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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经完全西斜,月亮已经徐徐东升。
夜,已经来了。
八月十五日,金陵秦淮夜。
这一晚注定是不平凡的夜晚,不仅仅是因为今夜是中秋佳节,也不仅仅因为秦淮新一代的花魁即将产生。
也因为这一晚,一连发现了四具死尸。
死尸仅仅就只是死尸,没有什么奇特的,因为活人死后就成了死尸,没什么可稀奇的。可这四具死尸却不一样,因为他们生前都不是一般的人,他们死后所带来的影响就不会一般。
和尚、道士、书生,他们也走了,他们不想卷进这件事里来,因为他们害怕了。
李轻言站在船头,手里仍然握着那张纸,他仍然不能相信他们四个人会为了一张所谓的武功秘籍而自相残杀。
这张纸是从唐瘸子怀中找出来的,被他紧紧藏着。他们都怀疑这张纸是某张武功秘籍,不然这四个人岂不死得太过蹊跷了。只有一张,其余的很可能失落在秦淮河里,再也不复存在。
但也有可能数百年后被一机缘之人得到,武侠小说不就是这么写的吗?
纸是很好的纸,被泡了这么久也没有烂,可纸上面的字却只是普通的墨汁,早已被河水冲洗得空空如也。
是武功秘籍吗?好像只有这个可能。
独孤行微微叹道:“这些人难道真会为了争夺这一张纸而自相残杀?”
李轻言看了看独孤行,笑道:“是人就有欲望,更何况武功秘籍专治清高侠客。”
独孤行也极目远眺,缓缓道:“能引起这四位绝代高手贪心的武功秘籍,想必一定惊人得很。”
可它到底是什么?九阴真经?还是小李飞刀?
李轻言不知道,因为知道它的四个人都已经死了,没有留下一丁半点线索,就连它自己也被河水泡得干干净净,那上面的字迹早已被泡去了。
月亮很大,也很圆,连万里繁星都被它夺去了光彩。
唯一还敢和它一争高下的,就只有秦淮河上的彩灯了。
李轻言看着由画舫所组成的房屋群,静静地,似乎想要穿透画舫看到秦淮姑娘对花魁的争夺。
他发现了一件怪事,一艘二层楼高的画舫孤零零地漂泊在秦淮河上,没有参与秦淮的盛会。
这艘画舫和其他的画舫差不多,一样的灯火通明,却不一样的孤独萧索。
李轻言突然对它来了兴趣,很想见见那艘画舫的主人。
是孤芳傲世、不屑争芳的某位姑娘?还是孤高傲岸、自娱自乐的贵公子?
“看到那艘画舫了吗?”指着那艘在黑暗中徘徊的画舫,“我去看看,你去吗?”李轻言回头对仍然没有走的独孤行道。
“不去,没兴趣。”独孤行深深地望着一旁的夜色,没有看他,以为李轻言说的是画舫群。独孤行对花魁没有兴趣,他是翱翔九天的神鹰,只对飞翔感兴趣。
李轻言也不会勉强他,也勉强不了他。
他身形一掠,双袖展动,就像乘着一股轻风一般。足尖在水面轻点,他身形再掠,已是向着孤零零的那艘画舫而去。
十余丈的距离,竟被他几个起落就跃了过去。
独孤行看着李轻言潇洒飘逸的身影,心中没来由的嫉妒悲愤起来,大有“既生瑜何生亮”的愤懑。
他转身走了,孤零零地走了,没有惊动任何人,就像一只受伤的雄鹰,他将孤独而寂寞地舔舐自己的伤口。
要么浴血重生,要么就此沉沦。
李轻言知道这艘画舫的主人绝对不会是一般人,或朝堂贵胄,或江南富豪。但他却忘了,不一般的人可不是他一个江湖浪子想见就能见的。
李轻言还未落到船上,这主人就来迎接他了。
可迎接他的,既不是鲜花,也不是掌声,而是三枚夺命镖,乌黑发亮的夺命镖,还有一柄紧随其后的剑尖,吞吐着杀气的剑尖。
“哧哧哧!”
这三枚夺命镖打得很快,也很毒辣,分别向着李轻言的膻中穴和两个乳根穴打去。不留一点情面,还未见面就是生死之局。
此时的李轻言身子凌空,已是空门大漏,又怎敢硬接?只见他突然一转一折,急风响后,便轻轻巧巧地落在了一旁。
李轻言尚还在半空,无力可借,却竟能凌空转向,可见轻功已臻入室之境。
可毒镖过后,还有一柄利剑。
李轻言刚刚落地,那柄剑就如同毒蛇般咬向他的咽喉。
没有人会怀疑这柄剑的锋利,任何人站在剑下都不能怀疑。即使练过铁布衫之类的横练功夫,也无法阻止这一剑刺穿你的喉咙。
果断,沉稳!
