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重游啊！”
　　第二天，殷澜早早地就来到了省人民医院大门口，看着堪称巍峨、高耸的门诊与住院部大楼，一种熟悉的亲切感扑面而来。
　　穿过人头攒动的门诊大楼，医院后部的住院部与其说是大楼，倒不如形容为一座四方形立体结构的城堡更为合适。近三十层的楼高，使得楼内即使配置了18部电梯都有些显得捉襟见肘。
　　想当年，每天上下班高峰期时等待电梯是所有人觉得尤为痛苦却不得不接受的现实。而专门的医用电梯，则在早晨七点半后便忙碌于运送各个科室的手术病人至8楼手术中心了，医生们自己一般都只能去挤公共电梯。而有经验的的医生们大多都掌握了一个技巧：那就是在等待电梯时的“站位”，只要站位站得好，不但不用担心被下电梯的乘客们挤开，还能被身后等待上电梯的人潮自动推入电梯。
　　不过殷澜今天的目的地在住院部主楼旁边一个带独立院落的三层红砖小楼。这里是曾经的老办公楼，由于专设感染科，出于隔离的需要，院方便将这栋楼经过内部改造后作为了隔离病区。
　　传染病科的布局与普通科室不太一样，分为清洁区、半污染区和污染区。休息室、医生办公室和护士们的配药室都设置在一楼进门附近的清洁区内，而患者们的病房则根据传染病种类的不同，各自分区安置，属于污染区。医生护士们在进、出病房之前，都必须在半污染区之前专门的更衣室更换防护服装才能进入。
　　由于今天进入的是肠道感染病区，传染病科总住院医师何娟带着殷澜只更换了普通隔离服，带上了常用的医用帽子、口罩和橡胶手套。
　　看着殷澜标准而熟练的隔离装备穿戴动作，何娟笑着说：“不错嘛，看来老手艺还没扔掉。”
　　殷澜道：“那是，跟骑单车一样，学会了就忘不了了。”
　　“你原来是肿瘤科的研究生吧？难怪看着眼熟。当年的老板（导师）是谁啊？”
　　“段老师，我是他第一个研究生。”
　　“段主任啊，难怪，他治学很严谨的。你毕业怎么没留在肿瘤，反而去读微生物的博？”
　　“因为感觉研究微生物挺有趣的，而且微生物感染本就是正常细胞癌变的三大诱因之一，跟肿瘤和白血病有学科交叉，我就选了这个。段老师也支持，说是相关的学科交叉比较容易出成果。”
　　两人先将所有患者实地查看了一番，随后又回到医生办公室将这十几个患者入院以来的病程记录、检查结果和治疗方案都详细浏览了一遍。殷澜向何娟提出了几点困惑。
　　“这些病人单从症状上看，比较像重型痢疾，但是两三天后偏偏是淋巴细胞和病毒包涵体大量增高，细菌群的增高、紊乱仅限于发病前两天。跟我们常见的先病毒感染，再由于免疫力降低而细菌大量增殖的顺序好像是反的？”
　　何娟说道：“是的，所以消化科刚刚接诊时是按照细菌性胃肠炎治疗的，也并没有在患者粪便中发现典型的痢疾杆菌。直到第一例患者两天后发现明显的未知病毒感染症状，才转入到我们感染科。”
　　殷澜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大部分病毒，一般都具有高特异（针对性）的生物种属易感性（容易被感染的特性），对于不同种类的生物，或者说种属跨度、基因序列差异较大的非目标种类生物，是基本不会感染的。当然，除了那些特定的或者发生了变异而具有跨种传播能力的病毒。如果说，这种病毒来源于生冷海鲜，按理说无论从基因层面、免疫系统还是体温方面，正常情况下都应该不适合这种病毒的存活和增殖啊？”
　　稍稍停顿整理了一下思绪，殷澜接着分析：“通过昨天你们开始经验性使用抗病毒药物，才一天时间还看不出什么，但是患者通过静脉补充水份和营养，精神、意识情况还不错。就是每天阶段性的发热和腹泻依然控制不住。”
　　何娟忧心忡忡地说道：“是啊，病情发展得很快，我们真担心这些患者能不能在找出有效治疗方案之前撑过这一关。细菌和病毒数量都高，对病人来说真的是双重打击啊。营养方面靠静脉补充暂时还没有问题，但是时间一久，这种补养方式总比不上患者能自己进食的。而且最终肠道会损伤到什么程度？这种损伤是否可逆（可以恢复）？我们都不清楚。”
　　细菌+病毒？殷澜脑海中忽然想到一种假设。
　　“何娟，你昨天给我们的是患者的全血、大便样本和分离的病毒样本吧？”
　　“是啊，怎么了？”
　　“我有了一点新想法需要验证一下，你看能不能这样，你随机抽选几个固定的病人，今天开始，每天都把他们的血常规结果和大便样本都送给我一份，病毒样本我们那儿有原始的就不用了。我需要做一个动态监测。”殷澜的语速开始加快。
　　“那好，我每天中午让人给你送过去。因为都是早上收集和送检，所以得等到中午才能把你需要的东西备齐了。”
　　“那就谢啦！”殷澜看了看表，“十一点了，趁着中午下班之前，我去段老师那边去打个转。”
　　“应该是我们感谢你们呢！”何娟笑着说。
　　告别了何娟，殷澜溜溜达达来到主住院大楼，这里依旧是人头攒动，完全没有传染病科小院里的清净。使用站位大法顺利挤入电梯，在人贴人的环境中抬头看着楼层的数字不断上移。
　　“医院电梯还是层层停啊。”殷澜感叹道。
　　“殷澜。”忽然间听见有一个细细的女生试探着叫了声他的名字。
　　扭头回望了一阵，殷澜才终于在身后人与人的缝隙中发现一张熟悉的清秀面孔。
　　是尚玲。白大褂中她纤细的身躯紧贴着电梯厢后壁，依旧是略带着点羞涩红润的面容。
　　“咦？你也在这儿？真巧。”殷澜有点意外，心底里也有一丝惊喜、一丝尴尬与少许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