法,招呼着同行帮把手把车拉出来。线路旁边卸煤的那个地方哪有平坦的地面,坑坑洼洼要想把车拉出来谈何容易。
萧山这么年轻的人,力气还没长全,能行吗?鼓鼓捣捣真的把三轮车弄到手了。还蛮结实蛮漂亮。从此就干上了这个活。像一匹牲口一样当起了苦役。
他究竟能难到什么程度?究竟能累到什么程度?还真没有去看过。但这也是可想而知的事情,没看见他拉煤,还没看见别人拉煤吗?大同小异,只是他会更难一些罢了。
一次大雨天他没有去拉煤,好不容易和伙伴们聚在一起,聊起了拉煤的事情。萧山说:“挣那点钱是那么容易吗?要是那么容易都去干了。光累还不用说,那里面的事多着呢。那里的人都欺生,新去的人瞧着挨欺负吧。碰到个坑啊包的,瞪眼看笑话,就是不帮你。那才叫气人呢。我是挺倔的人,从来不说软话,就是不求他们,我宁肯绕着走也不求他们。实在拉不出来,我就让煤车打转,这样一转,一边的车轱辘就从坑里出来了。找个煤块把这个车轱辘掩上,再转那边的车轱辘。都出来了,加把劲就拉走了。让那些想看笑话的人都看不成。
有一回真把我欺负的急眼了,我真跟他们发起了脾气,真的动怒了。是这么回事,排号轮到我了,愣是不让我把推车靠进去。我和他们吵了起来。可能是看见我是新来的岁数又小,有几个小子合伙要揍我,我一步蹿上了煤车抄起了大铁锹喊道:谁他妈敢上来!我先拍死他。这帮人是软的欺负硬的怕,看见我腿脚的利落劲,谁也没敢上前一步。都是养家糊口的谁还真的玩命不成?也就是吓唬一下,或是占点小便宜,得意一下也就算了,没有几个敢真往身上惹祸的。从那以后,一个个老老实实的。碰到不好拉车的地方不用你吱声,乖乖的都过来嚎喽一嗓子,一下就出去了。为啥这样呢?就是这些人觉得你是条汉子,有刚,值得帮。”
听着萧山的自诉几个人又佩服又有些可怜的看着他。他还是那股满不在乎的样子。还是那张好像永远不变颜色没表情的脸,显得那么沉静,沉静的像一滩水。
拉煤的活又脏又累,但是每天挣的钱却不少。脏也好累也好习惯了就习以为常了,不觉得什么,认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干这一行的人都是这副样子。但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还是需要有一个正当稳妥的工作。社会上给没有上山下乡的人们开始分配工作了。
萧山跟着别人学吧,就这样开始办理参加工作的手续,等待着分配工作。
萧山的工作被分配到了国丰厂,多么好的单位。这么大的企业该是有多少人羡慕,在地方单位工作的人一听说是国丰厂的都不免伸出大拇指夸奖的说:“国丰,国丰,五谷丰登。那可是好地方,待遇好,冬天发棉的,夏天发单的,劳保待遇是任何一个搭单位都不能比的。真的假的谣传吸引着他们。你看人家单位多好啊?哪像咱们这穷地方,什么都不给。”还要什么呢,一副皮手套就羡慕的不行。“看人家的手套多好,全是皮的,黑又亮,串个门戴着也显得气派。”
进了国丰厂萧山真是高兴。是国丰的房产建筑部门。也不错,盖房子嘛,一定是比市里的建筑单位强多了。这么大一个企业没有建筑部门是不行的,不论是单位的办公设施还是新的车间,一直到职工的生活住宅都需要大批的住房建设维修和改造。
最后被领进了锅炉房,开始的兴奋和热情一下子就凉快了。锅炉房里黑乎乎的一片,人们正扛着拆卸下来的锈迹斑驳的管子往外面运走,那褐色的铁锈就像一层一层干燥的鱼鳞似的向上翻卷着,赶着走赶着往下掉渣。工人穿在身上的工作服,看上去真漂亮,自己羡慕了多少年,可是看着人们满身的铁锈和灰尘又扫去了这么一点点的兴奋。进到车间,凌乱的景象,眼下是乌七八糟。拆卸下来的管子横七竖八的堆在地上,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萧山参加工作了,工作是一名司炉工。这是文明的好听的叫法,实际上就是一个烧锅炉的煤黑子。这样一个脏乱差还挨累的活能有什么出息吗?这个几乎不被人们看上眼的工作是很少有人能从这里面跳出来,或很少有人能搞出什么名堂,一辈子都和煤碳炉灰打交道。
这是一件恼人的工作,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没有办法,要想调换工作那实在是一件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