无悔,决绝!
可李轻言却做到了,因为他是李白衣。
快如闪电,就好像剑的主人预先知道李轻言会躲过毒镖一样,他也知道黑暗中会有一柄剑刺向自己的喉咙,所以李轻侯活了下来。
他紧紧夹住了咽喉三寸前的剑尖,让它是进不得,亦退不得。
这时,一个人从画舫二楼走了下来,还拍着手掌,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看了一出好戏。
他道:“好!李白衣不愧是李白衣。”
就好像某些店铺的老板一样,他长着一双小眼睛,铜钱中的小孔都比他的大。
看到似乎是管事的来了,李轻言放开了指间的剑尖,向他告罪道:“抱歉,鄙人不通礼数,还望海涵。”
小眼睛男人笑道:“哈哈,无妨无妨,李白衣的来访,老爷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贵客?”随后又冲着之前的两个人挥手道:“这位是老爷的客人,你们两个就下去吧。”
李轻言这时才看清黑暗中的两个清瘦男子,他二人都很年轻,不过二十刚出头的样子。可他们的武功却比一般的同龄人高得太多,配合得也很好,刚才的困局如果换做其他人,就算是成名已久的武林前辈也极难躲开。
奇怪,江湖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两位后起之秀?
他二人又回到了黑暗的角落,守护着这艘豪华的画舫。
“请!”
小眼睛男人将李轻言请上了二楼,去见见他口中的老爷。
现在,李轻言对这个老爷更加感兴趣了,居然有这两位少年高手做护卫,不可不谓之神秘。而既以少年充当护卫,又怎能没有一位前辈镇守,毕竟活得越久,见得越多。
会不会就是眼前的这位小眼睛男人?
李轻言想着,就低头看着在前面引路的小眼睛男人,特别是他的脚步。
果然,他不简单。
他每一步踏出的距离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绝不会胡乱走一步。而且他的脚步很轻,非常轻,轻到李轻言几乎听不到的地步,但却又非常有力。他随时都在准备着,准备着施展出十二分轻功。
他绝对至少是一个轻功高手,连独孤行都不一定胜得过他。
现在,李轻言对这位神秘的老爷更加感兴趣了,究竟是谁能网罗来此等高手?
“到了,老爷就在里面,请。”
终于来到了一扇朱门前,他推开朱门将李轻言请了进去。
李轻言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扑鼻而来的香味,桂花开得烂漫的浓香,龙涎香燃烧出的清香,还有女人才用的胭脂水粉香。
实在是太香了,李轻言完全被香气围困了,什么都闻不到了。
房间不大,有一桌酒席。酒席上有一个黄衣男人,还有两个轻纱女人。男人正在看书,而女人自然是在侍候。
男人自然就是此地的主人,那两个女人自然就是闭月羞花的佳人。
小眼睛男人对正吃着葡萄的黄衣男人道:“老爷,客人来了。”
一放下手中的书,左边的一个女子就递上了一块丝巾。
他将口中的葡萄籽吐了出来,这才看向桌前的李轻言,而李轻言也在看着他,他们在互相打量。
他有点胖,这就是太过养尊处优的后果。他脸上的肌肤很光滑,没有皱纹,头发自然也乌黑油亮,这就让人看不出他有多大的年纪。也许三十,也许四十,也许五十,这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可李轻言还是一眼就看出他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因为他的眼睛出卖了他。
人们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所以李轻言看一个人总喜欢先看他的眼睛,这是了解对方的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有些人的眼睛透着狡黠童真,可他却是一个老年人。也有些人的眼睛中透露出看淡生死名利的光芒,可他却是一个毛头小子。
世上的确有这样奇怪的人,可伍佰万却不是其中任意一个。
他至少有五十岁了,这点毋庸置疑。
他是一个有钱人,一个特别有钱的人,可却也是一个老人。即使他腰缠万贯,也是买不来青春年少。
他很有涵养,绝不是任何一个刀口舔血的江湖客所能有的,那是一种自出生就带着的贵族公子范。只是可惜,他是一位老公子了。
他对视了李轻言几秒,又微眯着眼睛道:“李白衣?”
现在,他又不是一位贵族公子了。他是一位站在世间巅峰、俯瞰众生的掌控者。而把他扶上去的,要么是权力,要么是武功,再要么就是金钱。
李轻言毫不退让,道:“伍佰万?”
