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我们4人坐在食人湾岸边挤着衣服上的水渍时,我们终于等到了来接我们回家的母亲。食人湾往上是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道路两旁是比人还高的灌木丛,妈妈和大姑的人影相继出现小路上,灌木缝隙依稀的显露出她们的衣角。她们尽直的往前走,路过一排排灌木,在灌木丛最矮的地方看见了狼狈不堪的我们。
我们坐在食人湾的岸边拧着湿漉漉的衣裳,妈妈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看见我们这副模样,心里猜到了七八分。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满脸都透露着心急后怕的恐慌,却咬紧牙关一个字也没有松口。
站在一旁的大姑忍不住了,率先开了口,气急败坏的给我们一顿骂:“你们为什么不等大人来接就自己过河,那么大的水我们大人过河都很难,你们还带着弟弟妹妹,万一被大水冲走了怎么办……为什么那么不听话,我之前是怎么和你们说的……不要自己过河,不要自己过河,你们就是不听……”
我们一行人自觉理亏,杵在岸边不敢搭茬,一直用手哆哆嗦嗦的挤着衣服上的水渍。紧接着大姑唠唠叨叨的对着我们连续炮轰了一阵之后,突然停止了对我们的言语侵袭。
可能是觉得我们湿答答的坐在岸边已经很可怜了,又或者是她词穷了,觉得没有什么可以骂的了,她便停止了对我们的“教导”。
停了一晌,她静静的盯着湿漉漉的我们,发出无奈而又心疼的叹息,转而她便蹲下来帮我们拧干湿嗒嗒黏在身上的衣服。不放心的她于是对我们又再次叮嘱了一番:“以后下大雨涨洪水不能自己回家,要等大人来接听到没有……”
我、哥哥、堂哥和表哥在大姑威严下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而后,可能是怕我们穿着湿衣服冷,许是怕天色渐黑离家还有一段路程,那段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了。
后来偶然间还曾听妈妈提起过那天惊心动魄的场景,妈妈和大姑一路循着洪水来接我们时在心里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因为她们料定了我们不会等到大人来接就自私过河。她们熟知我们急切回家的本性,更熟知那场汹涌澎湃的洪水。
她们做好最坏的打算无非就是在汹涌的洪水里寻找我们依稀漂浮的身影,寻找我们在水里飘起的衣角和冷却的身躯。
从这里便可以窥见那场洪水有多汹涌残酷,它不仅是我生命里遭遇过最惊心动魄的劫难,它更是让妈妈和大姑误以为我们强行渡河难以有生还的可能。
不知是我们命好,还是老天爷眷顾我们的缘故,在这场与洪水的搏斗中我们生存了下来。
我这位脾气火爆的大姑,是我爸爸的亲姐姐,是我表哥的妈妈,是我们最亲的亲人。在从小至今的记忆里,大姑是除了妈妈以外对我们兄妹俩最好的人。
小时候我最爱沿着家门口弯弯曲曲的小路向下跑,直奔山脚,在山脚处就是我大姑的家。我们家虽是住在那荒无人烟的高山上,但大姑家却住扎在我们家的山脚下,我们两家共同占领着那一座山峰。我家掌管山顶的云海和余晖,大姑家统管着山脚的繁华和热闹。
小时候我总认为自己家里是整个村子里最穷的一户人家,因为家里确实处处比不上别人家。
房子虽然是新建的,但却只有一半可以住人,一共两个房间,上下两层。楼上的房间是哥哥和爸爸住,楼下的房间是我和妈妈住。整个房子还有另一半是隔空的,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被爸妈当成了杂物间。