终于领到了羡慕已久的工作服,真是舍不得穿上,但又不得不穿上。按着工长的分配,两个人一伙的从里面往外抬着换下来的管子,或者是抬上地面堆着的管子。
萧山爱惜着工作服,加着十二分的小心。有时只是用两只胳膊吃力的举着管子,工长看见了赶紧过来对他说道:“把管子放在肩上,像你这样时间长了会受不了,万一行走不便再把管子扔了,那样会碰到自己或旁人。”萧山不得已心疼的把满是铁锈的管子扛在了肩上,好一阵心疼。
等到换下工作服的时候,肩膀上厚厚的一层铁锈,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萧山没精打采的吃着带来的午饭。
工长说:“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萧山放下了正在嚼着的玉米面大饼子恭敬地说:“我叫萧山。”“小伙子身体不错啊,有把子力气。对这里印象怎么样啊?”萧山本想说不怎么样,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转口说道:“行,挺好。”嘴不应心的回答着。工长看着他勉强的样子就知道一定是不满意。本来这里的工作和环境就不好,又赶上大拆大卸的大修更是没法让人看,难怪小伙子这样的表情。工长介绍说:“我姓姜,是这个锅炉房的工长,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找我,不找我,班组长能解决的也很好。小伙子,来到这里就好好干吧,都正常了,习惯了这里还是不错的。都是室内的工作,风刮不着,雨淋不着。”
这个四十多岁的长相清瘦的工长说完走了。萧山心里嘀咕着:这是什么破地方啊?哪好啊?黑乎乎黄乎乎的一片又一片,简直比废品收购站还脏。再看看那一排排高大宽敞的生产车间,整天是机器隆隆。看那车工精心的加工着零件,零件飞速的旋转着,铁屑打着卷的越来越长。加工过的零件锃明瓦亮,那才叫技术呢。现在的烧锅炉这是什么呀?有谁愿意干呀?还说这里不错呢!
第二天早点名。工长讲了一下工作进度,又着重的对新工人说:“新来的同志对这里是陌生的,特别是这里肮脏的环境。现在是这里最肮脏的时候,这一阶段过去就会好很多。现在我要说的是什么呢?新来的同志们一定要记住每根管子和设备是从哪里拆卸下来的,不知道的就要问。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千万不要错过了这难得的机会,遇到这样的机会不容易。还有每个设备原来都是在什么地方拆卸下来,叫什么,干什么用的。如果现在不问,今后一定当不了好工人。现在不但要问,而且要记住。因为这是你们接触到的新鲜事物,只要用心是很容易记住的。就是以后凡是自己经历过的检修工作都要记住它,这很重要。我再说一遍,这对于今后的工作很重要。”
整个锅炉房的检修安装工作结束了。大清扫以后,有几个人穿上了雨衣用胶皮管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每一个角落不拉的冲洗着。强劲的水压把棚上墙上的黑灰冲刷下来,黑黑的水流下来,流进排水道里。又把地面反复的冲洗着,直到一点尘土没有。车间里恢复了安静和相对的整洁。但墙壁还是看不清的颜色给人不舒服的感觉。有什么办法呢?就是这么一种工作性质和工作环境。
几乎可以说锅炉房的很多工作都是简单的熟练工种,甚至包括检修。更严格说除了电工,电焊工,水质检验人员,剩下的全部都是简易工种。只要用心,看几遍,熟练几遍就会做。
萧山这个聪明人学这些还会费劲吗?不会的。他是一个十分有心机的人。尽管一开始就是十分的不喜欢这个工作,还是按着工长的提示和要求对待自己经历过的每一件工作。逐渐的对于锅炉房的设施和管道熟悉起来。这为以后的工作打下了很好的基础。整个布局就像一幅完整的画面一样储存在自己的头脑里,对于交给他的每一项工作就会有一个立体的画面,能够很快的找到下手的地方,而不像其他人一样左问右问。碰到明白的人还能问出个所以然来,碰到不甚明白的人,回答的问题使询问的人越听越糊涂,因为他自己就没有太弄明白。
所有的检修完毕之后就是清闲,从没有过的清闲,什么事情都没有。人们不是在屋里的凳子上斜歪的半躺半坐着,就是蹲在阴凉的角落里闲聊或闭目养神。
