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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滢妹!是你么?”周颜胸口流淌过一阵暖流,登时精神为之一振,赶忙翻身蹦起,谁知脚下稍一用力,足足蹦起了有一丈余高,耳边呼的响起一阵风声。他不禁一阵恐慌,不住地挥舞着双臂,口中胡乱惊呼,心中暗自惊奇:“怪了怪了,我的气力何时变得与蛮牛一般上下了,轻轻一蹦竟蹦上了天。”忽然恍然大悟,心中苦笑着想:“是了,没什么好奇怪的,哪里是我气力变大,我定然是已经死掉化作了鬼魂,鬼魂自然是轻飘飘满天飞了,嘿嘿,原来人死后是这种感觉,听说鬼魂见不得阳光,不知是真是假。”转念又想:“哈哈,也好,若是能飞到月亮上亲眼看看嫦娥姐姐的美貌,死也死得值了。呸呸呸,周颜啊周颜,你却为何也变成了无耻小人,嫦娥姐姐的美貌岂是你想看就能看,可以随意拿来亵渎的?”胡思乱想之余,身体下落,他却忘记调整姿势,“啪”的一声正面向下重重拍在地面,直摔得筋软骨散,皮破血流,疼痛不堪下方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并没有死,只是一时胡猜乱想罢了。
滢儿匆匆绕过周谏良,顾不得细看他是死是活,蹲在周颜身边,急忙推喊道:“喂!周大哥!周大哥!你有没有伤到!”
周颜轻轻“哼”了一声,忍住筋骨的酸痛,急慌慌道:“滢妹!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快跑,周谏良看到会要了你命的!你怎么反倒自己送上了门来?快走!”周颜非常担心滢妹会受到周谏良的伤害,催促她快快跑开,可隐隐约约中发现自己其实很高兴她能找到自己,并且更加希望此后不再分开,即便是粉身碎骨。
他不知此时的自己是高兴还是忧心,或许两者都有,或许在他心中高兴更多一些。周颜边说边急急站起身来,腿上却不敢再多给丝毫气力,也来不及再去多想其它,拉住滢儿就向石门跑去,刚迈出两个大步,突然脚下一个磕绊,险些被绊倒在地。周颜回头一瞥,立时惊出满头冷汗,只见周谏良残缺的身体趴倒在密室地面,侧歪着的头面向自己,刚好可以看到他空空洞洞的双目,瞳孔虽已散开,却仍似凶狠的饿狼,只是绝望之情略显悲凉,嘴角里淌出一道暗沉沉的黑血,背脊上插着一把尖刀,刀身全部没进尸体,只留出刀柄在体外,双臂皮肤正在洇出一块块黑斑,黑斑迅速连成一片片,向全身扩散去,此时他的掌缘已经全部泛黑并且开始慢慢腐烂流出黑色浓水,一块白色的指骨渐渐露出,看着令人不寒而栗,甚是可怖。
滢儿恐惧下转身躲在周颜背后,牢牢抓住周颜衣角的双手不停颤抖着,吓道:“大妖怪他…他身上的肉怎么烂了?他难不成真是妖怪!”
周颜看着地上渐渐腐烂的尸体,不住得反胃,联想到周谏良之前提到的毒掌,心中已然明了,便安慰道:“滢妹别怕,他已经死了,是他掌中的蝎毒毒发,害人不成,反伤了自己,如今他再也伤害不了你我了。”说罢转身注视着滢儿的眼睛,感激着问道:“滢妹,是你救了我吗?周谏良身后那刀是你刺的吧!”
滢儿听了周颜的话,歪过头绕过周颜的破烂衣衫,仔细看了眼周谏良,知他确实已死,也不是什么妖怪,于是长出一口气,轻轻拍着胸口道:“这下好了,果真是死了,他武功那么厉害,我真怕这一匕首刺他不死。”
周颜笑道:“嘿嘿,要我说啊,滢妹你手里的刀专杀坏人,比他周谏良厉害多了,如若你能学会武功,那天下的坏人恐怕都要争着学好了,否则也是无处躲藏,一个个都会被你铲除掉。”
滢儿道:“我将来一定要学会武功,回去找到那个贼贪官刘四光算帐,亲手杀了他,给老爷夫人报仇!”说着咬了咬牙,原本清纯透亮的眼神里隐隐晃过一丝淡淡的杀气,转瞬即逝,却没能逃过周颜的双眼。
周颜听闻心间一紧,心想周谏良之所以如此阴险毒辣,多半与他急于想找仇家报仇有关,如若他肯早些放下心中的仇恨,打消报仇的念头,安安心心做他的掌门,便不会去练蝎毒,害人害己,落得今日惨死石室的下场,可见仇恨只会将人推向黑暗的深渊,想回头都难,岂料滢妹心中所想竟与周谏良如出一辙。周颜无奈暗暗叫苦,心道:“刘四光贪赃枉法,陷害忠良,罪大恶极,自然是死不足惜,可如果滢妹为了报仇而去练武,将来难保不会落得与周谏良一样的结局,那便是大大的不值了。但是滢妹视老爷夫人如同父母,杀父弑母之仇怎可不报?看滢妹的眼神,此仇是非报不可了…”
周颜不敢再去多想,道:“我只当你依旧躲在船舱伺机逃跑,以为今天我一死之后永远再见你不到了,这里如此隐蔽,你是如何找到的?”
