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这是一辆通往BJ的K101次直达列车。票子上写的清清楚楚。丰臀**的检票员刚刚也替我检过票。坐在我旁边的奇葩乘客摩拳擦掌,告诉我自己去BJ,问我是不是去BJ的……
广播里磁性的男声喋喋不休。说来说去就是那么一句话,出门在外,小心保管财物。
看来,种种迹象都表明,我要出发了。只是我一再把目光伸向窗外,拥挤的人群中我还是看到那一家子人。
舒雅抱着布偶嚎啕大哭,那只瘦弱的悠嘻猴布偶被她挤得比例严重失调。陈亮在一旁安慰苦着脸一度抹泪的母亲。然而瞅也不瞅一眼舒雅。
我坐在位子上拍起了大腿,笑出声音来。陈亮那小子,竟然觉得舒雅的眼泪不值钱。要知道舒雅那小丫头,一哭起来,那些小男生就都是千宠万哄的。还有母亲也真是的,哭什么呢。不是叫我滚了吗。
可是随后我就知道这笑不是真心的了,因为感觉整个嘴巴都是苦的。
临走的前一夜,我把父亲那一天在家门口烧纸钱的怪事告诉母亲。
听到此事,她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没睡好,我见到厨房里有一碗黑色的凉茶,兴许是母亲平时喝的吧。我便倒了一杯递给她。母亲看了一眼,一句话不说。示意我先放着。
“我们要赶快把房子的事情给办了。”母亲咬了咬嘴唇,她的意思是说把房产证上的名字由我,改成陈亮。
“妈,我觉着我还是不留在家里吧。”母亲话音一落,我就开口了。
“为什么?”母亲的声音充满疑问和不舍,元气十足。像是一个散发着酒气的坛子。
“是这样的,”我把双手反复摩挲,边解释边在空中比划,“我年纪也不小了,我想出去打拼打拼,我打听到我的大学同学在B市,可以给我介绍一份好的工作。”这是我想了一个晚上的理由,这个理由就像一道家常菜,虽不出奇,但是味道得人心,站得住脚。
“哼。”一直沉默的陈亮听不下去了。“如果是十年前的时代,这个理由还说的通,可是关键是无论十年前十年后,这个理由在你身上,说的通吗?”陈亮一道嫉妒的醋意,顿时使这道菜顿时难以下咽。
“你给我闭嘴。你当然可以说这些风凉话。”我额头上的一条青筋被激起。
“你俩别吵——你要找工作,这附近也可以找到的啊。干嘛非要去那么远。”母亲依然坚持她的立场。
“没错,你不能走。你要留下来。”陈亮笃定地告诉我。
“没错,你要留下来。”母亲说。
“妈,陈亮。你们有考虑我的感受吗?”我的声音低了下来。但我想他们一定听得清清楚楚。“父亲这几年来闹的次数还不够少吗?还有和陈亮吵架的次数。你自己也说过的。”
“这些都是有的无的,”母亲语气凝重,“这个家需要你们两个,你爸那边,我会想办法解决,总有一天,你爸会回来——”
“好了。我受够了!我不想再在这个家里呆下去了。”我终究还是爆发了,那一刻我仿佛看到母亲的底气瞬间一落千丈。
“陈亮,我已经把我的那套房子给你了,你还想怎样?”我用食指指着他,嘴角有些抽动,不知道是舍不得那套房子,还是当时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倒霉的人。
母亲的脸色很是复杂,先前是一种安宁,随后变成近似一种无奈,又带着一点愤怒。
她说:“你滚吧。你走的事情,我尽量不告诉外人。就算是舒雅我也不告诉她你走的原因。”
“我滚可以,在我走之前。”我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说:“妈,请你喝了这杯凉茶。不要再生气了。”我那时候以为,这杯茶可以化解一些东西,也许不是生死,但至少是别离。
母亲突然笑了起来,笑的花枝乱颤。逐字逐句地解释给我听:“这不是凉茶,是给我洗头发的药水,是治我白头发,早衰的偏方。”当时我的脚彻底软了,倒在地上。像个幼年的孩童哭了起来。
于是我真的滚了,现在就坐在K101的车上,真的要准备滚了。有人为了我的滚,抹泪心疼,这滚的也实在,有价值啊。
上车前,陈亮还是告诉我母亲的嘱托,说到了那里打一个电话给家里,长途也没关系,她不会接的。到了BJ就尽快和同学碰面。租房子要租便宜干净的不说,自己的房间要有空调。烟酒最好少碰。
我说我知道,以后可能没人陪你吵架了。他说,“这些话就不用说了,陈亮,祝你好运。”
列车开动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得很香,我身上反正没有值钱的东西。坐我旁边的乘客又一脸兴奋。恰好可以给我当岗哨。现在想想。出门在外有个好的邻座,真的很重要。
如果说离开,能够给我些许的自由感。那么我愿飞走。
到站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深呼吸——呼吸一下来自异地的空气,后来我才知道,那一天是B市那一年里空气最好的一天,我真的是万幸。
她站在那个人满为患的站台里,准确的说,是被挤在人群中间,她一只手撑开一点自己栖身的空间,另一只手朝我挥动。
照理说,我是看不见她的。因为人群太挤,人头攒动根本分不清。可是,她偏偏举着个用纸箱拆下来做成的牌子,除非我是瞎子才看不见。
上面写着,“奕芝的男朋友,请看这里。”
这就是为什么从刚才看到她开始,我的脚就迟迟迈不开来的原因。
她从人群中解脱出来,朝我小跑过来,喘着气。“你是……陈荒对吧?”
