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办公室中透出一阵阴冷，仿佛北极寒风在室内呼啸而过，让人感到浑身寒意，桌上的咖啡杯中升腾出白气。
　　杜科坐在宽大的皮质椅子上，面色凝重，目光如同利剑般锐利而寒冷，他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宣示着他在公司的地位。
　　小卡的脸皱在一起，好像拧干了水的拖地布，他的面前摆着事故机器人的指令日志，上面显示，他在戴韦思出事前一个星期曾经给事故机器人发过指令。
　　杜科翘起了二郎腿，好像要给小卡最后一个机会，“没法否认了？”
　　“我没否认什么啊。”小卡道。
　　“那你到底让机器人做了什么？”
　　小卡蔑视道，“你不是明知故问嘛，你应该早就调出影像看到一切了，干嘛还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
　　“那你为什么给机器人发指令？”
　　“我是科学家，我给机器人发送指令，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小卡道。
　　“是吗？‘那……个东西’，可不是你应该碰的。别忘了，我是直接汇报给罗总的。”杜科道。
　　小卡咬着下唇，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用手指抠弄着衣角。
　　“怎么，还是不肯说吗？不会跟戴韦思的事故有关吧？”杜科道。
　　“你别血口喷人，我也没时间陪你在这里做猫捉老鼠的游戏。”小卡道，他起身往门口走去。
　　杜科也不恼，拿起了电话，做了个拨电话的动作，“如果这样的话，那我只能告诉罗特了，让他来定夺。”
　　小卡停住了脚步，脸上满是恼怒。
　　杜科脸上露出胜利的表情，“趁我还没改变主意，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想知道……”小卡支吾着。
　　“哐”的一声，小可和杜科都朝门口看去，门打开了，是周博士，穿着那件老旧的衬衫。小卡的眼中燃起了希望。
　　“小卡，你在这里做什么？我们大家开会都等着你呢，你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周博士一脸严厉。
　　还不等小卡开口，杜科便起身拿起桌上的指令给周博士看，“周博士，小卡曾经给事故机器人发送过指令。”
　　周博士疑惑地看着杜科，“有什么问题吗？”
　　“您不觉得奇怪吗？”杜科反问。
　　“是我让小卡这么做的。”
　　杜科和小卡都愣住了。
　　周博士道，”有什么问题吗？或者你认为，作为首席科学家，我让我下面的科学家做点事，我也需要征得你的同意？还是说，这是罗总的意思？”
　　杜科看着周博士，好像在思索是否应该相信周博士的话，周博士拿起桌上的电话，按下了罗特办公室的分机号码，“没事，我来问问罗总。”
　　杜科赶忙按下了电话，“原来是周博士您的吩咐啊，小卡你怎么不早说呢？你这不害我嘛。”
　　小卡感激又疑惑地看了周博士一眼。
　　小卡跟在周博士后面进了他的办公室，好像一个干坏事被抓现形的孩子。周博士示意小卡关上门，小卡顺从地照做。
　　周博士的办公室不大，一张办公桌，一个橱柜，一张办公椅，一张小沙发，就放不下什么了。橱柜里陈列着各个时期不同材质的人工智能机器人模型，包括最新版本的阿尔法，贝塔和伽马机器人，按等比例缩小，这些都是周博士过去几十年的心血。
　　周博士在办公椅上坐下，他示意小卡坐下，小卡在小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凝视着小卡，有些恍惚，小卡跟他的母亲林莉莉实在是太像了，他的轮廓、眼神、甚至微笑时嘴角的弧度，都仿佛是莉莉。
　　他不禁想起15年前，小卡那悲伤的表情，是他在医院亲口告诉小卡他母亲莉莉车祸去世的消息的。那之后，他几乎将小卡视如己出，倾注了所有的关爱和心血。可是这孩子工作也那么久了，应该懂得公司内部的权力关系总是相互制衡的，罗特虽然信任自己，但是他不会让自己在公司的威望超过他作为创始人的威望的，所以就算没有了杜科，还有王科李科来制衡自己的，这就是办公室政治。