滢儿道:“老妖怪把你掳走后,我一个人在船舱里,心里怕得紧,又不想你出事,便悄悄钻了出来,本想偷偷跟着你们,可老妖怪跑太快,我也不知他带着你跑去了哪里,别看这小岛面积不大,房屋院落却不少,好在那些岛徒都在饮酒猜拳,趁着无人巡岛,我便在岛上找了几圈,借着月光在这个偏僻的院墙外捡到了你掉落的一只布鞋,翻墙进院后又在屋中地板上发现了一长串消失在木桌前的血迹,我想十有八九是周大哥你流的血。”说到这时滢儿突然紧张道:“哎呀!周大哥你受了刀伤还是剑伤了?流了那么多血,要不要紧!”说罢上下打量周颜,只见满身的青紫瘀伤,并不见刀剑之伤。
周颜掩面苦笑道:“那一定是我淌在地上的鼻血,不碍事,不碍事。”
滢儿“噢”了一声,继续讲道:“我用脚四处踏了几下,发现血迹消失处的地板下面是空的,想来不是个暗道便是个密室,不然不会在地板上装着一道暗门,像这种暗门一般都是靠机关开启的。”
周颜惊讶道:“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看不出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懂得可真不少,关于暗道暗门机关之类的事情,我今天尚且是第一次遇到,滢妹你却对这类门道了如指掌一般,只踏了几下便道破了其中的关键所在。”
滢儿笑道:“哪里是我懂得多,我家老爷书房的地板下面也有一处密室,我小时候贪玩,背着老爷下去过几次,不过里面藏的都是些古书字画,那些是老爷喜欢的东西,我看不懂,我只对密室感兴趣。”
周颜点了点头,认真地听着。
滢儿继续说道:“只要用力推动靠椅背后墙壁上的一块墙砖,老爷书房地板上的暗门便会打开了,我想此处也应大同小异,只是机关的样子、打开方式与安放位置不同罢了。我找了找,发现观音像竟被被牢牢地固定在木桌上,于是我尝试着用力旋转它,果然暗门便开了。我下了密道,同样找到机关后打开了石门,一眼便看见贴在室壁上的你和坐在地上的老妖怪,石门转动时的响动很大,我惊慌下想躲藏起来,可是似乎你们谁都没听见这响动,我便大着胆子走进来。你和大妖怪在船上的对话被躲在船板下的我听得清清楚楚,我想大妖怪此时定是在用你练功了,如果不设法打断,你可能真的会死,我又不会武功,打是打不过他的,想来想去也只有背后偷袭着一种方法可行,于是我从他身后冲上去刺了他一刀,本想着多刺他几刀,惊措中却软了手,无力再拔回刀,可谁想到老天爷显灵,只这一刀便将他杀了。”
周颜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心想:“滢儿独自一人寻遍整座降龙岛,稍一个不留意被岛徒发现,那必是有来无回了,更何况能否找到自己都是一个未知数,再者她不会武功,背后偷袭周谏良胜算虽多,可周谏良武功高强,如若一刀刺偏,周谏良反手一掌便可将她当场打死,如真是当场死了也没什么,否则还要尝受蝎毒之苦,那才是生不如死。”又想:“滢妹此次寻来相救,所言虽易,实则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也冒了极大的危险,却只是为了救我这样一个刚刚结识不超过一个晚上时间的大哥…”想到这里,周颜忍不住抬起双手握住滢儿双臂,道:“滢妹你对我真好!我…”
话未出口,但见滢儿眼眶中两汪热泪瞬间崩流,脸色发青,嘴唇发紫,五官扭曲,口中咬着牙道:“手臂…疼!”周颜赶忙放开双手,滢儿双腿一软倒在地上。周颜大惊道:“滢妹你怎么了?”想要搀扶,伸出去的手犹豫着又掣了回来,他忐忑不安地看着脸色渐渐好转的滢儿,又诧异地看了看自己平时握笔墨砚的手,一张嘴时开时合,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眉头紧皱,脸上充满了疑惑和无奈。
滢儿扭扭颤颤地勉强坐起身来,自己捂着双臂,紫葡萄一般的眼睛委屈地看着周颜,眼泪径自掉落着,呜咽着道:“周大哥你干嘛要把我的手臂抓得像刀割一般疼…呜呜,你是拿我当坏人了么?呜呜…”
周颜看着滢儿委屈的样子,自己心里不知是何滋味,连忙摇头道:“对不起滢妹,你还痛吗?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把你抓痛,我…我…都是我的不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要责怪就责怪我好了!”周颜想解释,单凭自己一双握笔之手,要怎样抓才会把人抓痛?可眼见滢儿的确是被自己抓痛到五官扭曲,这种疼痛是装不出来的,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自己也无从狡辩。
滢儿抽泣道:“当然要怪你了,不怪你难道要怪地上那个死妖怪么!”
