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可现在却不是因答这个问题的好时机。窸窸窣窣声再次响起，且像是来自四面八方。
　　我倒抽一口冷气。
　　这是被包围了？
　　好了，不用救了，大家可以一起躺平了。
　　我苦中作乐地想，心里却涌起一阵绝望。
　　“散！”
　　黑暗中一个熟悉的男声突然响起，清冽悦耳，让人过耳不忘。
　　他的声音仿佛拨动了天上的乌云，月亮懒懒地探出头来，洒下一地的月华。
　　周围一下子就亮了。
　　这才是正常的夜啊，我惊喜地看着周围。
　　灯笼的光幽幽地照了过来，提灯笼的人一手提灯，一手背在背后，宛若闲庭散步，一步一步地朝我的方向走了过来。
　　“你们好大的胆子。”
　　声音辨不出喜怒。
　　“我既说她是我的客人，你们居然还敢动手，是不是觉得？”
　　这才是缩地成寸吧，刚刚明明还隔那么远，不过几步居然到了我身边。
　　感觉下巴要合不上了。
　　“……我拿你们没有办法？”
　　他站到了我的身边，弯下了腰。
　　他的面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摔倒在地的吴静宜。
　　提灯人刚那句话原来是对她说的？有一种竟然如此和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感，是我大意了。
　　我并不是个傻子，只是没时间细想，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
　　“为什么？……”
　　忍不住对着吴静宜问了一句。
　　“这是蜃境，你问蜃境里的妖魔为什么？”
　　提灯人伸出手一把捏住吴静宜的下巴，把她的脸朝我的方向一拧。
　　一张没有五官的脸蓦地出现在我眼前，那冲击力不可谓不大。
　　直接吓得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明明，明明……”
　　我有点语无伦次。
　　“这叫伏蜃，还有个名字叫仿生。”
　　那人站了起来：“顾名思义，她们擅长模仿，当她摸透了你的习性以后，便捏出你的五官代替你活着，除非你的血亲，否则很难察觉。”
　　“她们的域叫蜃境，里面是无边无境的黑暗，黑暗里她们想变成谁就是谁，与常人无异。”
　　不，其实还是有区别的。
　　体温特别低。
　　“那刚刚另一个女孩子呢？”
　　抱着侥幸的心理问，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一个什么结果。
　　“你说呢。”
　　提灯人轻笑一声，声音里讽刺的意味很明显：“天马怎么会把她儿子给你。”
　　天马？儿了？
　　㕵财？
　　“我的狗呢？”
　　我急急追问。
　　“它不是狗，是天马。”
　　那人声音冷得像冰一样：“你们人类就是愚蠢。”
　　“救我。”
　　他手一挥，一朵小火苗从灯笼里飞了出来，速度极快地冲向吴静宜，她反应也极迅速，顺势一滚就滚到了我的身后。
　　“桑姐，我不是妖魔，我是人。”
　　她没有五官的脸看着我，虽然看不清面目，但语气里充满了哀求：“我的脸是被人偷走的，那个人说，只要我能骗你做一件事情，他就把我的脸还给我。”
　　她似乎想碰我，见我闪躲，又把手收了回去。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有点不太舒服。
　　“不可能。”
　　火苗在离她一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没觉得不对吗。”灯笼抬起来照向没有五官的吴静宜。
　　“你记得你是怎么来的这里吗?”