伍佰万不是指五百万钱,而是这个老人的名字,还有这个名字所带有的身份。
他显然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一见面李轻言就猜出了自己,那么也就证明他的确是伍佰万。
他疑惑道:“你见过我?”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一见面就让李轻言掌握了主动。
李轻言笑道:“没有。”
他又疑惑道:“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伍佰万,好一个财大气粗的名字。
“天下间,能将神针夫人薛夫人的作品拿来包葡萄籽的可没有几个。”李轻言盯着左边红裙少女手中的方寸丝巾,缓缓道。
伍佰万看了看那块丝巾,突然大笑了一声,傲然应道:“没错,我就是伍佰万,飞云山庄的主人,武林第一富豪。”
他很骄傲,因为这个身份的确很值得骄傲。想想之前的独脚鹤和鬼面判官为了区区五百两白银,不惜干起了催债的买卖,而那块六寸长宽的丝巾就要一万两白银,你大概就可以知道他是多么的富有了。
他既然是伍佰万,那么这个小眼睛的男人自然就是飞云山庄的管家,铁算盘钱如命,而之前的两个少年就应该是他的养子,暗器高手南宫奇和剑客曲池。
伍佰万猛然拂袖道:“请坐!”
李轻言在他对首坐了下来,钱如命自然就只能站着,因为他毕竟是个仆人。那两个美丽的女子也站了起来,左边的那位红裙女子更是亲启素手,为李轻言斟酒。
红裙女子的确很美,美得让李轻言也感慨了一句,“红袖添酒,鄙人倒也是艳福不浅。”
伍佰万哈哈大笑,很是开怀,可那倒酒的女子却被李轻言的无心之语弄得面红耳赤,好生娇羞。
伍佰万笑呵呵的,很是让人感到亲近,所以他笑呵呵地对李轻言道:“江湖上久不闻李白衣的消息,大家还以为你是遁入山林隐居了,可没想到你居然躲藏在秦淮河上的画舫里,可真叫人猜破了脑袋。”
李轻言也笑着道:“我只是闲来无事而住在这里,算不得躲藏。”
伍佰万又笑了一下,似乎是弥勒佛一般,他一直在笑。
他又说了自己来秦淮的原因。
“听说秦淮选花魁,就特意来看看,可没有想到,都是群庸脂俗粉!”他似乎很生气,可能是在气秦淮姑娘让他白跑了一趟,毕竟他的眼光是很高的。
可李轻言却反驳了他,轻笑着,道:“那倒不尽然,秦淮姑娘自然有秦淮姑娘的美丽之处,只是并不是人人都喜欢而已。伍老爷久居飞云山庄,自是不会喜欢这些凡尘的姑娘的。”
李轻言从小就在金陵秦淮长大,他早已融入了这方水土之中。现在听到伍佰万对秦淮的不屑一顾,他自然会反驳起来。可他也不会说伍佰万的坏话,他反而夸了他一番。但也因为他这一点算不上优点的优点,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仇家。
李轻言这么锋芒毕露是因为已经和秦淮的水、秦淮的姑娘结下了不解之缘,所以第一次见面就宁愿得罪这位武林中最有钱的人。
可是,真是这样吗?
伍佰万愣了一下,这李白衣似乎和传说中的不一样啊!他略微道歉道:“也许吧。我一直待在北方,没怎么下过江南。”
这时,场面似乎是尴尬了下来。
伍佰万没有说话,因为他摸不清李轻言的目的,他到金陵秦淮来,自然是为了秦淮花魁而来的。有钱人到了这个时候,似乎就只有对这个才可以提起兴趣了。
可现在,伍佰万却不愿意再呆在金陵了。他想要快点回去,离开金陵,回到只属于他的飞云山庄。
他,已经身心俱疲。
可李轻言却不知好歹地来做客了,还赖着不肯走了。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婉转的琵琶声传来,如怨如慕,如泣如诉,顿时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再没有人注意刚才的不愉快。
琵琶声很悦耳,就像白居易写的:“大珠小珠落玉盘。”
琵琶声哀吟不断,最容易勾起人心中的往事,勾起他们最想忘怀却又忘不了的事。
伍佰万放下手中的酒杯,呢喃道:“这么晚了,是谁在弹琵琶?”
他的眼睛竟不再有之前云淡风轻的光芒,反而带有几分老年人的沧桑与浑浊,似乎是这可泣孤舟嫠妇的琵琶之音勾起了他心中的往事。
钱如命立刻应到:“奴才去看看。”
李轻言似乎也被勾起了心中的事,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不一会儿,这琵琶声就停了,应该是钱如命让这个琵琶客停了下来。
噔噔步声,钱如命引着一男一女、一老一少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