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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死灰复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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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是清冷深黑的。月亮洒下几片毛绒绒的光来,替赵活照见了路。他抱着一捆木柴,沿着被踏实的雪路,途径几块大石,又绕过一颗雪树,来到了间木屋前。
  他将木柴放到腰间抱住,轻轻敲了敲门。
  雪山上的夜晚总是冷的,于是屋内的人一刻也没有让他久等。
  木门被拉开,赵活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暖意,嘴里被塞进了一块油脂四溢的烤肉。他望见樊啸天已经回到了壁炉边坐下,双手环抱着双膝,摇摇晃晃地冲他笑。
  屋内有肉的浓香,有木柴燃烧的清香。火上驾着小锅,里面煮着茶水,小声地,咕噜噜地响着。橘黄色温暖的火光映照在地上,墙上,已将所有关于寒冷,孤独的词语,都从这件小屋驱除。夏侯兰坐在炉火边的椅子上,无奈道:“嫣儿,手上有油,不要又劳烦你大师兄替你洗衣服。”樊啸天慌忙把指头放到嘴里吮了吮,腼腆笑起来。
  赵活将木柴放到墙角,也到了炉火旁蹲下,伸手去感受那股暖意。
  他忽然听见夏侯兰道:“弟子啊,你准备要歇了吗?”他忙转头道:“还不困,师父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火光映照在夏侯兰脸上,说不出的柔和。她轻声道:“我们来说会儿话如何?”
  自打上雪山以来,夏侯兰常盯着某处怔怔出神,连话都少了许多。赵活二人心疼焦急,却也无甚办法。如今听闻夏侯兰此言,二人忙端正坐了,乖巧道:“嗯,好。”
  夏侯兰轻笑道:“何必这么紧张。不过是你平日总喋喋不休讲些你的事情,为师心血来潮想讲讲自己的故事。”
  她的身影在摇曳的火光下渐渐模糊,令人担心她是否将要消散。她轻声道:“为师出身雪山派,这件事你们已经知道了。之后雪山被崆峒所灭,为师也被提到崆峒派夺魄门,受尽折辱,逼我改名为兰。那时飞天、铁拳都还没选定嫡传女弟子,崆峒四姝,只有兰、菊二人而已。”
  赵活迟疑道:“那位小菊,不是魏掌门吧。”夏侯兰望着火焰有些涣散,道:“当然不是,前任小菊是掌派人的独生爱女,名叫呼延菊。她也是为师生平最要好的朋友,若非有她,有掌派人,为师日夜被仇恨浸泡,一定会变得面目全非。”
  她顿了顿又道:“因为是远亲的缘故吧,呼延菊和魏菊容貌有七分相似,只是气质截然不同,魏菊温婉多了。”她似乎已陷入回忆,轻轻笑道:“呼延菊仗着自己是掌派人之女,颐指气使,泼辣得很。”赵活不愿打扰师父的回忆,只是心中暗想:“泼辣的魏掌门,嗯......”
  夏侯兰接着道:“我在崆峒日渐长大,后来,崆峒四门人杰辈出,都培育出了力足角逐次期掌派人的年轻高手。飞天门有丹霞子,铁拳门有白眉虎孟瞋,玄功门有丹青罗刹阎罗生。”她的睫毛微微抖动,叫赵活心头随之一颤。
  樊啸天已悄悄挪到了夏侯兰身旁,把脸蛋靠在她师父膝头,轻轻摩擦。她从来不曾习得如何安慰别人,因从前没有人来治愈她的伤口。她只会最原始的方法,用体温去暖化苦痛。
  这很有效。
  夏侯兰指尖轻轻划过樊啸天爽利的乌发,道:“夺魄门的高手,是我师兄,来自雪山派的第三香。”赵活轻声道:“他也是被崆峒所抓?”
  夏侯兰答道:“他是为我来的。雪山、崆峒决战那一役,他被打落雪谷,侥幸活命,听说我被崆峒派所擒,就潜入崆峒救我。我在雪山派的时候,瞧不起他是孤儿,对他百般奚落,可是当在崆峒重逢,却喜得涕泪四流。”
  夏侯兰忆起往昔,微笑浮上面颊,她道:“我们两人相偕出逃,被小菊发现了。可笑我们武功都太差劲,二人连手,都打不过她一个。为师哭着抱住她大腿,苦苦哀求她高抬贵手,就差没有磕头了。”
  赵活吃惊道:“这......真难想象。”
  夏侯兰面向炉火,眼帘半阖,睫毛轻轻垂下,瞥向赵活。她嘴角微弯,似是娇嗔,又似是调笑般道:“我那时无论身心都软弱的很,比你还没用,否则怎能任人拿捏。”赵活身骨酥了半边,醉醺醺道:“只恨我没有早生二十年。”
  夏侯兰笑道:“你早生又能怎样,没有为师,你向谁学艺?平白送死而已。”赵活怔怔望着师父,令她慌忙望向炉火,接着道:“小菊当时其实并非不让我走,只是她怕我跟师兄流落江湖,无依无靠,只能任人欺负。于是假意冷言讽刺,要第三师兄卧薪尝胆,拜于仇敌门下学艺。”
  赵活道:“原来是这样。”
  夏侯兰又道:“嗯。后来小梅、小竹也来了。渐渐的日子热闹起来,我虽然依然讨厌崆峒派,却不讨厌这些人。某一日,你大师兄和某二位你没必要知道姓名的人闯进崆峒,我稀里糊涂就被拐下山去,一起游历江湖。”
  赵活咂舌道:“大师兄这厮从前也是这么......”他忽然记起什么,急道:“大师兄那个时候不会就已经是名满天下的大淫贼了吧!”
