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翌日清晨,四人站在大铁铺门前,同郁竹辞行。此行不远,不过几千步,却实在凶险万分。
郁竹双手背在身后,眉头锁着,面上踌躇,本就身形娇小,这下显得更加楚楚可怜。便见虞小梅忽然伸手轻轻刮了她脸颊,翘起尾音笑道:“小竹~我们走啦!”郁竹给她吓了一跳,可双手仍背在身后不愿拿出来,闷声道:“哦。”
二人幼时曾是挚友,可中间诸多变故缘由,却叫两人只得渐行渐远。
直到今日。
虞小梅伸手要去捏郁竹娇小的鼻子,郁竹想偏头躲开,可哪里逃得过那双鹤嘴般灵动的巧手。她被捏的嗯嗯出声,却也不肯把双手拿出来,只能任由虞小梅蹂躏。她一阵恍惚,便好像回到了从前,她也有交心的朋友,不只整日与金铁作伴。
便听赵活忽然出声道:“我们唐门铁匠铺的东西齐的很,小竹你带些趁手家伙就行。嘿嘿,到时候给你见识一下我亲手搭的炉子,比你这个好用。”
郁竹闻言一惊,急急甩头把鼻子从魔爪下拔出,道:“你在说什么啊?”虞小梅奇道:“你不是要去唐门嘛?”便见郁竹面上一滞,又听赵活道:“那天在杨记包子铺吃饺子的时候,小竹你可说了要去我唐门学习冶金机关之术。”
郁竹小声道:“你还记得呐......”她低下头去,心头微微发甜。又听赵活故作惊讶道:“莫非郁大师傅现在手艺已经直追欧冶子,看不起我唐门锻造之术了?”郁竹忙抬起头,红了脸急道:“哪有!”赵活笑道:“郁大师傅快些收拾吧,我们去去就回。对了,到时候或许不能设大宴来款待郁大神匠,只能我自己给你弄点小菜了。千万别以为是我们唐门礼节不周,实在是我们太穷啦,哦,还有......”眼看赵活要絮絮叨叨讲下去,剩下三人怕误了时辰,一个捂嘴两个架胳膊,把他拖了,往半雨屏去了。
虞小梅不忘转身朝郁竹挥挥手,露出个大大的笑容。龙湘也早同郁竹混熟了,昨夜里玩上了不少新奇玩具,过足了瘾。此刻她也挥挥手,冲郁竹爽利地笑了。叶云舟虽只与郁竹相识一日,却已然佩服这有巧匠之心的小娘子。他强行用一手穿过赵活腋下,同另只手接在一起,一拱手,尽到了礼数,却差些没把赵活手臂掰断。郁竹听见赵活疼的呜呜叫唤,可却看不清他眼神。
可她知道他在看她。
待四人走远,郁竹立在原地,大拇指轻轻划过掌上的疤痕,忽然偷偷落下两滴眼泪,她急急抬手抹了去,抽吸了一下鼻子,笑出声来。
她自以为她脾气差,长得矮,这么糟糕,是不会有人在乎她的。
可世上的的确确有人在乎她。
那些人还要对所有轻蔑她的人讲:
“去你马的!有眼无珠!”
