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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夜晚总是热的。天将降雨,更闷的人透不过气来。
赵活等人由虞小梅领着,已悄悄到了魏菊住处外。龙湘此间正陪着郁竹,却未前来。
三人俯身敛步行至窗下,却隐隐听到屋内传来人声。虞小梅舔了手指便要戳破窗纸,谁料魏菊不亏是玄功掌门,竟是拿的上等皮纸糊窗,坚韧更胜寻常纸伞。小梅戳了两下未果,便运了内力在指上戳去。
便听“撕拉”一声,窗纸裂开道口子。众人心知不妙,便在这一瞬,又听“嗤”的一声,一把长剑已穿过窗纸,停在虞小梅面旁。三人急急后退,此刻几缕青丝方缓缓落地。
那是很普通的一把剑,却有着笨拙的剑格。厚,方,如同随处可见的方木头块。
叶云舟心知那种剑格只会阻碍剑客的剑法,可那一剑,却是从未见过的快,从未见过的稳。他左手已捏住剑鞘,右手已抚上剑柄。他自挣脱金锁之后,正要寻人,来试他的剑法!
他耳内有雷鸣,心中有云螭。正欲腾空起舞,行云布雨。
那把剑同人走了出来。人也同剑一样,平平无奇,穿一件粗布褂子,撸起了袖口,便如随处可见的脚夫。只是男人头上戴着笨拙的斗笠,面上挂着解不开的冷峻与淡漠。
他将脸罩在斗笠之下,是怕月光勾起他的愁,还是怕太阳化了他的冷?他给剑加上笨重的格,是为了镇住他的剑,还是他的心?
叶云舟不知道。叶云舟只知道,男人的剑一定很快!
叶云舟微微俯身,手指已缠住剑柄,双目犹如朗星,盯着男人咽喉。
男人的眉头从来不曾松开,此刻他又更锁紧几分,缓缓将剑尖挑起,指向叶云舟胸口。
赵活和虞小梅已各自握住兵刃,却一时不敢乱动,便连呼吸也近乎无声。
正在这空气凝结之时,忽然有橘黄暖人的灯光自门内显现,有轻柔典雅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无名前辈,他们是我的朋友。”
“咔啦”一声,天亮了半边,也照亮了两柄剑。
那柄笨拙的剑正压在听云剑上,将其偏到一旁。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男人下一步便可以顺势滑下,斩去叶云舟手指。
但无名没有这么做,是因为他听见了魏菊的话?不是的。
忽地就听到雨刷刷地下来了,极大极猛。又起了大风,雨水便一层层像白浪般刮过众人。
无名早已提剑入鞘,抱在怀中,让斗笠替他的剑挡住雨水。他的面上愈发冷漠,转身便进了屋子。
叶云舟也早将背后斗笠拿在手中,为剑戴上。
点苍的人,从来便以剑为妻。
不沾阳春水,唯染胭脂红。
便听魏菊柔声道:“各位还请进屋,饮一杯暖茶。”众人这才踏入屋内。
屋外是狂风怒号,暴雨倾盆,黑乌乌一片。屋内有小炉正烹着山泉,火焰伴着劈啪声轻轻摇曳。众人各自寻地方坐了,望着魏掌门点起檀香,端坐研茶,轻柔写意,仿若自乱世之中开辟宁静桃园,让人不禁神清,心里有种舒适的痒感。
魏菊给众人点茶,众人答谢之余,却再无言语。
屋外雨点噼啪作响,屋内小火喀拉出声。众人心底发痒,却还是不开口。
于是无名开口了,用那刀一般冷冽的声音道:“公主有令,倘若魏掌门不愿留在崆峒,我明日清晨便送魏掌门离开,去魏掌门想去的地方。”他要将玄功门掌门在光天化日下带走,何等狂妄。可众人见过他剑,知晓他绝非虚言。
魏菊淡淡笑道:“先掌派人临终前将崆峒秘宝交付于我,我自当交还崆峒。”
无名皱紧眉头道:“你可要想好,那金乌上人可不是善类。”魏菊道:“多谢无名前辈关心。还望替我向公主道谢。”
无名看向赵活一行人,冷声道:“你便寄希望于他们?若他们没来,你走是不走?”
魏菊低头浅笑,破天荒地露出几分狡黠,她道:“可他们已经来了。”她又抬头望向赵活,柔柔一笑。无甚么言语,赵活却已心头发热。
虞小梅想伸手狠狠掐赵活腰间软肉,更想狠狠咬他一口,可她不能,于是她只好用鼻子微不可察的冷哼一声。
无名起身,再不言语。他这样的人,自然该是惜字如金。可他走到门口,却忽然开口道:“剑法在游,游出于身。剑求其游则身必轻,能轻游乃生灵动,忌拼格勾挂,以期入红门而不沾青。无我魂固,剑能捣隙。”叶云舟听得懂,因为这是点苍剑法的旨要。
他站到了屋外。漫天雨水,在他眼中,皆化作二十年前的飞翎。
他是不世出的天才,十有六便败尽点苍,得悟剑圣遗招。他自以为他的剑,已在山巅。他卸去了剑格,因他再用不上。他只肖捣隙而入,天下群雄,皆不过一剑事了。
他去了唐门。他见到了飞燕流星翎。
他望见漫天飞羽,本该找见空门,捣隙而入。可他一连击出十三剑,打落了暗器,击碎了他的心。
他怕了,于是他败了。
众人望见男人立在雨中,久久不动。又望见他一剑将要刺出,却又收回身前斩落万千雨滴。
众人望见那个冷冽的男人化在了雨里,失魂落魄。
他又败了。他败给了叶云舟,也败给了回忆。
二十年过去,他仍去不掉那剑格,摘不掉那斗笠。
游龙被囚在地,却要吹口气,送云螭升空,直上九霄,好叫世人知晓,世上有剑。
他一连踏出九步,如凌空过崖,内里暗分阴阳。
他抱剑在怀,任由夜色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