  夏侯兰轻笑出声,道:“是呢。他那日打听了我住处,当夜就翻上树梢敲窗来探我。夜里私访独居女子闺房,竟说是要争睹江湖第一美人的风采。这岂非正是淫贼行径?”赵活怒道:“师父,下回我们回唐门,我一定替你狠狠掴他几巴掌!”
  夏侯兰挠了挠樊啸天下巴,笑道:“我本来也道你大师兄是仗着皮囊好看,到处轻薄女子的人。相处日久,才知道他真没那种心思。”她将目光放远了,轻柔道:“与他们结伴行走江湖的日子,还算不坏。”
  赵活心底一暖,面上也露出笑容,起身去墙边抽了两根木柴塞入火中。
  夏侯兰等他坐好,又道:“我们齐心协力,打败了当年功力远非我等能及的极乐右使。之后第三师兄接我回崆峒,算来也是该决出新掌派人的时候了。一旦决出掌派人,为师便不想嫁,也得嫁。”赵活撇嘴道:“崆峒历代掌派人也都不是好人,这等劣习,竟从未有人想改变。上一任掌派人不算。他是好人。”他忽然惊觉,又补充道:“啊,我说的不是我,是,是对师父有恩那位老掌派人。”
  夏侯兰扑哧笑出声来,道:“你就不是好人么?”她望见赵活有些扭捏,张口刚要说些什么,面上的笑容却忽然暗淡下来。樊啸天即时爬上她膝头,坐在了她怀里。夏侯兰伸出手,搂住了她的弟子。
  樊啸天身量很小,也很轻,可那份实实在在的重量,已足以令夏侯兰的心,安稳下来。
  她开口道:“为师那时正是二八年华,情窦初开,一心一意都扑在第三师兄身上,见他疑心我与同行男子有染,为了自证清白,旅行回来不久,为师便与第三师兄作了夫妻。”
  她将眼神又投向火堆,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看见了赵活的脸。
  他脸上没有她现象中的震惊,愤恨抑或是痛苦,他只是安稳地坐着,等待她继续讲下去。
  夏侯兰继续道:“既然我嫁为人妇,自然不能再作掌派夫人,为师恐怕纸保不住火,于是着急地催促第三师兄尽速带我离开,反正我和他都练成了武功,也有一点名声,行走江湖,当不致受人欺负。但他却忽然不肯了。”赵活道:“他想作崆峒掌派人?”
  夏侯兰望向他,又侧头望向火堆,道:“崆峒派有先掌派人,有小菊,还有小梅、小竹两个妹妹。为师当年很心软,也实在舍不得走。但要留下,又怕私情迟早东窗事发。左右为难之下,只有这一个法子两全其美。”她的声音忽然变得飘渺,好像烟一般轻,她道:“虽说要与三女共事一夫,非我所愿。但为师当时旅行,已让第三师兄寒心,与第三师兄苟合,又愧对先掌派人,那也只好说服自己委曲求全。”
  樊啸天挪了挪身子,让自己和夏侯兰贴的更加紧密。夏侯兰接着说道:“为师当年笨得很,坚信世间有真情,爱至高无上,值得为师委屈自己。只要第三师兄真心怜惜我,偶尔分一点关心给其他三姝,为师也会竭力克制妒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活轻轻出声道:“师父......”他脸上的那种表情,夏侯兰已很久很久未见过,她已几乎要忘却它的名字了。
  原来是唤作心疼。
  他不会因为那些陈年往事,而怜悯,而暴怒,而嫉妒。他只是疼惜她罢了。
  夏侯兰把脸埋入樊啸天发丝之间,调匀了呼吸,开口道:“当年诸多变故,所有人都认定掌派人之位,非第三师兄莫属了。届时他一个无父无母的雪山孤儿,鲤跃龙门,领衔崆峒,也算是替雪山派报仇了吧。”
  她不再给赵活打断的机会,接着道:“崆峒大选在即,为师日日在闺中刺绣,满心欢喜等作新娘。某日,小梅一改平日讨人喜欢的可喜模样,忽然对为师冷嘲热讽。她故意惹我生气动手打她,跑给我追,好让我撞见第三师兄和小菊私底幽会的情事。”
  她轻叹口气,说道:“一个是对他有栽培之恩的掌派人的独生爱女,一个是曾经嘲弄、轻贱他的雪山遗孤。在公在私,我有哪一点赢的过小菊呢?”