周颜伸出手臂横在滢儿面前,认真说道:“你若是生我气,不如也用力抓我几下,把我也抓痛,抓的不解气就狠命掐,或是打我几拳踹我几脚也好,只要能解气,不然…”
“不然怎样?”滢儿抢问道。
周颜道:“不然你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你看可好?”
滢儿听了破涕为笑,站起身抹了抹没流干的眼泪,问道:“我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是么?”
周颜肯定地点头称是。
滢儿道:“若是这样…我便勉强原谅你了。你可要说话算数!”
周颜高兴极了,笑道:“当然算数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要我做什么你便说吧,你周大哥我绝不推辞。”
滢儿撅了撅嘴,眨着一双滴溜乱转大眼睛,想了想道:“我现在没什么要你做的,等将来想出来了再告诉你。”说话间围着周颜转了几个圈,又用手指按了按他的臂腕,啧啧称奇道:“喂,周大哥,你身材虽不魁梧,可气力为何这样大啊!是天生神力么?”
滢儿这下可把周颜问傻了,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为何。滢儿开启石门进入密室之时,正是周谏良将要收回内力之时。当时周谏良正在专心运作吸功之法,只因他的内力仍然逗留在周颜体内尚未吸回,因此双耳难闻异动,对四周变化浑然不觉,而周颜已近昏迷,故而二人均未察觉滢儿的到来,直至滢儿一刀捅进周谏良的后心。然而恰逢此时,周谏良尚未将内力吸回,只因他突然一死,其强大的内力尽数留在了周颜体内的胞中一处,也是此时,周颜无意中在一夕之间得到了寻常习武之人苦练一生也未必能够练就的上乘内力,虽受尽了折磨,却不可不说是经历了一场难得的奇遇。周颜对武功一窍不通,自然不懂的内力为何物,更不知道逗留在自己体内胞中一处的气团乃是周谏良苦练多年才形成的上乘的内力,只道是被周谏良练功后生成的恶毒胀气,怎知在蹦起时和抓住滢儿手臂时无意间催动了胞中的部分内力,致使看起来似有神力一般,其实全部是内力的作用。
周颜胡思乱想着:“难不成是嫦娥姐姐显灵?给了我这一身的力气?”嘴里傻笑道:“嘿嘿,也许是天生的吧,这个我也不好说得清楚。”
滢儿轻轻瞪了他一眼,道:“哼,看不出来你隐藏的挺深的嘛,早知道你有这么大的力气,我们还怕什么啊,方才在湖上的时候真应该上岸逃跑,你只需三抓两抓,便可以将那几个监视你的岛徒抓晕抓败,也不至于被大妖怪折磨。”
周颜笑道:“我若真如你说的那样厉害,三抓两抓便可将他们抓败,当初又怎会落入那陷阱,被两个小小的岛徒轻易抓了来。不过我现在很高兴被他们抓来。”
滢儿奇道:“这就怪了,被抓了反倒高兴起来,周大哥,你别忘了你险些丢了性命。”
周颜道:“如果没被他们抓来,我又怎会去看那八怪比武,不看他们比武,又怎会上了那蓬船,不上蓬船,又怎会遇见滢妹你呢?我想这一切都是天意。上天注定要我与你相遇,我自然高兴,至于我的性命,你放心,只要有你在,丢不掉的。”
滢儿轻轻打了周颜一拳,道:“叫你再来胡说,我们总有分开的时候,莫不成我不在你便会死么?”
