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转头一看，只见法恩等三人从宅邸的后面绕出，朝练武场走来。
　　维克特子爵更是径直朝劳拉走去：“你又忍不住了？”
　　“毕竟是其他流派的嘛——”
　　劳拉还有点委屈，让维克特子爵苦笑不已：
　　“是我的教育方式出了什么问题吗？算了，这一战我看就到此为止吧，再比下去输的肯定会是你。”
　　“那可不一定。”第一个否认的竟然是奥古斯都，“劳拉的剑法非常连贯，一招一式都精准到位不说，衔接得也非常巧妙，每次选择的攻击也都很有想法，让人很难应对，她真的还没有初传的资格吗？”
　　一旁的艾莉西亚猛猛点头，说实话，看到一半的时候她就傻了，因为两人的交锋绝对超出了入门级别。
　　奥古斯都在盖斯特流造诣基本也有初传的八成左右，再用八叶的经验补足剩余的两成，让盖斯特流也有初传实力不是什么怪事。
　　那劳拉又是怎么一回事？
　　几乎每一剑都兼具力量和精准度，艾莉西亚做了好几次脑内模拟，不一定会输，但场面一定很狼狈。
　　就连鲁道夫和薇薇都抱持着差不多的想法，有些想不通，维克特子爵究竟有多严格，才会不给劳拉初传资格。
　　“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的。”维克特子爵从劳拉手里接过了大剑，把它放回到架子上。
　　“大家都是行家，想必鲁道夫卿和薇薇夫人都能看得出劳拉身上的问题。”
　　问题？奥古斯都和艾莉西亚满脸好奇，一直在角落里围观的库尔特也是一样的表情。
　　但鲁道夫和薇薇闻言，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至于玛提乌斯自己，双手抱着胸，余光盯着库尔特，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亚尔赛德流是刚剑流派，剑式大都偏重力量，大开大合，虽然不是没有女性能掌握亚尔赛德流的奥义，但劳拉的身体素质明显不符合。”
　　维克特子爵也不是什么谜语人，自行公布了答案，却惹得奥古斯都更加无法理解：
　　“不对吧，子爵阁下，劳拉的力量远超同龄人，甚至比她年纪大一点的男子都不如她，怎么会不符合？”
　　“就是因为她的力量太大，完全掩盖了其它的方面。
　　“你刚才说劳拉的剑法连贯、精准，衔接巧妙？
　　“是，这些的确是她的剑展现出来的特点，但那都是来自于她的强大的力量。”
　　说到这里的时候，除了几名中年人，艾莉西亚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渐渐变了脸色。
　　维克特子爵则是继续说着：“她刚才一定展现出了每一招都只用到一半，不等招式用老就变招吧？那都是她用自己的力量去强行控制的，而不是顺应的剑去变化——
　　“奥格，我问你，如果是你，贴身缠斗的时候，你的劈斩落空，你会怎么做？”
　　“呃？撞他？”正一边回忆着刚才的交战，一边琢磨着维克特子爵话的奥古斯都突然听见有人喊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维克特子爵点点头：“那劳拉刚才是怎么做的？”
　　奥古斯都掰着手指：“我想想啊，先是转成了横扫斩，然后冲锋了一小段，拉开空间以后又补上了半截横扫——”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一下瞪大，脑海中一道电光闪过，思路瞬间通达：“控制力太强了？”
　　看到奥古斯都凭借自己分析出了原因，鲁道夫又是一阵满意地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
　　维克特子爵也微微颔首，认可了奥古斯都的说法：
　　“是，她太在意剑了，导致她的剑和她的身体产生了严重的割裂，偏偏她的力量又完全帮她弥补了这点。
　　“长此以往，不仅难以掌握更高深的剑术，还会伤害身体。”
　　一旁的劳拉此时已是目瞪口呆，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剑术竟然有如此大的问题。
　　“但劳拉是我的独生女，肯定要继承亚尔赛德流，所以我打算让她跟着盖斯特流学习一段时间。”
　　但维克特子爵还在说话，最后更是甩出了一发重磅炸弹。
　　“什么？”
　　听到这话，鲁道夫也好，薇薇也好，艾莉西亚也好，连奥古斯都都是一样的反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唯有法恩和玛提乌斯子爵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早有预料。
　　“子爵阁下，您能再说一遍吗？您想要做什么？”鲁道夫想要再确认一遍。
　　“哈哈，你没听错，我想让劳拉学习盖斯特流。
　　“盖斯特流是帝国诸多流派里为数不多的巧剑流派，而且和亚尔赛德流同出自枪之圣女，有着共通点。
　　“我想，有盖斯特流做基础的话，应该就能将亚尔赛德流的剑术适当中和，让它变得柔和一点，不至于伤到她自己了。”
　　法恩这时也走到了奥古斯都身边，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
　　“看来这两年没偷懒，不错——事情就是这样，接下来我会离开巴尔托克一段时间，帮维克特卿这个忙。”
　　居然还要去雷格拉姆？鲁道夫更是意外：“父亲？”
　　“停，几十岁的人了，你不会说，当家做主这种事情你还做不到吧？”
　　法恩还是太熟悉自己的儿子了，只用了一句话就把他的话语全都堵了回去。
　　“那倒不是，您现在在家的时间还不如在帝都长，我早就习惯了，只是没想到您居然会去雷格拉姆。”
　　看到儿子总算是“懂事”了一回，法恩同样露出了有些欣慰的笑容，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又想起了一些别的事：