  赵活愤愤不平道:“人又不是兵刃,还要分个好不好使?”夏侯兰道:“正是如此,为师也不过是被看成奇货可居的战利品而已。”赵活轻吸口气,双眉皱起,心中不平。
  夏侯兰继续道:“我和你大师兄一行人闯荡江湖的时候,第三香和小菊便互换鸳盟了。怕我知情后反目出走,第三师兄才恶人先告状,反怪我不检点,逼我自证清白。他认定我软弱可欺的性子,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就算我事后知道真相,也只能逆来顺受。待他当上掌派人,四姝纳入帷帐,其乐融融,真相便不重要了。”
  柴火被烧的噼啪作响,夏侯兰的声音越发冰冷,她道:“我恨他薄情贪婪,践踏了我的真心。我恨小菊夺走我唯一的亲人,她的笑脸也面目可憎。我恨小梅,为何不让我一直被蒙在鼓里。我憎恨所有的人,再也容不下一点委屈,想毁掉所有的人,跟我陪葬。”
  樊啸天将小手搭在她手上,双腿胡乱踢出,怒道:“都是坏人,师父快揍他们!”夏侯兰面上冰冷顷刻融化,笑道:“师父当然要揍他们。我立马抓起手边的小梅,扔进房里。”赵活故作惊讶,扮出怪相道:“好大只的暗器!”
  夏侯兰被逗的发笑,继续道:“我像个泼妇一样又打又闹,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他们丑事,但结果,居然所有人都事不关己的样子。在外人看来,这压根不算什么事,英雄少年,谁没三妻四妾?何况掌派人娶四姝,乃是为了制衡四门势力,天经地义。”赵活向樊啸天道:“师妹,这些人坏不坏?”
  樊啸天哼了一声道:“全是坏人,大坏人,欺负师父!”说罢她一转身,把头又埋到夏侯兰怀里,闷声道:“欺负师父的都是坏人!”
  夏侯兰心头发暖,柔声道:“那是你们站在为师这边,替我设想,才觉得不公平。当年崆峒所有人,都用尽手段想牢牢把我锁在山上,以掠我闯出的美名。”茶水已经煮好,赵活起身给师父沏了茶,又坐下。
  夏侯兰捧着茶盅,感受热流从手心流到心底,开口道:“到头来,在意的只有我,还有那个被人遗忘的候选人,阎罗生。”赵活摇头道:“比都没比就被判输,他也真倒霉。”夏侯兰笑道:“可不是吗?就算所有人都认定他比不过第三师兄,他还是没放弃,你想,比赛还没开始,奖品先被人染指了,他可有多气啊?”
  赵活闻言,闷声道:“师父......你不是什么奖品,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夏侯兰调笑道:“只许你称自己丑,不许为师自称器物?”赵活讪笑道:“我真的很丑嘛......我从小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夏侯兰忽然把脸贴到樊啸天的滑嫩脸蛋上,露出个满足的笑容。
  那一刻,赵活心底便好似堆积了天底下所有的白糖,甜的发腻,甜的发烧。可尽管他拼命的抑制,他还是不由自主的生了几点醋意。混在一起,有些发苦。
  他有亲人,可却从未体会过亲情的甜蜜。
  他好恨自己,他怎能生出这般念头,竟去嫉妒他的师妹。他想扇自己,可又怕动静太大,只好拿牙咬住舌头。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正对上两道目光。
  他习惯性地露出讪笑,可他面上有些无力,最终扭成一道滑稽可笑的表情。
  “一定很丑。”他想。
  他望见师父轻轻放下茶盅,望见师妹缓缓溜出夏侯兰怀抱。
  他望见夏侯兰伸出手,招他过去。
  二人间不过两步距离,但赵活起身颤抖着过去,花了很久。
  于是夏侯兰笑道:“只许你心疼为师,不许为师心疼弟子?”
  他被拥入怀中。
  他要化了。
  他死命忍住眼泪,可他听到师父说:“打湿了为师衣服,就罚你,给师妹缝一套新衣。”
  于是他开始拼命的哭,拼命的哭。
  他已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他已有许多交心的知己,可他心底,还有一处地方,已多年未曾打开。上次开放,便是将其中少的可怜的些东西,一股脑扔了个干净。
  他很自卑很自卑,不仅是因为他生得丑。更因为他总是害怕他不再有用的那天,会被再一次抛弃。
  他讨厌把他人视作器具,可他岂非正是把自己物化最甚的人?
  那片地方渴望被填满已太久太久,那孔洞已大的惊人。
  可不要紧的。
  现下,那里已被填满。
  他已拥有为人的底气。
  夏侯兰轻抚赵活颤抖的身体,温柔笑起。
  她望向墙角那柄伞,忽然发现,她已不再是从前那个伞不离手的夺魄幽兰。
  她曾经的故事还未讲完,可她已无需再讲。
  她已拥有了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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