---------------
再看半雨屏内,偌大的场地中央立着一胖一瘦两人,一旁台上或站或坐着另二十几位。那场上胖子便是金乌上人了,瘦的却是那水护法,波幻银鱼余麟。看台上领头几人则分别是夺魄门代掌门,勾魂叟;火护法,颜疆;铁拳门掌门,雷谦;土护法,铁脊山君童大虫。以及玄功门掌门魏菊和身旁的风护法鞠冬音。余下者则是各门杰出弟子。
这崆峒掌派人大选早已开始,在场众人皆是崆峒派实力最上之人。几番斗下来,金乌上人已经几要拿下掌派人之位了。
眼看的金乌上人一锤击飞波幻银鱼,立在场上猖狂大笑,鞠冬音俯身向魏菊道:“掌门师妹,这金乌上人虽在门内呼声颇高,可我看他实在是......”魏菊淡淡一笑,颇为沉稳,却不作答。
她相信他,也相信他们。
于是就在金乌上人将要当选之际,有四人自洞外闯入。
有两长剑,两把短剑。还未出鞘,已令场上众人人面色大变。
几位护法已腾的起身,当中的童大虫疾声喝道:“你们把守门弟子如何了!你们这帮恶贼,敢在崆峒杀人行凶!”龙湘听人污她杀人,忙瞪眼望去,急道:“我是拿剑鞘拍晕的,我,我哪有杀人!”童大虫给她清澈目光一瞪,登时哑言。
一旁颜疆高声道:“虞小梅!你叛入唐门,此番回崆峒却是来领罚的不是!”便见虞小梅嘻嘻一笑,道:“我师父火龙仙君不在,飞天门到底该是我做主还是颜师兄你做主呢?”颜疆刚要开口,却被一边勾魂叟打断道:“那个姓赵的小子,你也算我半个崆峒弟子,怎么却闯进我们崆峒掌派人大选来?念你曾入我夺魄门,你等又未伤人,快些离去,我当替你等求情,不作追罚。”原来这勾魂叟亲眼见丘处机同赵活讲话亲近,他又心中怕极了丘处机,此时说话却是有几分忌惮几分客气。
赵活听了心中一喜,暗道:“不亏算是我半个师叔,这般助我。”他马上运起内力,朗声道:“师叔说的正是,我曾入夺魄门,自然算是崆峒弟子。这掌派人大选本是自崆峒上下中选出最配位之人,执掌崆峒,好叫崆峒传承不失,道统常存。可小子以为,那金乌上人却是失德之人,怎能执掌崆峒?”
金乌上人此刻已经心有惧意,却强自厉声道:“我之德行,崆峒上下皆有所见,为崆峒出力卖命的事情,哪一件没有我金乌上人!我给铁拳巷里穷苦百姓施舍了多少钱财!你这丑鬼敢说我是无德之人!”
几名护法同弟子已跃跃欲试,便想下去拿住四人。可叫叶云舟凤眼一瞧,便被那煞气冲淡了几分胆气。再叫龙湘那双冰冷眸子一扫,更是全绝了飞身下去的念头。
赵活高声道:“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金乌上人你假仁假义,图的不过是仰慕尊重,不过是这崆峒掌派人的宝座。若真叫你这等无德之人掌派,那还不如让我来坐坐这掌派人的位子!”
众人皆是惊骇,颜疆刚欲出声,却又想到勾魂叟所言,这丑小子倒还真有资格竞争这掌派人之位。
崆峒法典有言,只需是崆峒弟子,便可以竞争掌派人之位。只是从来这掌派人大选只由各门掌权者参与,却从来没有寻常弟子闯入的先例。
勾魂叟心里暗苦,自知说错了话,把身子一缩,也不再管旁人射来的目光。
魏菊偷笑一声,又正色道:“这位夺魄门的师兄,那你便上场去与金乌上人比试吧。”旁人具是大惊,谁料玄功门掌门竟会说出这种话。鞠冬音急道:“掌门师妹,怎能如此行事!”魏菊答道:“依崆峒法典,这位夺魄门的师兄确有参与比试的权利。法典上如何记载,我便只认这死理。”