　　吴静宜没有五官的脸看向他。
　　我已经有点麻木了，看着一个无脸的姑娘发怔。
　　“它们大部分是人的执念所化，原本没有实体。可是如果有大量的仿生聚集就能制造出蜃境，在蜃境里，高级的伏蜃就如同她。”
　　“有人催生了他们出来。”
　　提灯人仿佛没有情绪般，拿灯在四周转了一圈：“你看，那些没有脚的就是初生的伏蜃，他们看得久了，慢慢也会长成你的样子。”
　　随着灯笼的光看向周围，那些黑暗里，果然有许多我之前看到的那些阿飘。
　　灯光所及，迅速消散。
　　话音刚落，那朵停住的火苗仿佛有生命一般，再次张牙舞爪地向吴静宜扑去。
　　“不要。”
　　吴静宜一边尖叫一边想故计重施躲到我的身后，可是那火苗速度实在太快了。我和她都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没入她的体内。
　　仿佛汽油被点燃一般，只瞬间她就整个人被笼罩在火光之中。
　　她发出绝望地尖叫，原本平板的脸竟然在火光中露出了她原来的面目。
　　“你看……”
　　我忍不住拉了拉提灯人的衣服，入手丝滑，非丝非棉。
　　“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有一魂存留，这倒有点意思。”
　　略略抬头，一个莹白色的光晕缓缓地朝他手心飞了过来。
　　提灯人放在手心细看。
　　“居然还是生魂？”
　　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黑色袋子，将那个莹白色的光晕装了进去。
　　“你出去的时候带出去吧，到时候找一个寺庙就可让它回归本体。”
　　袋子入手微凉，似棉非棉，袋口被一根黑色的带子束紧。
　　“你的意思说吴静宜她没有死？”
　　我心中也有些欢喜，一时又有些犯难。
　　想了想，解下了脖子上的吊坠，将吊坠的绳子穿过那个布带束口的结后又挂了回去。
　　这下好了，我按了按胸口的小布袋。
　　夏天的衣服没口袋就是这么烦。
　　“不走？”
　　那提灯人见我站在原地：“天马在等你。”
　　他的意思是叫我跟他走。可是，想了想，我还是舔着脸开了口。
　　“刚刚还有个女孩。”
　　吴静宜的身体里有一个和她脸孔相似的生魂。另外一个苏自珍呢，她和小冉长得那么像！
　　“你能不能？”
　　我满脸祈求地看着他。
　　“不能。”
　　他显然明白我的意思，可是拒绝地也很果断。
　　“我只是不喜欢伏蜃在我的面前把人带走。”
　　他的未尽之意很明显，他只是不喜欢别人挑衅他，和我没什么交情，别给他没事找事。
　　微一愣神，他已在十数米开外。
　　“等一等。”
　　我朝着他的方向追了过去：“她身体里也有可能有魂魄，请你看在，看在，”
　　看在什么？
　　我和他有什么交集？
　　“看在天马的份上救她一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我可不是和尚。”
　　那人又是一阵嗤笑。
　　“那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都可以。”
　　画饼，画饼，只能画饼。
　　眼看这人又要走，一想到那个人有可能就是小冉，我就忍不住急跑两步抓住了他拿灯笼的手臂。
　　事关小冉，我不愿意有任何冒险。
　　“放开！”
　　那人并没怎么动作，我的手便被他弹开了。他另一只手拂了拂刚被我碰过的地方冷冷地再开口：“你的意思是，什么条件你都答应？只要我救她？”
　　我咬咬牙回了声是。
　　他低下头看着我，把手里的灯笼凑到我的脸边：“为了一个陌生人，你原意开出这种条件，你们人类真是奇怪的东西。”
　　“成交！”
　　我的脖子上又多了一个锦袋。
　　这个人看起来虽然冷漠，但是居然还挺有人情味的。
　　按着胸口两个锦袋，感激地想。
　　前面提着灯笼的高大身影停住了下来：“马上就要天亮了，等天亮，这里就会一切如常。你就在这里等吧。”
　　看了看四周，这是公园的一处亭子，就在离大门不远的地方。可是我左看右看也没看到旺财。
　　“好的。”
　　我一脸感激地看着他：“只是我的狗等会它会自己过来吗？”
　　一个晚上没有见，也不知道它知不知道想我。
　　“你的狗？”那人似乎笑了笑那个你的音拉的有点长。
　　我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一字一顿说得很慢：“你不是把他送给我了吗？”
　　“送给你？”
　　我大惊：“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