我们家厨房在建造的时候为了省材料,在修建的时候直接往地下凿了一个大坑,厨房之上是卧室,卧室之下是厨房。厨房与卧室一板之隔,每次在地底下生火做饭时都能感受到卧室木板上的炊烟寥寥地余温,木板被熏得黑黄炙热。
别人家的厨房都是建造在房子外围,一个独栋的小木房子里,而我家的厨房就是一个正正方方的土坑。
每次妈妈把饭做好以后一家人就围坐在土坑里面,靠着一个比土坑更小的火坑取暖就餐。
夏天的时候这个土坑里到处都是蛇虫鼠蚁夜晚觅食的痕迹,泥巴、砂石、灰尘把厨房搞得乌烟瘴气。冬天的时候窝在土坑里,虽然有火,但依然能感觉到屋外寒风袭来的冷意。
我们家的厨房是在称不上厨房,只不过是一个简易搭建的大土坑。我们家的房子实在是在称不上房子,也就是一个比牛棚好一点,能够遮风避雨的地方。
相比我们家,大姑家就显得富有许多。
大姑家里什么都有,在我眼里看来大姑家是整个村子里最富饶的家,吃的喝的玩的,应有尽有,小时候最爱去的地方就是大姑的家。
对于吃,大姑于我们也是毫不吝啬的。
自家种的黄瓜到了可以采摘的时节,她会喊我们去她菜园子里面自己采摘。种的花生长相饱满了,她会叫我们去地里面拔,然后煮上一锅盐水花生共我们解馋。玉米成熟了,白菜长大了,梨树挂果了,鸡鸭肥美了,她通通都会叫上我们去她家里面品尝上一番。
有的时候恰逢瓜果蔬菜成熟的时节我们不在家,大姑还会亲自送上门去,把蔬菜摆在屋门前的簸箕里,整整齐齐满满当当。
在大姑家,一条大黄狗和一只狸花猫是他们家看家护院的标配,满园的瓜果蔬菜,门庭的百花飘香,都是他们家辛勤劳作的成果。
看门的大狗,我家也有,但不是黄色。狸花猫我家没有,家里人不太喜欢猫咪,觉得猫咪太活泼了,老是上蹿下跳的猫毛容易到处飞窜,甚至还会掉落到饭菜里,吃起来甚是恶心。
虽然家里人不太喜欢猫咪,但是我是及其喜欢的,尤其是那些长相乖巧柔顺的动物,软萌娇憨的样子最是惹人喜爱。
因为家里没有这等可爱的生物,所以我经常跑去大姑家吸猫。
时不时追逐着门口看门的大黄狗,蹂躏一下窝在树下晒太阳的狸花猫,偶尔还去菜园田地里采采野花,去山坡的杂草堆里面捉迷藏。
大姑家的角角落落里里外外都被我们玩儿遍了踏遍了,我们的脚印从屋前踏到屋后,从菜园跑到田地里,从门外飞奔到门里,大姑家的各个地方都洋溢着我们的欢声笑语。
当我们在屋外玩耍的时候,妈妈和大姑她们总是在家里忙着各式各样的农活儿,或是酿酒,或是做豆腐,或是做粑粑,或是炸米糕,或是研究一些新鲜的零嘴给我们这群小馋猫解解馋。
偶尔闲暇时刻她们也会静下来,嗑嗑瓜子唠唠嗑,兴起时还会打打麻将,将空余时光活出烟火之外的慵懒气息。
我的大姑向来就是一个脾气火爆的人,这是我从小就能明确感受到的。而我的大姑父却是一个少有脾气的闷葫芦,两个人一冷一热刚好中和,将日子过得有条不紊。
因为大姑脾气火爆,所以那次我们趟水过食人湾的时候还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竟没一人敢吱声还嘴。
依大姑火爆的性子来,但凡我们做错了事情,她的处理方式永远都是先来一顿劈头盖脸的骂,骂到最后没有可以表达情绪的语言了,才来苦口婆心的叮嘱。一个巴掌一颗糖,向来都是她特立独行的作风。
因此,小的时候我们但凡做错了事,都会默哀祈祷,千万不能被大姑撞见千万不能……只要被她看见,免不了又是一顿臭骂。
有的时候做了错事儿即使没被她看见,或者说当时她还不知情,不知是从哪个话痨那里听了三言两语,隔了几天,她依旧会寻个空隙来骂我们,是那种会找上家门口来骂的那种,一直骂到我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为止,她才是会心满意足的离开。
小的时候因为调皮、手欠、嘴馋没少挨她的骂。