周颜指了指周谏良的尸体,咧嘴一笑,道:“你看,今天若不是你在,死在那里烂得只剩白骨的人无疑便是你周大哥我了,我这条小命想不丢都难…诶呦!”周颜话未言尽,突感小腹膨胀不止,似欲由内向外迸裂一般,他发觉方才在胞中形成的气团突然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开始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四周乱闯乱撞,并且闯动的频率和幅度不断加快增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好像非要把小腹撞出个大洞方肯罢休。周颜难受极了,耳朵里不住地嗡嗡作响,四肢忍不住或蹬或推,整个身体随着胞中内气团撞动的频率,一同在密室中四处乱撞开来,一下撞在室顶,一下又撞向室壁,直把个水晶密室撞得铛铛作响、震耳欲聋,好似在一口大钟里乱撞一般。
滢儿堵住双耳,紧盯着痛苦不堪且四处撞壁的周颜,又是害怕紧张又是焦急担心。她想帮周颜镇定下来却奈何想不出任何主意,不由得两行眼泪嘀嘀嗒嗒地落了下来,鼻子也开始抽泣起来。
周颜此刻虽然感到痛苦不堪,但与之前被周谏良压在石壁上时的情形完全不同。周颜的意识依旧清晰,四处撞壁也不过是为了减轻胀裂感而做出的条件反射,他在乱撞之余不忘看着滢儿的位置,避开滢儿的身体,以免磕她碰她,口中时不时的还会安慰滢儿道:“没事的,可能是刚刚被周谏良练功练成内伤了,养养就好了。”
无计可施的滢儿把气都撒在了周谏良身上,她跑上前一脚脚踹散了周谏良仅剩的骸骨,口中咒骂道:“死妖怪!都怨你个死妖怪…咦?”滢儿看着散架的骸骨下方,好奇地喊道:“周大哥,你快看老妖怪身下面怎么多了个人?”
周颜暗自怪道:“这密室哪来的第四个人?”边乱撞着边伺机看去,才发现滢儿所说的并非是真人。原来周谏良尸体所化作的黑色脓水正在逐渐渗入水晶密室地面的细微线纹当中,并将细纹染黑,且沿着细纹不断向尸体四周扩散,而那些细纹所勾勒出的正是一幅双掌举天的人形画像,若非那脓水深黑的颜色与水晶地面透亮的色泽形成鲜明的反差,这个细如发丝的线纹人像本不会被滢儿发现。
不料黑色细纹越扩越多,更多的人像也不断地显现出来,过不多时便布满了整片水晶密室地面。周颜数了数,水晶地面上共有十三个人像,这些人像造型各异,除双掌举天外,或屈膝错掌、或踢腿格肘、或弯身盘臂,除此之外,每个人像的身上均有标记着穴位、十二正经以及奇经八脉的位置,只是穴位与穴位之间,经脉与经脉之间的衔接顺序及脉络走向有所差异,在不同的人像上了形成了特有的细纹,将人体内的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巧妙地衔接在一起。
滢儿好奇地这看看、那看看,又喊道:“喂,周大哥你瞧,这些人是喝醉了么?为何一个个东倒西歪的?他们的姿势好古怪。”
撞来撞去的周颜也好奇地趁机看了一遍这些人像,看着看着身体渐渐停了下来,小腹虽依旧胀裂难耐,可身体却不再随之乱舞。周颜啧啧称奇道:“他们的动作的确好生奇怪,我从未见过谁会摆出这些怪异的姿势,但他们身上的穴位经脉我却认得出来,只不过这些人像的经脉间相连通的顺序与《黄帝内经》等经典医著中所描述的穴位经脉相通之道差异甚大,与那些古怪的动作相比,其怪异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着实令人费解。”周颜自小研读各类著作,痴迷沉醉于古籍著作当中的经典理论,但并非会一味地去推崇模仿,每每遇见新奇的、与经典相悖的理论,总要去认真探究辩论个谁对谁错方肯罢休,这次也不例外。他清楚地记得医书中写过,十二正经的气血走向是从手太阴肺经开始,经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足太阴脾经、手少阴心经、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阴肾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终于足厥阴肝经,十二正经阴阳相贯,首尾相接,逐经相传,周而复始,延绵不断地将气血周流至全身,而水晶密室中人像的十二正经走向与书中所写截然不同。周颜仔细观察着这些人像,前十二幅人像身体上经脉的走向竟分十二种之多,十二种走向均起始于任脉,出于足少阴肾经,后经十二种不同的方式全部回流至足少阴肾经,而第十三幅人像的经脉走向则起始于足少阴肾经,但并不经流其它正经,而是转向任督二脉,最终止步于任脉当中的气海一穴。
周颜仔细观察着第十三幅人像的脉络走向,因为他发现每多看一眼这幅人像,胞中里的气团便安静一分,小腹的胀裂感也随之少了一分,不适感随之消失。这点让周颜感觉很神奇,他困惑着想道:“奇怪了,难不成这人像还有疗伤的功效?是我太过专于观察的结果吗?”周颜不再去多想,他又多看了几遍这幅人像,越看小腹中越舒畅,精神也变得越洋溢,不知不觉间已将脉络走向所经过的穴位记在心中。这时,周颜胞中里的气团不知不觉间随着周颜心中所想,沿着第十三幅人像中脉络的走向开始了缓慢的流动,途经任督二脉,最终落入气海。气海一穴为人体先天元气聚会之所,乃气之海也,也是人体中容纳内力真气的最终场所。周颜体内的气团起初只是缓慢的流向气海,但随着周颜对人像中脉络走向的记忆变得越来越牢固,体内气团的流速也越来越快,酣畅淋漓,便如那江河入海时一般气势磅礴,直至全部纳入气海。
没有了胀裂感的周颜顿觉精力异常充沛,与之前气团刚刚形成时带给身体和精神上的舒适感相较,不知又舒适了多少倍,他高兴道:“滢妹,你看!我一点点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了!原来这些人像有疗伤的功效。”
滢儿也高兴道:“周大哥你没事就好,害我担心了好半天。没想到这些人像竟能医好你四处乱飞的病,倒是真不简单…咦?快看!那墙壁上有字!”