“额,”我语塞片刻,尴尬地说:“你是奕芝的姐姐,奕兰对吧?”
她瞬间大笑起来,像是坏掉的水龙头。“芝之那小子,眼光不错嘛,挑了这么个帅哥。”
“好姐姐!这里是在大街上,小声一点!”我红了脸。她的脸却像白果那样白皙。“还有,我不帅……而且,奕芝是女生,只是看起来很像男孩子。”
她突然安静下来,喜怒无常,“你家里人知道你的事情吗?”
“我哪敢……奕芝现在人呢?”我皱了皱眉头。
“我不知道,准确的说,她失踪了。”她耸肩加撅嘴的表情让我火冒三丈。
“你不是说奕芝在这里的吗?你不是说奕芝想要我来看他吗?否则我怎么会和家里人撕破脸来到这里。”我质问她。
“瞧你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怪不得奕芝想要逃避你。啧啧。”她把双手抱在一起。
“算了,”我瞬间变了立场,“来这里也只是顺便看看她,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住在这里,知道哪里有便宜的出租房。不知道吗,那我自己找。”我脚下的粘胶瞬间失去了效力,我迈开腿就走。
“喂,你不是吧?!”她用手拦住我的胳膊。讨好我。“奕芝失踪了,我实在没办法,才找到你的。算你行行好,帮帮我好吧?房子我知道,我家对面有个留守的老太在租房,你可以去看看。”
好吧,算在她乞求我的份上。我答应她,其实我终究还是在乎奕芝的。
“到啦!”我歪这头看着面前的黑色油漆大门。心里一阵发怵。“不是是什么禁婆吧?”
“再开玩笑,我就把你扔这里了。”她恐吓我。
“老太?有人来看你来啦!”奕兰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如出一辙的装修,还算好。
奕兰拍了拍我的肩膀,“抱歉,这老太耳朵不是很好。我去卧室里叫她,你去泡茶。”
“你一向都是这样的吗?奕芝口里的你好像不是这样。”
她错愕的看着我:“那是怎样?”
“懂事,安静,温柔,像个大姐姐——”
她打断我:“叫她去死。快给老娘泡茶。”
我悻悻地走向厨房。这才发现这屋里干净地出奇,死角里像是用抹布不厌其烦地擦拭直至干净为止。
奶奶以前也是,恪守一个地方,扫净一切污秽。
“有人来看我啦!是不是我儿子。”她身形佝偻,背驼地严重到像是一个数字“7”。头发银白,穿着一件干净的出奇的雪绒衣。
她看到我站在远处,激动地走过来,凑近一看,才发现不是她儿子。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此时此刻的忧伤无语伦比。
“奶奶,我妹妹奕芝也和您儿子一样,暂时不见了,我理解您的心情,咱不急好吗?”奕兰在老太的耳边大声呼喊,果然把她从悲伤中拉了出来。
她转向我,语气祥和:“你要住便住下来吧。这里的马桶要自己舀水冲,夏天和冬天要节省用电,否则会跳闸。我有时候会忘记煮饭,你自己要照顾自己。就这样。”
“好的,我这就把行李拿进来了。奶奶。”奕兰帮我把话传给她。
“叫我老太就行。”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答应住下来,可能是因为同情老太的生活,也有可能是离奕芝家近,哪一天会在窗台看到她归来。
“那么房租的事情……”这种话题总是不可避免的。奕兰给了我一个眼神,然后凑近老太的耳边,继续扯开嗓子:“奶奶,咱这房租,就由我来付了。”
“为什么?我跟你无亲无故的。不行,我无功不受禄。”我斩钉截铁,不是我为人做作,只是我不爱占别人便宜。
她缓缓站起身,脸色暧昧且颇有深意,她朝我走过来,把嘴巴贴近我耳朵,一字一句地说:“这钱本属于你,是奕芝为你留的。”
我转过身看着她通过黑色油漆的大门离去。她的步姿无拘无束却不失控,长长的手臂摆的总是让人觉得她心情很好。试想一下,如果舒雅的短手臂摆的像她那么张狂那么欢,大概会让人觉得此人非闷即骚。
“那么,接下来。”我搔了搔脖颈,说:“我该住哪个房间呢?我要把行李拿进来的。”老太理也不理我,在拿着抹布擦拭桌子上一个疑似污渍的黑点。擦拭完了,抬起头来,说:“你怎么不进去啊,房间随便你挑。”
“是,是。”我苦笑了几番,提着行李箱悻悻地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