赵活得了魏菊号令,已跳到场中,抽出小剑,浑身气机盈满,跃跃欲试。
那金乌上人计划被打乱,虽心中慌乱,可他从未见过赵活招式,看他生得丑陋,却也不甚惧怕他的武功。
便见他怒喝一声,也不待台上发出口令,已欺身往前,抡开双锤便往赵活头上砸去。
赵活本身内力修为已是不俗,虽那日将真气一口气输入大师兄体内,导致经脉缩堵,气不可通,本身经脉的强度却是依旧。昨夜由魏菊传功,铁琵琶功内力冲开经脉,再灌入四肢百骸,已令赵活较之那日更胜三分。
只见赵活后退两步,轻松避过,犹自回头冲龙湘笑道:“湘姊,你快记住他长相,你见到不要脸本人了!”金乌上人给他激的面上涨红,几与他大红僧衣同色。便见他又大吼一声,又是两锤连环抡来,右锤在前攻赵活头部,左锤在后扫赵活腰身,来势凶猛,叫虞小梅看得心头一紧。
赵活牙关一咬,双眉一挑,凝神在身,俯身一钻,去势极快,小剑直指金乌喉咙。赵活此番俯身固然躲过右锤,可却避不开左锤,众人无不吃惊,便连魏菊也面上一凝。
可在金乌看来,那小剑来势飞快,已吓得他魂飞魄散,忙将重心放了,往后一退一仰,左手力道自然减轻大半。可金乌上人这烈阳锤便是只用五成力量,也绝对足以打得肉体凡胎内脏裂开。
便见赵活鼓动丹田劲力,气流自鼻内传出,化作一道闷哼,强行又进了半步,小臂挡在肋部,拼着生生受这一击,也要将小剑送入金乌喉咙。赵活这生生抢出的半步,令他避开了锤头。他又提前运使内力以小臂格挡锤柄,这一下绝不会令他重伤,金乌却是一定命丧黄泉。
金乌上人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有称号作“九命豹子”,保命从来便是一流。此刻他面上惊骇,急急把左右手都松了,身子一缩,就地往侧边一滚,一身肥肉颤抖起来,便似个肉球般避开了小剑。赵活却不停歇,胯上一转,右腿抡起,小腿骨狠狠砍在那团肉球之上。
金乌挨了一腿,更滚出两丈远,狼狈翻身半蹲半站着,心头如惊涛翻涌。他何曾见过如此凶悍的打法,便只两个回合,就以伤换命,逼他弃了兵刃。现下无兵刃在手,他忽然急中生智道:“小子,欺负手无寸铁之人算什么好汉,有种便同我比比拳掌功夫。”他心下暗想:“等你这丑鬼真使肉掌攻我,我再叫你见识见识你爷爷我靴底剑。”
谁料赵活听闻,抬手便掷出几道黑影,嘴里道:“想骗我丢了兵刃再施暗算?好生阴险!”金乌上人大惊,差些以为赵活修成了他心通。
其实是昨夜里虞小梅已细细嘱咐过赵活,将金乌上人或许会使的阴险手段都同他讲了,此回赵活是不会上当了。
便见金乌上人一边狼狈避过暗器,一边恼羞成怒道:“放屁!”赵活手上不停,嘴里道:“屁股长在你身上,你爱放就放,别同我讲!”他忽然停下,抬手捂鼻嫌恶道:“唔,好臭。你竟然真放屁!”
金乌上人刚得了片刻喘息,却又望见赵活那张怪相丑脸,登时气冲脑门,怒道:“胡扯!老子没放!”赵活趁他说话,又是一道脱手镖飞出,钉在他左胸上,吓得金乌上人大嘴圆张。赵活嬉笑道:“你既没放,那屁味便是从你嘴里喷出来的吧。金乌上人好高的修为,可以乾坤错用,用嘴放屁,佩服呀,佩服!”