周颜回身仰望,那室壁之上果然刻写着文字,那些文字同样是因吸纳了黑色浓水后方才显现出来,只因这些文字是被篆刻在室壁之上,距离地面较高,又因它们与地面相通连的细纹只有为数不多的三五条,吸取液体的速度相对较慢,故而显现的时间略晚于地面的人像。
滢儿兴奋道:“些人像文字被隐藏得这么深,一定是有什么秘密不想被人看到,周大哥,我不认得字,你快给我念念写的是什么。”
周颜看着水晶壁道:“这些文字分两段,前段写的是:'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波滔天,尧咨嗟。大禹理百川,儿啼不窥家。杀湍湮洪水,九州始蚕麻。其害乃去,茫然风沙。被发之叟狂而痴,清晨临流欲奚为。旁人不惜妻止之,公无渡河苦渡之。虎可搏,河难凭,公果溺死流海湄。有长鲸白齿若雪山,公乎公乎挂罥于其间。箜篌所悲竟不还。'”
滢儿听了十分不解,问道:“周大哥,这前半段写的是什么意思?我一句也没听懂。”
周颜道:“这是唐朝'诗仙'李白所作的诗词,名曰《公无渡河》,说的是一名狂夫不听妻子的劝阻,强行徒步横渡大河,最终溺死在怒吼的河水中的故事。”
滢儿道:“那狂夫真是自不量力,单凭一双脚就想横渡湍流的大河,这不是找死是什么。周大哥,那后半段写的又是什么?”
周颜道:“后半段第一句写的是'昆仑心经'四个字。可是这《昆仑心经》我从未看过,也不记得哪家佛堂的藏经阁里藏有过这么一部经书啊。”
滢儿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原来大妖怪一直要找的《昆仑心经》就在这里啊!”
周颜奇道:“你知道这经书?”
滢儿道:“我只知道这《昆仑心经》并不是和尚庙里的经书,而是大妖怪一直想要找到的一本武功秘籍。前些天有一晚,大妖怪和那个叫金不换的玉面神贼在说悄悄话,不幸被躲在一旁水缸里的我听见了。他们当年一同进麒麟海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一本叫《昆仑心经》的武功秘籍。”
周颜道:“原来他二人一早便识得了。”
滢儿道:“不错,进岛前他们便是老相识了,依我看就是臭味相投,投在了一起。可是这么多年明里暗里找遍了麒麟海也没有找到,没想到它其实就被刻在这里。”
周颜感慨道:“周谏良面对着《昆仑心经》练了这许多年毒功,不知道练死了多少无辜之人,却始终没有发现他要找的东西便近在眼前,可悲可叹又可笑啊。其实他武功已经很高了,毒掌又那么狠毒,又何必找这《昆仑心经》呢,难道那'残花指'当真比毒掌更厉害不成?又或是这《昆仑心经》武功比'残花指'更厉害?”
