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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三点,依旧是骄阳当空,枝头犯懒。高大的写字楼,如同一根擎天光柱,向外发出刺眼的鳞光。室外的温度如同沸汤,夹杂着丝丝海水的咸腥之气,整座城市天然形成一座汗蒸房,闷热难当。
黄庭远手握一把晴雨伞,同林溪清出得酒店,步行不过一刻钟左右,即至厦大西门。
一个身型高挑瘦削,浓眉大眼,肤色异常白皙的男生,站在门口保安处放置的遮阳伞下。
他远远的一眼就认出了黄庭远,立即迎上前来,用拳头捣了下黄庭远的左膀,“嘿,庭远,好久不见啊!你还是这么英俊潇洒、帅气逼人!”
“好久不见,你还这么揶揄我,不怕我立马返身走人吗?”黄庭远爽朗一笑,然后介绍道:“溪清,这就是我昨天跟你提到的高中好友,黎耕泽!”
林溪清莞尔一笑,大方从容地说:“你好,我叫林溪清,很高兴见到你!”
黎耕泽迅速将林溪清打量了一遍,一条盖住脚踝的绿色吊带长裙,飘逸灵动。上面黄色的波点,仿佛晴朗的夜晚,海面泛起的点点星光,神秘而浪漫。一件轻透的杏仁色防晒开衫,又恰到好处地彰显出她的柔美清绝。
可是,这些都不足为叹。因为,只要你目睹过她的容颜,外在的一切皆会黯然失色。
“啊~你好你好!我之前就听庭远说起过你,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他有点慌张地回道,神情也略显不自在。
“我们就不要站在这烈日之下了,耕泽,接下来去哪儿?厦门你可比我们熟悉。”黄庭远说道。
黎耕泽有些游移不定地说:“嗯…要不我先带你们逛一下我们学校吧!”
“我们现在进得去吗?”黄庭远问。
“可以,我刚才已经跟保安大哥打好招呼了,你们做个登记就行。”黎耕泽十分确定的说。
厦大依山傍海,景色优美。在黎耕泽的带领下,他们大体游览了一遍。这期间,黎耕泽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
黄庭远以为是天热的缘故,便提议找个咖啡店坐一会儿。
“庭远,你确定要喝咖啡吗?”黎耕泽连忙问道:“我们学校有好几个咖啡店,其中有一家还是不错的,你一定喜欢!我带你们去。”
于是,拐过一个街角,穿过一条林荫道,他们来到这家咖啡店门口,黄庭远收起伞,牵着林溪清的手径直走了进去,黎耕泽踌躇不安的跟在后面。
正当黄庭远抬头查看,要点什么的时候,突然有人从一旁的座位上站起身来,轻快地叫道:“庭远!”
黄庭远和林溪清几乎同时转头,看到一个漂亮干练、婷婷玉立的女生,也正洋溢着满脸的笑意看着他们。
林溪清不明所以,但是黄庭远定睛一看,惊异地发现竟然是她,怎么会如此之巧!他回过头盯着黎耕泽,眼神里露出狐疑的目光。
黎耕泽马上解释道:“庭远,你先不要生气。是我告诉沈影然你要来厦门的,她知道后,就从广州赶过来了。大家都是老朋友,坐下来聊聊天,没什么问题吧?”说完,他紧张地注视着黄庭远的一举一动。
林溪清轻轻地扣了一下他的手,黄庭远犹豫再三,才带她坐下。黎耕泽也默默地坐到了沈影然的旁边。
“服务员,麻烦再来三杯冰咖啡!”沈影然朝服务台招手道。
“服务员,请把其中一杯换成热牛奶,谢谢!”黄庭远马上更正。
沈影然一愣,痴痴地看着黄庭远。不过,随即嘴角扬起笑意,伸出右手,对林溪清说:“你好,我叫沈影然,是黄庭远高中时的同班同学。”
林溪清同她握了下手,语气平缓且柔和的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林溪清,很开心认识你!”
