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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视线虽然开始模糊,脑子还算清醒,知道当下干不过大侬,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于是,我猛地一把推开他,退后几步喊道,不打了,没有力气了,认输!
大侬被我推得后退一步,偷瞧了李金一眼,自也住手站在那里,脸不红气不喘的,很明显他是打惯架的。
李金显是很欣赏我的样子,走过来上下端详我一番,说我有前途,打架有料,有时间去他那里一起玩,说完拍拍我的肩膀,然后转身自顾走人。
长着一张瘦脸的大侬有点傻兮兮歪嘴笑笑说,你打架的动作太乱了,还得多练练,话一说完,连他也转身走了。
其实我并不爱打架,只是爱打人,喜欢调皮捣蛋而已,当然也不怕事,被欺负到头上,绝对会想法子干他乃乃地。
刚刚先认输的有才,垂头丧气站在我身后不说话,国华和开红也说承认我是头头,我们再继续玩“耍磨磨”吧。
打了两架,先赢后输,让我有点气馁,已经没有再玩下去的心思,心里总在想着,像李金和大侬这样的玩法,自己不会喜欢。
我看看他们几个,丧气地说,算了,今天已经没心情了,回家等吃午饭,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我的周身被各种打得骨头痛、皮肉痛,还有衣服上粘得满是泥尘,赶紧拍打干净,悄悄的猫回家去。
好在家里光线够暗,妈妈没有瞧出异状,这天午饭,其实吃的都是昨晚的剩饭剩菜,勉强吃饱,我便说眼困,要上床睡午觉。
妈妈看到平时不爱睡午觉的我,居然要睡午觉,有点讶然,却也没多问,只是让我快去睡,自己收拾碗筷去洗刷干净。
我打架打得身上又累又痛,很快就睡着了,一直睡到快吃晚饭时间才醒过来,吃完晚饭时,妈妈还奇怪地摸我的头,没有感到发热,这才释然。
当天晚上,妈妈还跟我说起一件事,就是隔壁杨家妈妈刚探亲回来,跟她去的几个小孩,也都一起回来,说起她家共有五个小孩,三男二女,明天就可以见到他们。
杨家只有杨场长自己没有一起回去探亲,他们夫妻都是同乡,听口音貌似HN人,老婆代表回乡就成,杨场长身为领导太忙,分不开身,我也从未在他家见过他,总觉得他家老锁着门。
次日我起床照例比较早,推开后门出去,一眼看到有几个大约读高小的大男孩,站在院子当中说话。
我有点怯怯的看着他们,这时,有个看来最小的男孩向我走过来,说是最小只是相对而言,他的个头都比我高一截。
他自我介绍他叫建华,下学期读三年级,那边有一个是他二哥,读五年级,另一个叫阿九,是他二哥的同班同学,家在旧场,听说他们从老家探亲回来,阿九刚好在场部,便跑过来相聚扯淡。
接着,俩大男孩一起过来摸我的头,问几句多大、叫什么名字的废话,随后结伴走开,不知去哪里玩了,只剩下建华和我站在院子里。
建华显然对我很友好,嘴里不住介绍他家的事情,说他还有一个大哥,两个姐姐,都有十大几岁,大姐高中毕业被招工进城去了,大哥还读高中,二姐才读初中。
然后,建华便领我进他家门,去看他收藏的大堆连环画、小人书。
他家的小人书还真有很多,什么样板戏版的、小说连载版的、战争年代版的、现代斗地主版的,我咂舌数数,估计不下百本。
在被烧毁的我家老屋三楼,我原来也有不少小人书,那时我太小不认字,只会看画,看了还会照着画,童话仙境、花鸟虫鱼的,后来自是被火烧屋全烧光。
搬家到地区医院大单间住以后,小人书又买了有不少,我也照样看画,看了也会照着画,这一回好画多了,都是大卡车红旗飘飘的,在此前那回搬家时,成了一地废纸。
只可惜时势际遇弄人,不然有后世那样的学前教育法,我还真学得会画画,不再喜欢无线电,有那个基础去考大学,可以去学土木工程,后来最初学土建的,任谁都成了土豪。
我看着建华家成堆的连环画,心下很可惜我以前很多小人书没能留得下来,跟妈妈来到这里,带来的不是样板戏版,就是铁姑娘、钢小伙版的,也就那么十几本。
自然我有的建华那里全有,自己更不好意思拿出来,只是推说自己家刚刚搬来,那些什么好看的书,也没有带得来。
到了午饭时间,杨场长和杨家妈妈先后回到家,一一拉着我说话、问东问西,俩人全是很和蔼的性子。
他们夫妇都是南下干部,从前一起在省厅单位,做级别较高的领导职务,动乱期间不免遭难,还好地区领导不为难人,下放还是领导干部,尽管行政级别下降得厉害,也算是聊胜于无。