看见田里面的稻谷抽穗了,甜滋滋绿绿油油的嫩芽像有手一般,朝我们招手,呼唤着引诱着我们去将它拔下来,塞在嘴里仔细地品尝来自大自然的甘甜。
沿着眼前这些一望无际的稻田,我们一路薅去,谁都想率先领略到最甘甜的美味。从南至北的薅,也不知薅到了谁家辛苦耕耘的稻田,没薅到谁家日以继夜期待丰收的稻田。一股脑从田埂的这头薅到那头,想寻找出最甘甜的那一株稻穗。
我们几个调皮捣蛋的小鬼薅得正起劲呢,老远处就看见气势汹汹的大姑向我们走来了,在薅稻穗的我们被吓住了,一哄而散,跑回了各自的家里,预想着回家就能躲过这场嘴炮的洗礼。
见我们一哄而散之后,身后传来了气急败坏的嘶吼声,这声音响彻了整个村庄。为了躲避大姑,我慌不择路的跑回了家,躲到家没几分钟,屋外就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我知道……大姑来了……她来了……
她嚷嚷着走进家门,看见在屋里忙活儿着准备晚饭的爸妈,她先是和爸妈说清楚了我们这些捣蛋鬼的“案发经过”,紧接着气急败坏的开始把目标转向我们兄妹,一阵噼啪啪啦劈头盖脸的骂下来,也不管幼小的我们能不能承受得住大雨的侵蚀,也不在乎我们能不能体会得到她言语中的难处。
噼里啪啦的把情绪和教导的话语都发泄完了之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尽管我的父母万般挽留她留下吃了晚饭再走,她依然还是走了。
说来也奇,每当调皮捣蛋的我们只要被她骂了以后,那些坏毛病我们立马就改了,并且从此以后再也不犯。
所有事情只要经过大姑的“训斥”我们立马就明白了,深刻的意识到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事情会被骂,什么事情会被她骂,立马就清晰明了。
这也印证了那句话:“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教不知义。”
虽然在我们漫长的成长历程里面,还是会经常犯错,惹她生气咆哮,但随着她的“教导”我们这些毛病日渐减少了。
我们偶尔还是会因为水果还没熟透就摘了解馋,因为嬉戏而不小心践踏到菜地里的蔬菜,因为调皮而对着别人屋顶扔石头……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我们还是会被骂,但这都不影响她待我们的好。她对我们的好不会因为我们做错了事情而变淡,不会因为做了错事而怀恨在心。
相反,她对于我们相当包容和豁达,她知道小孩子小时候是比较调皮不懂事,小孩子做事儿不知轻重,需要大人们去给予正确的引导。“只要用心去教,教会了就好了嘛,谁还不是从小时候调皮捣蛋过来的。”这句话是我长大后常常听见大姑说的。
大姑父和大姑的火辣性格相比起来,就显得平淡儒雅了许多。大姑父从来都只是一个默默干活不言不语的人,鲜少与人亲切的攀谈。偶尔与街坊邻居相遇也只是几句闲谈,他不会像农村妇女一样,在闲暇后聚在一起家长里短的说个没完,更别说是像大姑一样与人能争论上半天。
大姑父向来给人一种沉稳稳重的感觉。
记得有一次我发了高烧,刚开始是上吐下泻,而后全身烫得跟个火球似的,妈妈用了各种土办法,刮痧,涂酒精降温,冰敷,都不行,体温越来越高。
因为难受我还哭闹不止,那时候是夏天,爸爸接了单活儿去外面帮人家砍树,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回不来的。
家里又没有退烧药,去问了其他邻居家讨药也没有。妈妈就只好跑去大姑家找了大姑父来帮忙,帮忙背着我一起去15公里外的镇上找医生。
妈妈背着我和大姑父匆匆忙忙的出了门,沿着弯曲曲折的山路一直走一直走,走累了就歇歇脚,休息片刻就接着走。