“你和庭远是如何认识的呀?是他追的你吗?沈影然一上来就忍不住问道。
结果,还没等林溪清开口,黄庭远便冷沉着脸,责问道:“黎耕泽,你是不是不长记性呀?”
“怎么了?我不是挺好的吗!尤其今天见到你们,我非常高兴!”黎耕泽假装糊涂,大大咧咧地笑道。
黄庭远失望地摇摇头。刚好服务员送来他们的饮品,他把热牛奶递给林溪清,并提示她小心烫手之后,便不再言语。
沈影然靠到椅背上,铁青着脸,一动不动地望着桌子上的冰咖啡,牙关咬得咯吱作响。当然,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沈影然朝黎耕泽偷偷地使了一个眼色,他即刻会意,却迟迟不肯有所行动。但内心挣扎半天后,最终还是妥协了。
黎耕泽猛地站起来,拽住黄庭远的手臂,一反常态地说:“走走走,庭远,陪我到篮球场打球去!在这实在太无聊了!”
黄庭远当然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于是想都未想。“溪清,我们走吧。”他一手拿起伞,一手拉过林溪清的手,起身要走。
没想到,黎耕泽急忙拦住,有点语无伦次的说:“庭远,我们去打球,就没必要带上人家一个女生吧?再说外面天这么热,让人家待在这里,不是更舒服吗?我们也不会打时间太久,现在已经四点多了,稍后还要去吃个饭。我们都这么长时间未见面了,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呢!你不会这就要离开吧?那我可没你这样的朋友!”罢了,他局促不安地看着黄庭远,雪白的脸庞上涨起一片浅淡地血丝。
黎耕泽的话不无道理,的确不能就这样贸然离去。他还有话要私下同黎耕泽讲,于是顺水推舟道:“溪清,你身体不舒服,就先在这边休息一下。我们去打会儿球,不久就会回来,好吗?”
“不用担心我,你想去就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她抿嘴一笑,淡淡地说道。
“嗯,我们待会儿再见!”说完,他温柔地摸了一下林溪清的面颊,然后到服务台结完账走了。黎耕泽也立马跟上。
一排排高大的棕榈树,暂时遮蔽住灼热的阳光,带来一阵阴凉。黄庭远和黎耕泽走在通往篮球场的路上。
“耕泽,你为什么还跟她有牵扯?难道你还没有死心吗?她是怎么利用你的,你都忘了吗?”黄庭远的语气中明显带有些许怒气。
黎耕泽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无奈地说:“我有什么办法,谁让我喜欢她,而她却喜欢你呢!”
“你知道的,我自始至终,根本就不喜欢她。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你接近我,这更让我对她反感透顶。事到如今,你还是一如既往,没有勇气拒绝她的无理要求。既然如此,你倒拿出勇气跟她表白啊!在这里为虎作伥有何用!”黄庭远极力压制住满腔的怒火,面目严峻,声音低沉的说道。
“黄庭远,你以为我不想吗?!”黎耕泽深深地叹了口气,悲凉地说:“可是,我有自知之明,她又是一个有野心且目的性极强的女生。即使我表白了也无济于事,只会把她推得更远,到最后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还不如就这样守护在她身后,付出任何代价也无所谓。”他是撞到南墙也不会回头了。
黄庭远闭上眼睛,长呼一口气,淡漠地说:“那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了,溪清还在等我。你的心脏本来也不太好,篮球就先不打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你站住!”黎耕泽伸出一只手臂阻挡住他,“篮球场就在前方,今天你必须要陪我打一场,否则我怕没有以后了。你放心,我的心脏早已无事,没你想象中那么弱不禁风。”
黄庭远看着他倔强决绝的神情,心里顿觉过意不去,三思之后答应道:“好吧,若是你觉得难受,一定要适可而止,不要勉为其难。”
黎耕泽不耐其烦道:“废话少说!”