滢儿道:“喂,周大哥,你别又悲又叹又笑的了,反正到最后这《昆仑心经》也是被他自己身体化作的黑水找到的,也不枉费他辛苦寻找了这许多年,你接着往下念给给我听,说不定我可以学学。”
周颜继续念道:“天地昆仑,万山之祖,其脉通神州,可比之任督。任督通八脉,八脉通阴阳,阴阳流转各不同,须行气以走诸经。气势欲摧山,烈焰不念武子将,百万沙兵扫飞岩,狮虎一跃三千丈,鲲鹏摇翅跨九天。气行随流水,三月飘雨浮春芽,日出东山拢万霞,叶落花飞燕归去,梅红一点染白纱。气随意动,意随心转,心明则意定,意定则气灵,气灵则内力源源,是以无所而不能为之。”
滢儿皱了皱眉,撇着嘴道:“什么日出日落飞来飞去的,这和武功能有什么关系。”
周颜思考稍许,若有所明,对滢儿说道:“这《昆仑心经》应当与这些人像相辅相成才是。《昆仑心经》指出这门武功应以心明意,以意催气,进而以气化力。而人像则指明了气在不同的经络穴位间的走向及循环路径,若练这门武功,心经与人像二者缺一不可。”
滢儿拍着手高兴道:“你说的这些我还是不懂,不过有一件事我懂了,那便是如果按照这些人像的动作方法练功,我就能学会武功了对不对?”
周颜面露为难之色,楠楠道:“不错,看来是这样的,不过…等下!滢妹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滢儿不解道:“这里除了你我说话的声音,还有其它声音吗?”
周颜奇怪道:“怎么你听不到吗?好像是岩石迸裂的声音。”
滢儿竖起两个小耳朵向前走了几步,仔细听了听,可偏偏什么都听不到,背对着周颜无趣地摇着头。
周颜不必附耳细听,便可听见迸裂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心中突感不妙,忙道:“不好!是水晶墙壁破裂的声音,这个密室就要崩塌了,滢妹快往回跑!”由于水晶密室是在水下,水晶壁破裂的声音几乎全部被湖水吸了去,换做旁人自然无法察觉,然而周颜有周谏良的内力在身,再细小的声音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话音刚落,滢儿头顶上方的水晶壁突然裂开了一个口子,湖水如急风箭雨一般向滢儿喷射下来,来势之猛凶于虎豹、恶于豺狼,滢儿仰头再看,湖水已冲在了面前。周颜看在眼里,心中大惊,情急之下一股气团突然冲出气海,灌注全身,周颜不及多想,更不顾自己的安危,一步冲在滢儿近前,双手伸前从后面搂回滢儿,单脚点地后撤,飞身退步在石门边,这一进一退一气呵成,轻如雨燕却迅比开弓之箭,眨眼间将滢儿带离了危险边缘。就在此时,水柱“嘭”一声撞击在地面,整个密室也为之一颤,水花四处飞溅,不断打在周颜和滢儿身上。
周颜惊魂未定,呆站在石门边一动不动。滢儿突觉胸间被按压住,低头察看,才发现周颜在救回自己时,双手无意之中搂住的竟然是自己的双胸,而周颜竟尚未察觉。滢儿面色羞红,匆匆挣脱开周颜的双手,转回身“啪”的一声,狠狠地打了周颜一记耳光。周颜呆呆地站在原地挨了一耳光,方从惊吓中走出,他没搞清楚究竟为何会挨打,但想来滢妹自有她出手的道理,自己也就不便多问,况且这记耳光虽打在周颜脸上,却着实乐在周颜的心里,周颜心想:“这也算是和滢妹有了肌肤之亲了吧…呸!我这又在胡想什么呢…”
滢儿焦急地说道:“喂!你还发什么呆,快来帮着找开门的机关啊!”她左右寻找着,慌乱中方才发现密室四壁平坦光滑,根本寻不见机关的影子。此时密室上方的口子越变越大,水柱也随之变粗,密室地面的积水已经即将漫过二人膝盖。
周颜更是什么机关都找不到,心想:“看来今日今时注定是我的死期了,只是可怜了滢妹要陪我一往西天走一遭了。”想着想着叹了口气,道:“滢妹,你真不应当来救我。”
滢儿道:“别废话了,都怪你方才四壁乱撞,才将这密室撞得四壁松散,以至于承受不住湖水的压力,你力气那么大,快来帮忙试试能不能把石门推开!我可不想陪着你做了大妖怪的殉葬品!”
