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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其他隐藏在黑暗中的建筑不同,林宅的大门半开着,一道道清晖流光从门缝中钻了出来,像一群无骨的鱼。
吉川按了三下门铃,却无人应答,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尝试着呼唤主人的名字,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邻居家一只藏在黑暗中的恶犬。吉川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被人指手画脚,再被扣上一个“扰人清梦”的帽子。虽说现在正值晚上七点,入睡就寝为时尚早,但总会有人借题发挥,一副谁都欠他的样子。
可话又说回来,在这条不长的街道上,目前就属林宅最为敞亮。这让吉川觉得甚是好笑。他认为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到了舞台的中央。
在吉川的印象中,林青森向来是个事必躬亲的人,对待每位客人都很重视,从来不会有任何的怠慢疏忽。再说,两人已经有了约定,如果对方在这个时候冷漠相待,显然没有太大必要。
他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来掩饰内心的不安。他试图抬起双手,却被塑料袋和皮包牢牢锁住,动弹不得。他用脚尖在袜子上蹭来蹭去,来缓解自己的紧张。听闻犬吠,他翘起首来,久不见人,他四处张望。灯影幢幢,人心惶惶。这一刻,吉川五味杂陈。
或进或退,他面临选择。若是此时畏首畏尾地逃回荆南,那么树于眼前的财务危机,迟早会将他压垮。可若是冒冒失失地硬闯,只怕会被男女主人训斥个不知礼数。
各种念头滞留在吉川脑海中,此起彼伏,翻腾不已。不过,吉川最拿手的就是他的自制力。——尽管有些时候,这种能力并不会奏效。——他觉得,与其继续耽搁下去,后患无穷,倒不如就在这里把事情解决了,免得再生事端。最终,吉川鼓起勇气,推开了门。
“失礼了。”吉川一边道歉,一边将脱去的皮鞋摆放在玄关口。
吉川留意到,在他的鞋子旁边,还有两双男士皮鞋,都是经过精心打理过的,一双休闲风,一双商务风。而在这两双皮鞋的旁边,则是一双红色的限量版的高跟鞋,和两双造型古怪的运动鞋。之所以说古怪,是因为其中一款是椰子鞋,另一款则是香蕉鞋。这两种球鞋的风格,都是吉川从未见过的款式。但是,对于吉川来说,他现在只要一双正常的拖鞋就够了。
地上刚好放着一双,不过大小不符合吉川脚型。从款式上看,那是属于李小姐的,小巧而且可爱。随后,吉川把视线转移到玄关右侧的鞋柜上,那里整齐地排列着适用不同场合的鞋子:有量身定做的高档皮鞋,也有天然休闲皮革鞋,有千层底的布鞋,也有轻便的帆布鞋,有男士的登山靴,也有女士的黑皮长筒靴,还有一些以实用为主的雨靴和雪地靴。吉川知道林青森一家对生活很是挑剔,从来都是这样。
吉川从最下面的鞋柜里拿出一双鞋子,穿在身上,还算衬脚。
吉川换完鞋,进到走廊,就听见客厅方向,传来一阵阵的天气预报。吉川看了眼表,知道现在刚过十九点钟。
“根据相关专家预测,猎户座流星雨将在今年的十月二十号到二十二号这段时间内达到最大程度,届时我们将联合相关专家对您进行现场直播,让您在家中也享受这场来自外太空的美妙盛宴。”
“是不是又来了一场流星雨?”听到声音的吉川嘀咕了一句。他还记得,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宝瓶座流星雨的大爆发。他们两个乖小孩平躺在阁楼里,仰望着穹顶,在数不胜数的茫茫星斗下,畅谈这份来自哈雷彗星的神秘礼物。
“我要跟《三体》里的云天明一样,给思妤买一颗小星星,就叫‘青思雨林’,好不好?”林青森嘿嘿地一阵傻笑。
吉川已经不记得当时他是怎么回答这位朋友的,他只记得那一夜,月色皎洁,云也温柔,只是无风。
吉川循声走进客厅,环顾四周,却没有看见男主人。他的目光落在了客厅中央的一张茶几上。茶几是绯红色的,上面放着一盘水果。而在果盘右侧,则放着一把水果刀,刀刃上的陶瓷刀鞘还在。茶几下面有一个黑檀红木的棋盘,从上面的纹路来看,应该是象棋。很明显,这位主人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他人呢?