好信的几个人经常到各个车间转悠,增长着机械行业的见闻。不管到了哪里,谁也没有阻拦的权利,因为他们可以名正言顺的说是来检查暖气设施的。回来又是好一阵羡慕,漫天的吹嘘,实际上是在发泄着对自身工作的不满。
深秋的寒冷到来了,人们感觉到真的冷了,开始盼望有暖气送过来。
温度达到了取暖的临界点,也到了开始取暖的时间,一年中主要的也是重要的工作开始了。这时候的气温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寒冷,只不过是这样的温度对于刚从温暖环境中度过来的人还很不适应,觉得异常的冷。实际上心理作用是很大的,犹如人们习惯地挂在嘴边的成语叫做不寒而栗。正是这一阶段真实的描述。
开始焚火了,真的开始供暖了。但一天也烧不了几百斤煤,只是使用循环泵把温水多循环几次,使人们感觉到暖气管子有动静了,有滋滋的流水声了,暖气管子不是那么凉了,有了温暖的感觉就可以了。人们顿时感觉到开始取暖了。实际上室内的温度上升不了几度,或许也就是一两度,但感觉却是不一样。暖气水开始循环,暖气管不凉了,开始供热了,心里瞬间就热乎起来。这往往是心里的感应。至于说到冷暖的概念和心理反应的作用差距是很大的。
一天只烧几百斤煤,这不等于是闹笑话吗,这么大的锅炉只能在炉排上铺上薄薄的一层,或整条炉排都铺不满,炉排时断时续的运行着,只要煤火不灭就行。
这个阶段的活能累吗?要说累,打死都没有人信。萧山觉得这件工作实在是有些意思,传说中的苦累差怎么就跟现在对不上呢?萧山本来就克制自己少说话,也不得不问大李子:“李哥,这里的活怎么这么轻省啊?”大李子看着新来的萧山,笑眯眯地说:“刚开始点炉能累到哪去,现在实际上是烧火也行不烧火也行,但规定的采暖时间到了就开始烧吧,现在也就是表示表示,比划一下。从现在开始就会一天比一天烧得多,到了三九天那是整天的闲不住,到那时候才累人呢!”“现在都应该做点什么呢?”“现在就是趁着清闲,学一学,练一练怎么焚火。也就是怎样把一锹煤薄厚均匀的撒到炉排上,这才是烧锅炉的真功夫。”“把煤直接扔进去不是就行了嘛?”“哪有那么简单,炉排上这里一个包,那里一个坑,这边都烧的落架子了,那边的火被压死了,这锅炉还能热吗?再说了那些没有燃烧的煤都随着炉排滚下去了,这得浪费多少煤?你挨累不说,让领导看见了还不把你训成个紫茄子色?”
萧山这才知道这看起来粗糙笨拙的工作里还有这么多诀窍。
站在旁边好像没有留意他俩谈话的工长这时插言说:“大李子说的完全对,你们新来的工人就要从基本功开始学起,看一看老工人在使用铁锹焚火时两只手是怎么动作的,诀窍在两只手上。两只手能控制着铁锹里的煤怎样散开,或散出去多少。不需要全部散出去的煤就可以散出一部分,留下一部分,哪里缺煤就把煤散到哪里去,这可是个功夫活,实际上是很灵活的。除了散煤外,怎样擞炉灰,怎样不炼焦也有很多窍门,自己耐心的掌握吧。”
萧山是一个干一行留意一行,专心琢磨一行的人,就是不喜欢,也要在干这一行的时候把它弄明白。最讨厌干了一溜十三招什么都不知道,这就是最难堪的事情了。
没用多长时间,就掌握了全部的操作技巧,工长特意表扬了他好几回。要让大家向他学习,学习他的敬业精神。萧山心里想还敬业呢?这个破工作烦还烦不过来呢。但是这样的心里话是没有办法讲出来。
严冬来了,每天真的是很累,每个班两条腿不住的倒腾,就跟走马灯似的。不住的加煤,擞炉灰,弄开烧在一起的煤焦子。三个人总也闲不着,一个班下来也是累得够呛。亏了萧山的身体好,起码在外人看来是没有像另外两个人那么累。
这个时候多亏了有专门的运煤工,要不然还不把三个人累趴下呀?
寒冷的节气也就是一个腊月,过了腊月天气渐暖,也就不用烧那么多煤了,人也没有那么累了。大李子对萧山说:“萧山,没看出来你身体这么好,这么能干,瞧上去也不是显得那么壮实?”小曹说:“兄弟,你是有底不漏啊?头一回干这活没把你累住,真行啊。”萧山借坡下驴的说:“怎么会不累呢?我这个人就是不容易出汗,我只要是出汗了,那指定是累的不行了,身体抗不住劲了才会出汗。”“嗨,真是一个人一个体性啊。我是累一点就会出汗,你可是另一样啊?”
大李子觉得很奇怪,就凭自己这么高大的身材和体力竟然熬不过相貌平平的萧山,感到这个人是有点新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