周颜也想不出其它办法可行,双手压在石门上,用力推着,可刚才那些狂蛮之力却无论如何也使不出来。周颜越是焦急,手上越是没有力气,看着一边哭着一边绝望地推着石门的滢妹,心下一阵阵内疚与自责。水越聚越多,渐渐漫过了腰部,周颜手上没力,便转身背靠石门,向后顶着,抬头忽看见对面水晶壁上的《公无渡河》,再联想到自己,不禁暗暗失笑:“嘿嘿,我与那狂夫又有何异!他不听妻子劝阻,渡河寻死,而我又何曾听过母亲的劝阻,执意要独自离家,游山看水,闯荡四海,现如今落得个溺死湖中,还连累了滢妹,真是自不量力。”
周颜自讽间,瞥眼又看了看《昆仑心经》,心想其文采虽不及李白那般洒脱无拘,却也是形如流水,意到境到,便顺口念了出来,当念到“须行气以走诸经”时,不由己便从心经联想到人像,虽然那些人像已被浸在水中,但周颜自小咏诗背文,记忆奇佳,早已将人像默默印在了脑中。此时,一幅幅人像从周颜脑海中映出,渐渐地,周颜感觉这些人像好像被附着在自己身体上一样,人像上的一条条经脉与自己的经脉不断地融合,突然,一股气流再次由气海涌出,冲出任脉,顺着人像中所指明的经络走向在体内不断流转。这股气流与方才情急下飞身带回滢儿时灌注全身的气团完全不同。方才的那股气团是周谏良留在周颜体内的内力,被周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催发而出,当周颜救回滢儿时便重新回归气海,而此时在体内不断流转的气流,则是周颜将周谏良的强大内力重新转化修炼而成的《昆仑心经》武功内力,经此一个流转,这些内力才真正归属于周颜,然而内力随然依旧是内力,但形态早已与之前大大不同,其强大程度与周谏良原本给予的内力亦不可同日而语。周颜忽觉流转在各个经脉中气流的气势便真如摧山一般刚烈,呼之欲出,他急转身推住石门,猛然间双足用力蹬地,双掌接着发出一股狂力,石门轰然而开。
滢儿本以为要溺死在密室了,绝望间忽见周颜大发神力将石门推开,不由得面露欢颜。石门一开,密室中深至胸口的积水迅速向门外涌出,如洪水一般汹涌,卷着将滢儿推送出石门,而周颜双脚仿佛在地面上生了根一般,丝毫未受水流冲击的影响,他见莹儿被冲出密室,不敢松懈,继续推动石门,直至石门转了半圈后重新关严闭紧,只听见石门另一边轰的一声闷响,水晶密室彻底被湖水压碎,不复存在了。二人双双死里逃生。
周颜赶忙去搀扶被水流冲在一旁“咳咳”不止的滢儿,他借着银龙灯微弱的灯光,发现滢儿原本秀丽的脸庞被湖水打湿后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莲,变得更加清澈纯净,婉婉而动人,便忍不住多瞧了几眼,而她那被湖水呛鼻后一面捂着口鼻一面咳嗽的样子,更是令人忍不住想去怜惜呵护。
滢儿咳了一阵,待要起身,抬头间发现周颜正在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自己,对着自己发呆。她急忙低下头避开周颜专注的目光,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嘭嘭嘭”不住地加快,脸霞似乎有些发热发烫,这种不知所以然的感觉还是平生第一次。她悄悄支起眼皮,抬眼瞅了下被湖水冲刷掉污迹的周颜,心下稍有安慰,暗想道:“原来周大哥的长相不仅不丑陋,反倒是生得眉清目秀、温文尔雅,怪不得讲起话来文诌诌的不像个乞丐。”她抬眼再看周颜,发现他依旧入迷似地看着自己,并且从他眼神里流露出的是那么真挚诚朴的爱惜关怀之情,不禁心下又想:“不如这一生就跟着周大哥吧,虽然他有时会呆呆傻傻地像个书生一样,看上去好像百无一用的样子,但其实在他心里隐藏着一股难以抹去的英雄气概,而且他对我是很好的,况且方才他的手已经碰过我的身体了。”想到这里,滢儿把脸转向一侧,用手挡住烧得火热的脸庞,羞涩地咬着嘴唇,低声难为情地试探着问道:“周大哥,你喜欢我么?”
周颜丝毫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喜欢!”