　　为了莉莉，他这次必须好好训斥下小卡，“戴韦思的事搞得我们还不够乱吗！？你去惹杜科做什么！？”
　　“是他招惹的我。”
　　“还不是你无缘无故去给事故机器人发指令！？你让事故机器人帮你拿机器人皮肤，你要干什么！？你知道这个不是你管的！”
　　“我，我”，不知道是喉咙太干，还是一口气憋在胸中，小卡张口的时候觉得喉咙有点哑，他清了清嗓子道，“最近一直谣传黑市上有种人工智能的新型皮肤，能通过生物检测。”
　　“谣传的事，你也信？！”周博士简直要被气死了。
　　“我怀疑真的有这种皮肤！”
　　周博士不可思议地看着小卡，好像他疯了一样。
　　周博士道，“胡闹！真是太胡闹了！这种都市传说，你还真当真了。这是骗人的伎俩，骗钱的，割韭菜的，你懂不懂啊？”
　　“可是……”
　　周博士道，“可是什么！？你这次运气好，有我在，杜科才不敢对你怎样。你下次再被杜科抓住把柄，我都保不了你！”
　　“周博士，您不觉得奇怪吗？这几年，我们这些负责软件开发的科学家全都不能进入车间接触到机器人硬件，反而是杜科，这个根本没有学术科技背景的人，他来负责硬件部分，这根本就说不过去！”
　　“这是内部的职责分工，就好像杜科也不管你们的研发一样，这你怎么不说？”
　　“他就是想管，他也不懂啊。”小可嘟囔着。
　　周博士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杜科，但是你们不得不承认，杜科有他的能力和才能。”
　　“他有什么能力，还不是罗特的一条狗而已，每天只知道拍罗特的马屁，偏罗特还吃他那一套。”
　　“能拍马屁，也是人家的本事。你去拍拍看？”周博士道。
　　“我用得着拍吗？”
　　周博士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杜科，但是内部职务分工，是罗总跟我的共同决定，你们不要再惹是生非了。”
　　”周博士，您太软弱了！凡事都听罗特的，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被杜科欺负死。罗特每天嚷嚷着，要制造完美的机器人，但是最后还不是都靠您？！“
　　”够了！小卡，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私底下搞什么‘创世派’‘周派’，我知道你们心中有怨气，所以过去并不挑破。但是你们要看全局，不要让这些办公室政治影响到你们的判断！更不要去挑战罗总的权威！”
　　小卡更不满了，“我们也都是为您鸣不平啊，没有您的技术带领，AI科技根本不会取得今天这样的成功。”见周博士沉默着，他又抛下一句，“您这是为您的软弱找借口！”他站了起来，眼神里带着愤怒和蔑视，向门口走去。
　　周博士压着怒气，“林小卡，你越来越不像话了！”
　　“啪”，摔门的声音，房间里只剩下了周博士一个人，他叹了口气，他知道小卡的忠心，但是小卡只懂技术不懂商业和人情世故，AI科技的人工智能机器人可以在全球畅销，单靠技术是不够的，还有对商业战略和对用户体验的把握，这些才是AI科技取得成功的关键，而这些东西是罗特所擅长的。从商业角度来说，罗特才是AI科技的灵魂，没有他，AI科技根本不可能有今天。
　　他不知道如何劝小卡学会办公室政治，这方面小卡比起她母亲林莉莉来真是差太多了。其实他自己也不喜欢办公室政治，他只想搞科研，但是林莉莉15年前就苦口婆心提醒过自己，他坐到这个位置，必须得学会应对办公室政治，公司内部的权力关系总是相互制衡的。
　　他看着眼前的沙发，仿佛间回到了15年前，林莉莉就坐在他对面，那时的他比小卡好不了多少，“可是我根本没想过要抢罗特的风头啊。”
　　林莉莉道，“反正你小心点，罗特这人记仇得很。所以，有时候当着罗特的面，我也得怼你几句，我是为了让罗特安心，你别放心上啊。”
　　“我懂的，难为你了。”
　　林莉莉道，“我们家小卡，也拜托你多替我看着，他最听你的话了。他爸不着家，我又经常出差。”
　　“你放心，小卡相当于我半个儿子。”
　　“那个夏雯，你推荐给罗特了？”
　　“嗯，她是难得的天才，我让罗特一定要说服她来我们AI科技。”
　　周博士的思绪回到当下，叹了口气，反复念着“夏雯”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