大姑父看妈妈背着我太累了,就把我接了过去放到了他的背上,那时是夏天,我又烧得厉害,不一会儿就把大姑父的衣服给浸湿了。汗在他脸颊上,在他的手臂上,在他宽厚的肩膀上,肆意冒出又随意滴落。
大姑父感觉背在背上的我越来越热,刚开始我还有力气哭闹到后面越来越虚弱,躺在他的背上奄奄一息。大姑父越走越焦急,步伐越走越快,把跟在身后的妈妈甩开了好大一截距离。
在我们那经常有小孩子因为发高烧没有及时送医院而被烧坏,烧糊涂的孩子,经历过高烧奇高温度的炼化,虽然他们能有幸存活下来,但始终与其他正常孩子有着截然不同。
在我们隔壁村有两户人家里因为小孩发高烧时没有及时送去医院,就让小孩子那么一直烧着,也没有其他药物来加以控制,那么小的人儿,那么高的温度,就这么一直熬着。没有及时送医的那两家小孩就那么活生生的给高烧烧傻了。
他们脑袋在智力还未发育完全时刻,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祸给截胡了。
脑子给烧坏了,智力远不及其他孩子的一半,就连行动能力也与常人不同,走在人群里一眼就能分辨出他们的异样。他们就像活在正常人眼里的异类,时常会遭受到其他人异样的侧目和耻笑。
大姑父背着我越走越快越走,妈妈跟在他的后面都快赶不上他的步伐了。许是大姑父想以最快的速度把我送到医院,他不想我和那些孩子一样,他想要我快点好起来,他希望我平安,他希望我好,他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
到了医院,看着医生给我量体温,吃了退烧药,打上了吊瓶,大姑父才渐渐放下心来。在我打吊瓶的间隙,他才有空隙静下来休息片刻。
寻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掏出一支烟,缓缓的点上,抚慰一下闹腾了许久的烟瘾。
从家里奔波来医院的这一路,他没有半刻的停留,从妈妈背上接过我的那一刻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因为焦急,他强忍着二十多年的烟瘾,他没时间停下来歇息片刻,他腾不出手来感受吞云吐雾带来的快感。
直到把我交给了医生,他才卸下紧绷的神经,让肆意流窜的烟瘾找回神志,靠吞云吐雾来舒缓疲惫,用尼古丁来抚慰自己。
打过吊瓶之后我明显好了许多,也安分了许多,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睡着了。医生考虑到我们家住得远,便给我们多开了一些小孩子易感冒发烧的药物,再进行了一些简单的叮嘱之后我们就回家了。
这次回家,还是由大姑父把我驮在他的背上,一言不发的把我背回了家。在回家的路上,他还是和往常一样缄口不言,不和妈妈过多的表态,只是一言不发的往回家的路上走。妈妈说要和他换着背一下我,他也不肯,就背着我一直往前走,直到到家。
事后妈妈对我说:“那次你发高烧还好有你大姑父在,要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还好有他在,要不然你脑子就要烧糊涂了……还好有他在,要不然我一个人背你去医院不知道要走多久……”
是的,我很庆幸,还好有大姑父在,还好有你们在!
我的大姑父,虽然他不溢于言表,但却总能在我们家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我的大姑,虽然脾气有些火爆,但总能教会我们一些人生道理,帮助我们更好的成长。
这两位是我成长路上最重要的人物,也是我童年回忆最值得铭记的永恒。谢谢你们,希望你们身体永远健康,希望你们永远常伴在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