　　“对了奥格，之前看到你的剑，怎么坏得这么厉害？”
　　我的剑？坏？
　　奥古斯都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爷爷指的是什么：
　　“呃，老师的考核太狠了，从悠米尔走得又比较急，没来得及保养，本来是打算到了卢雷，找一家武器工坊修理一下的——”
　　结果因为拿到了樱吹，太过兴奋之下，全都抛在了脑后，这种话奥古斯都可不敢说。
　　“这可不行，”法恩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变得严肃起来，“剑客最重要的就是手中的剑，不论什么情况，都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剑处在最好的状况，可不能心里想着回去就换一把剑，那样的话你的剑就不能承载你的灵魂，根本不会有力量。”
　　看到法恩这么严肃，奥古斯都乖乖地点头，虽然他似懂非懂：“我知道了，爷爷，我会注意的。”
　　“那就好，”下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就回来了，“好了好了，去歇会儿吧，这么多客人，得好好招待他们才是。”
　　维克特子爵和玛提乌斯子爵在巴尔托克住了几天，期间他们两位也切磋了一次。
　　毕竟这两位平时也很忙，碰面的次数终究不多，即便恰好到了同一个场合也很难有动手的机会。
　　特别是玛提乌斯子爵，因为范德尔家世世代代都是皇族护卫，子爵本人更是皇帝陛下的护卫。
　　要不是陛下本人反复劝说，这次他也不会来巴尔托克。
　　帝国两大传奇的切磋让其他人大开眼界，连法恩都按捺不住加入了进去，展现出的剑术连双壁都赞叹不已。
　　而几个年轻人，主要是劳拉和奥古斯都，也再切磋了一回，不过这回奥古斯都用的是八叶的剑术，也算满足了劳拉的另一个愿望。
　　让他没想到的是，连库尔特后来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虽然比他们小了三岁，但作为范德尔家族的人，他同样也早就开始了剑术的学习。
　　不过有些特别的是，他学的是双剑，招式套路也更接近盖斯特流的巧剑术，而非他的父亲展示出的与亚尔赛德流相似的刚剑术。
　　碍于年龄限制，库尔特是真的不可能取得初传资格，甚至于基础剑术上他也还有一丝欠缺。
　　所以与他的切磋奥古斯都得更加小心，生怕用了太过超出的实力。
　　不过全力控制自己的力量之下，反倒还让他又有了一点新的收获。
　　这也让奥古斯都免去了和家人一样接待客人的麻烦，因为这几天里，法恩邀请的其他客人相继也都到了巴尔托克。
　　虽然数量不多，但接待起来还是挺麻烦的，至少肯定比缩起来练剑麻烦多了。
　　虽说为此鲁道夫还碎碎念了几次，只可惜每次都被薇薇给挡了回去，理由都是一样的，他才十二岁，还没必要过多掺和进这些社交当中。
　　面对妻子，就算是鲁道夫也没办法，不仅是口头上说不过她，实际上论剑术，薇薇也在鲁道夫之上。
　　所以他没办法，只能默认了奥古斯都他们几个一直泡在练功场。
　　幸好奥古斯都心里还算有数，至少在成人礼当天老实出现，也没有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让薇薇更是得意：
　　“你看吧，我就说过奥格心里有数的，你还不信。”
　　成人礼结束以后，客人们纷纷离去，维克特子爵和玛提乌斯子爵也不例外。
　　法恩自然是跟着维克特子爵一起离开了，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小小的“意外”。
　　或许是受到了维克特子爵的启发，第二天，玛提乌斯子爵竟是提出了相同的要求，希望鲁道夫能帮忙教授库尔特盖斯特流。
　　这让鲁道夫纠结万分，玛提乌斯子爵的请求他难以拒绝。
　　可是这样一来，巴尔托克就只剩下了薇薇，还有奥古斯都和艾莉西亚姐弟两人。
　　“没事的父亲，正好这段时间我就留在家里，重新学习盖斯特流好了。”
　　大部分流派都没有什么门户之见，只要是通过正规途径学习的，即便你不是本流派的弟子，也不会被追究。
　　盖斯特流是这样，八叶一刀流同样如此。
　　甚至云老师曾经还建议过奥古斯都以后返回去重新研究盖斯特流，在有足够天赋的支持下钻研多个流派，更有利于走出自己的路。
　　法恩的看法也差不多，而且奥古斯都本来就离盖斯特流的初传没多少距离了，也不算浪费时间。
　　反正薇薇也是武术世家出生，虽说不属于盖斯特流，但是直到初传的部分，由她来教授完全不成问题。
　　这样的计划本来是很完美的，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可是，这个由法恩自己提出的计划，却成为了往后数年之间，时时刻刻缠绕着他的一个梦魇。
　　时至今日，自责、后悔、不解，各种负面的情绪仍旧困扰着法恩。
　　不论他怎么回忆，怎么分析，法恩至今都没有弄明白，当初的他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一个计划。
　　他原本是打算带着奥古斯都外出游历一番，见识见识别的流派。
　　结果因为维克特子爵和玛提乌斯子爵的委托，就把奥古斯都留了下来。
　　问题是，他自己的目的地是雷格拉姆，亚尔赛德流的老家。
　　而他去雷格拉姆，是为了教授劳拉盖斯特流。
　　所以他完全可以把奥古斯都带在身边，反正多教一个人也是教，还能让奥古斯都接触接触亚尔赛德流，或者让他去帕尔姆也是一样。
　　而如果他当初把奥古斯都带在身边的话，又或者，他当时提出把劳拉和库尔特留在巴尔托克教导的话，奥古斯都都不会遇到那件事，那件差一点毁掉他的事了。
　　“可恶——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边，一缕漆黑的风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