难道是因为等得时间长了,所以睡着了?吉川转过身,想要去别的房间看一眼。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沙发上一小摊不协调的液体。
他将塑料袋往地上一放,捂紧皮包,大步上前。
是血。吉川确定自己没看错,他吓了一跳,整个人慌了神。
他顺着血迹流向往下看,并没有在沙发底侧发现林青森的身影。吉川松了口气。但就在他放松时,屋内的其他房间却传来清晰的关门声。从动静来看,应该是洗手间的玻璃门,而非其他房间的实木门。
吉川记得林宅在设计时,出于合理利用空间等因素考量,并没有将卫生间和浴室分开设计。为了减少卫浴一体化带来的影响,所以林宅的浴室采用了玻璃门的设计。
可是还没等吉川多想,卫生间方向继续传来不和谐的旋律,这次是玻璃碎裂的声音。吉川察觉危险,赶紧抄起水果刀,一边注视门口,一边焦躁不安地褪去刀鞘。
吉川循着声音回到走廊,他靠着墙观察着浴室方向,一会儿他发现洗手间里并没有什么人出来,尽头的楼梯口也是漆黑一片。不过,吉川还在犹豫是否需要上前查看,因为他并不清楚眼下发生了什么,也不确定事情未来的走向。但最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还是小心翼翼地走向了洗手间。
卫生间和客厅之间隔了一个客房。客房不大,房门紧锁,也没有光亮,显然目的地不是此处。吉川走到浴室门口,发现垫子放着一双男人的拖鞋。可就在他想要拧开洗手间的门时,却发现浴室门从内反锁了。他一边敲打浴室门,一边朝内大喊林青森的名字,但里面却没有任何反应。他放下皮包,又尝试了一次,里头仍然没有任何反应。无奈之下,他只能倾尽全力,狠狠撞向浴室门。
破门后,吉川站稳身姿。他抬起左手揉了揉眼睛,聚焦后,他看到老友正仰面瘫倒在地砖上。。
吉川连忙蹲下试探,但从老友脸色惨白,瞳孔涣散,鼻息全无等情况来看,吉川已知无力回天。顷刻间,他只觉得手脚一阵厥冷,整个人也跟着老友一起坠入了寒冰炼狱。明知道这只是错觉,可当他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却发现这一切都是真实的。真真切切,切切真真,怎能不让人触目崩心,泪如泉涌。
尽管这不是吉川第一次见到尸体,但看到这具以“朋友”为名的尸体时,那种感觉是难以言喻的。
他竭力告诫自己不要悲伤,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记得悬疑剧里曾经说过,在犯罪发生后的前几分钟至关重要,所以他必须要在这几分钟内,搜集到足够多的信息,比如嫌疑人的体貌特征和行动轨迹。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林青森家的卫生间和浴室是一体的,所有卫浴产品都没有被破坏的迹象,除了不太重要的窗户。窗户玻璃是从里面被打碎的,玻璃碎了一地,室内和室外都有,还有一些碎片飞进了浴缸里。此时浴缸里没有水,但不重要。目前窗户的月牙锁还锁着,犯人应该是迫不得已,才会破窗而逃。也就是说,嫌疑犯一直待在洗手间里,直到吉川进来,他才想出了这个办法,离开了这里。
除此之外,结合沙发上还未干涸的血迹可以推断,凶案发生的时间离现在的19点03分并不远。因此,浴室和客厅两者之间必然存在一个真正的犯罪现场。
以吉川的阅历,他知道自己应该从房间里探出头,看看室外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但他不敢,他害怕嫌疑犯还躲在窗户外面,趁他探头探脑时,再给他来上一记重锤,就像某种不可能犯罪。
然后,他想过要不要从正门追上去,但看情形,肯定追赶不及。而且,一旦他贸然离开,后续如若犯人中途折返,恐怕将与阎公赴会的就不止老友一人了。夷犹片刻,吉川决定先报警,然后遵照警方的指示再作行动,避免给自己和警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再次觑了眼表,此时指针正定格在19时05分。
吉川退到走廊,盘膝而坐,等待着警方的到来。在这漫长的时间里,他氐惆不安,茫然若失。而这一切杂乱思绪背后,并非只是好友突然遇袭那么简单。
“这个世界充满他的回忆,活着的,死去的,如同他不可言说的残骸一样。”多年以后,当陈近海向那位绅士讲述了全石小镇上发生的悲惨故事,卡门上校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