滢儿闻得周颜说出“喜欢”二字,羞涩的面容上立时跳出了一个甜甜笑容,心中忍不住一阵欢喜。
周颜猛然间发现自己无意间对滢儿吐露了真情,双脸瞬间胀得彤红,好像被人在脸上打了两掌一般,他又发现自己竟盯着滢儿看了好半天,失了对女子应有的礼数,心中一片愧疚加尴尬,不知所措,忙背过身原地踱着步,两只手紧紧拽住衣衫一角,慌乱地说道:“那个,雨太大…不不,是水太多,你看把你衣服都打湿了,你要不要换件衣服?我保证我不转身看你!哦,对了,这里也没有衣服可换。”
他们的年龄一个十七岁,一个十九岁,正是情窦初开之时,对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均是一知半解,更何况二人自小生活在府门深宅当中,一个长年侍奉夫人,一个整日卷不离手,都极少与陌生人交往,更不要说是陌生的异性了。二人原本以兄妹相称,天南地北的闲谈起来自然是无拘无束,落落大方,而刚刚经历过生死的此时此刻,他们一女一男,一美一俊,相互之间又萌生了爱慕之心,言及喜欢之时,免不了多了些羞涩和紧张。
滢儿看着周颜慌慌张张的背影,听着他不停地胡言乱语,自己张开的小口又合了起来,她想问些什么以便进一步确认周颜对自己的态度,却再不好意思问出口,只好坐在地上低着头心不在焉地数着手指。
周颜嘴上乱语着,心里却不停地问自己道:“滢妹为什么突然问我喜不喜欢她?难道她也喜欢我?她到底喜不喜欢我?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我!我是不是也去问问她?也许她真的喜欢我也说不好!可是如果她说'不喜欢'我却如何是好!”周颜思前想后,最后狠了狠心,慢慢扭过身转向滢儿,谨慎地问道:“滢妹,那个…你也喜欢我么?”他屏住呼吸,焦虑地等待着滢儿的答复,突然间感觉自己的胸口好像被一座大山压得喘不上气来,心中紧张到了极点,生怕滢儿会说出来“不喜欢”三个字。
滢儿点了点头。
周颜欢喜极了,双手上前扶住滢儿两臂将她拉起,激动道:“滢妹,你是真的喜欢我吗?我看见你点头了,不会是我看错了吧!你不嫌弃我没用吗?这是真的吗?我不会在做梦吧!”
滢儿左手捂住嘴偷偷一笑,右手在周颜胸口打了一拳,看着他的眼睛俏皮地说道:“没做梦也没看错,这是真的!只要你也喜欢我,我愿意一辈子陪在你身边,你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永远不和你分开。”
周颜这次听得真真切切,胸口前的大山莫名被搬了开去,心中豁然明朗,又好似压顶的乌云瞬间被吹散,阳光重新照耀在自己的身上一般。他拥上前紧紧地将滢儿搂在怀中,滢儿也紧紧地抱着他,二人身上虽然依旧是湿漉漉的寒不可奈,可他们心中却感觉着那么的温暖,那么的美妙,那么的令人不可思议。相拥中,一丝丝温暖的内力从气海中游出,顺着经脉渐渐流遍周颜全身,他感觉全身上下由内而外缓缓散发着热量,抵御着体外的湿寒。过不多久,周颜和滢儿身上的衣物便都被这股内力发出的热量烘干。
周颜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放开抱着滢儿的手,沮丧地问道:“好滢妹,你和我在一起了,可是你在船上说的那个他怎么办呢?”
滢儿偷笑道:“怎么?你这么快就学会吃醋了?”
周颜脸红了一下,笑道:“醋该吃还是要吃的,虽然有些酸,但没了它吃起饺子来就会没了味道。”
滢儿伸出手指抹了下周颜鼻尖,道:“你是在担心他会把我领跑么?”
周颜道:“自然担心了!一百个担心,一千个担心。一万个担心!万一哪天他突然出现我面前要抢你走,我也好提前有个应对,把你藏起来不让他找到才是。”
滢儿看到周颜那么怕自己被别人带走,心里淌过一阵阵暖意,她拉住周颜的手,道:“周大哥,你放心吧,既然选择了你,我便不会和他见面了。”
周颜喜上眉梢。
滢儿又说道:“其实我与他只是一面之缘。”
周颜不解其中原委。
滢儿继续说道:“他叫李元亮,是我家老爷的一个门生。那一日老爷传他进内宅办事,他无意间看到了正在玩耍的我,便请求老爷将我许配给他,老爷看我确实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便替我做主,将我指给了他,也定了亲事。老爷的安排,我自是应允下了。谁知世事难料,不久后府上便出了祸事,因此我与他也只是一面之缘罢了。如今老爷夫人生死不明,或尚在大狱,或已被杀了头,我也再不可能回得去了,本想着李元亮发现我不见了之后会出来寻我,倘若他寻到了我,我便履行了这门老爷指下的亲事,可这么久过去了,他的影子也没见一下。没想到今晚遇见了周大哥你,又与你经历了一场生死,如你所说,这大概就是天意,既是有缘无份,我与李元亮的婚约,也就随着老爷夫人的离去一同作废了吧。”
(注:1、相传《昆仑心经》武功为战国时期齐国田氏家族所创,只因其传人甚少,故渐渐消失在中原武林当中。2、孙武,字长卿,后人尊称其为孙子、孙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