龙湘听得哈哈直笑,感染力颇强,引得一旁崆峒弟子憋笑好不辛苦。便连一旁的魏掌门都低头暗笑。虞小梅面上酡红,笑中更带几分狂意。叶云舟倒是如常,只是心中暗暗赞叹赵活武艺。
另一边,颜疆面色难看,双拳紧握,似是崆峒败了面子,心中又怒又急。便连铁拳门掌门雷谦忽然大笑一声,又戛然止住,也引得他怒目而视。勾魂叟则面色阴沉,也不知作何想。倒是波幻银鱼此刻盘坐疗伤,嘴角颇有些幸灾乐祸。
再看回场上。金乌上人比武斗嘴皆落了下风,心中一横,只好出最后绝招。便见他忽然喊道:“我认输了!”崆峒众人闻言皆是大惊,赵活却不显什么喜色,兀自站在原地笑道:“那你快叫两声掌派人来听听。”台上崆峒众人面色起伏变化,有的欲跳下场去,有的却颇为犹豫。金乌上人忽然阴恻恻开口道:“呵呵......掌派人......”
赵活忽然听得身后有几道焦急喊声,有人飞身下来。心想是金乌要偷袭暗算,立刻全神望着金乌上人,果真见他摸出一把匕首飞掷过来。赵活心下笑道:“早防着你这一手。”侧步轻松躲过,正欲开口嘲弄,却忽觉背心一凉。听得撕拉一声,那是布衣撕裂的声音。他头颈顷刻间热的发烫,本能在狂啸。他已觉察出,那是三根铁爪。他猛一反手探出,还未回头已捉住了那根腕子脉门。他再一回头,便望见一张干枯老迈的脸。
勾魂叟虽怕丘处机怕的厉害,却更怕千灯楼主,极乐魔尊。千灯楼要掌控崆峒,以便他大夏伐宋之大计。此番若真叫赵活一行人搅局成功,勾魂叟想到楼主惩罚,不禁神魂巨颤,于是以夺魄门藏身之术悄悄到了人群最前,突然跳下场来,配合金乌上人飞刀,却是要强杀赵活。
金乌上人望见勾魂叟得手,狂笑出声,吼道:“千灯楼弟子听令,杀!”
便见半数崆峒弟子忽然抽出兵刃,往身旁人身上捅去。又有几人自门外奔入,场面一时大乱。
再看回场上。勾魂叟已人头落地,龙湘面若寒霜,立在赵活身旁。虞小梅跪在赵活背后,呼吸急促,心脏狂跳。叶云舟听云剑出鞘,则同鞠冬音一起护在魏菊身侧。
金乌上人捡回烈阳锤,望向赵活,却忌惮龙湘,一时不敢上前。龙湘单手持鞘背在身后,另手提剑斜指地面,真气鼓动,白衣飘荡,直若剑仙。便听她清冷声音道:“弟,伤势如何。”赵活此刻心如擂鼓,耳膜砰砰作响,却不好静心体察身子,心中已苦涩想道:“叫这般铁爪抓在背心,只怕......”他忽然听见虞小梅轻轻抽泣两声,又长出口气吹在他颈上,又感到火热的双唇印在他颈侧,尖利的牙齿插入他肉里。
他反手拿手背去摸背心。
那里没有他想象中滑腻的鲜血,翻起的筋肉,只有一层薄薄的,韧韧的东西。连在他背后,连在他胸前,绕心一周。
---------------
大铁铺门口,有清新翠绿的姑娘背手靠在门上,她抬头望天,心想:
“时间太赶了,只缝了一半进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不对,不对,不派上用场最好。好像也不对,要是,要是打到他头了,是不是也算没派上用场?呜啊!”
她忽然面上飞霞,猛一顿足,震得巷里街坊窗户发抖。
昨夜里她没有睡,将那双乌蚕宝丝做的手套剪开,缝进了赵活制服里。
她昨夜里真的很紧张,她多么怕被发现了,可她更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的脸烧的通红。她希望赵活一辈子也不要发现,又希望他马上就能够发现。
她看不清他的脸,她只看得见他的心。
于是
她也想让他,看一看她的心。
---------------
赵活看见了。他现在充满了力量。
两颗心之间,无论搁了多远,都能让彼此充满力量。
这岂非是这世间最奇妙的事情?
也是最美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