咖啡店里,林溪清和沈影然相对而坐。婆娑的枝影透过窗户,附着在沈影然的半边脸上,像戴了一副诡异的面具。
她似笑非笑道:“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是黄庭远追得你吗?”
“谁先追得谁很重要吗?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既然能够走到一起,愉快地相处,必定彼此心意相通,话语相投。毕竟,卑微难易真情对,缘定无奈求枉然。是不是?”林溪清从容一笑,平和的说道。
沈影然喉咙处发出“哼”地一声,冷笑道:“当然很重要!高中的时候,黄庭远就曾对我穷追不舍。只是当时我忙于学业,最终拒绝了他。这次你也看到了,他总是刻意回避我,怕是心里还放不下吧!”
林溪清不觉内心咯噔一下,双手握紧纸杯,右手拇指不住地在里侧杯壁上画着圆圈。但她还是极力掩饰住心态上的变化,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你不相信是吧?我翻找一下以前我们两人的网聊截图,你看过之后自然会一目了然。”说着,沈影然打开手机,手指开始接连不断地在屏幕上划动。过了一会儿,她把手机递给林溪清。
可是,林溪清寂然不动。
无奈之下,沈影然起身走到她的身后,亲自拿着手机让其一张张的观看。
截图中的聊天内容,给人一种亲密无间之感。尤其是黄庭远的口吻,满是亲昵和温存,甚至对沈影然以“宝贝”相称。最后还有一张他们的合照,背景是在篮球场边,黄庭远单手搭在沈影然的肩膀上,笑容灿烂。
泪水不知不觉模糊了林溪清的双眼,照片上黄庭远的笑容渐渐变得扭曲。她感觉到胃在剧烈的抽动,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小腹又开始隐隐作痛。
沈影然回到座位上,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鄙夷地注视着林溪清。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了一眼时间,五点半了。
她迅速拿过包,起身离位。经过林溪清身旁的刹那,又撇下一声轻“哼”。
清风不肯来,烈日不肯暮。时近傍晚,树梢仍然纹丝不动,空气凝滞沉闷。篮球场上挥汗如雨地人倒不在少数。
黄庭远早已汗流浃背,过程之中,他发觉黎耕泽体力不支,脸色越发苍白。曾多次上前劝说制止,黎耕泽只是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黄庭远束手无策,只能下场先去喝口水,再做他法。万万没想到,就在此时,从他身后传来一声惊呼,黎耕泽突然倒地不起。
他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察看,黎耕泽已经意识全无,心脏骤停,瞳孔放大。
“快打120啊!最近的医院在哪里?”黄庭远大声嘶吼道,眼神中布满恐惧。
在等待救护车到来期间,一个学医的男生自告奋勇,上前为黎耕泽进行心肺复苏,可是操作半天,不见成效。其他人更不敢轻举妄动,唯怕再对黎耕泽造成二次伤害。人命关天的大事,谁也担负不起。
恰在此刻,沈影然出现了。
她慌忙跑过来,半跪到黎耕泽身边,泪如泉涌。继而又怒目而视,泣不成声地指责道:“黄庭远,都是你害的!你明明知道黎耕泽有心脏病,这么热的天,却还要同他来打篮球!如果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这辈子你良心何安!”
众人的眼球纷纷惊疑地转向黄庭远,仿佛即将见证一桩惊天阴谋,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被无情的拆穿。
黄庭远的汗水如柱般在脸上肆意流淌,纵是地面炙烤,他却浑身阵阵发冷,五脏六腑抽搐不已。
万幸的是,医院就在附近,很快就有医护人员抬着担架,急匆匆赶到,把黎耕泽放到救护车上,黄庭远和沈影然也随同一起。
到达医院后,黎耕泽就被迅速推进了急救室。黄庭远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双手抱头,痛苦万分。若真如沈影然所说,黎耕泽不能化险为夷,那自己这辈子都要背负沉重的心理罪责。但是此时此刻,他除了祈祷上天保佑之外,再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