他们貌似国语也说不好,说的是HN家乡话夹杂本地白话,口音很是怪异。
我后来喜欢说白话夹国语,讲国语夹白话,就是源自院子里这几家人,也包括老申那一家人,老申说话那是半国语、半白话的,廖阿姨其实也是说国语的,只是白话说得流利而已。
渐渐的在这个院子里,我家、杨家和廖阿姨家同处一起,三家人很快融洽起来,杨家是领导,老申也是领导出身,我妈妈虽然不是领导,但作为医生的人望,比起领导只高不低。
杨家煮好午餐饭菜,热情的叫我一起吃,我红着脸不好意思再留下,都是邻居这么近,来玩玩可以,吃饭就过了,连说不了要回家吃,妈妈都煮好了,然后逃也似的跑回家里后门。
往后几天,我都是出后门去杨家玩,上午、下午直到吃饭时间才走,前门那边连一次也没有出去过。
建华像对待自己弟弟一样照顾我,貌似他本来在家里就是最小的,从小受到的照顾最多,认识我以后,便把他被照顾的诸多好处,全然转移到我的身上,享受做兄长的乐趣。
我在建华家看小人书的速度很快,这才几天过去,能看的全都看完。
慢慢地,我的心思又转到外面的玩头,确实我也有许多天,没有从前门出去过。
次日清晨,我起个大早,吃过一大碗伴盐油的白粥,伸着懒腰、挺着肚子从前门走出去。
甫一出门,我便远远看见,有才自己一人百无聊赖地枕着手臂,躺在仓库门边那辆报废马车上发呆,再看大龙眼根那边,还有几个人影或站或坐。
我这么刚一走出门口,他们顿时全看过来,然后一齐站起,就像迎接我一样,很快围拢过来。
我于是招呼他们,都坐到卫生室这边骑楼底下靠墙的长椅上,一数人头,发觉除了有才、国华、开红,多了一个瘦长脸的小男孩,看上去有些眼熟。
国念便给我介绍说,这是阿德,就是几天前和我打架那个大侬的弟弟。
大侬像是打架好手,看样子貌似与李金关系不菲,可他弟弟阿德,模样傻傻的却是老实头一个,除了相貌有些类似,其他一点也不像他哥哥。
有才和我打输一架,基本上对我服气,并不像大侬那样,计较女人才扯头发的打法,垂头丧气地认我为头头。
先是他问我,这几天怎么都不见人,是不是连打两架,伤到哪里了?
其他几个也是这个意思,阿德还说,如果他哥伤了我,他就去找他哥算账,他知道他哥是什么德性,一直跟他哥不怎么对板。
我哭笑不得地说了实情,让他们都放宽心,没事的。
有才听说我这几天都和建华在一起玩,便说起建华也有花名,叫什么蛮章记,是用附近新坡的土话说的,新坡是从场部到我即将去读的那所小学路途中间一个生产队。
他还说,场部有句童谣,也就一句,说的是什么“蛮章记嚣,我叼你辣椒”,大概的意思是,这人太装逼,我艹你大爷。
我听得不以为然,建华是不是嚣张的人,我自己心里有数,我还没见过,待我这么好像兄长一样的人,他的家人同样也很和蔼可亲。
我当时年纪虽小,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起场里人家的各种奇闻轶事,不禁隐隐觉得,场里从农村过来的人家和从城市下来的人家,相互总有瞧不起的意思。
初来乍到的我,因为妈妈是人人尊敬的医生,虽然也是城市搬家来的,反倒成了被双方拉拢的对象。
有才今天的话好像特别多,还谈到建华的二姐,说她是场里最靓的美女,个子高、身材好,才十几岁搭车就不用钱,在公路上招招手,卡车司机便停车让她上车,住读初中周末回家,总有汽车坐。
他笑着又说一句童谣,叫什么“蛮章记的二姐,爱和司机搞嘢”。
我们这种小小孩童,哪里懂得什么男女关系,全是听大人说得太多,感到很神秘、很好玩,也跟着拿来说笑一番。
像园艺场这种干部职工源自五湖四海工不工、农不农的近郊单位,人心不可能像普通农村那样单纯。
其实里边什么人都有,人多嘴杂,谣言满天,东家长、西家短的事,不但大人会传,小孩也一样会说,甚至从小孩嘴里传出的故事,还要更多。
我一个上午听他们分别说了很多趣事,多是城乡双方搬来的人家相互瞧不起的故事,就像不同人文背景的人物、家庭之间,相互必然会发生冲突一般。
诚然不少事情,我尽皆听得不以为然,听过就过了,该怎么样我还是怎么样,到最后,该交好的我都会交好,不为那些流言蜚语左右。
我们那一整天,全都泡在骑楼下的那张长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打屁。
而且我肚子里的故事多,挖了一些出来讲给他们听,连“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也拿出来瞎扯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