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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梨花海棠总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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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伯无论如何想象不到在这半山腰上竟有如此一座寺庙。虽然并不如何恢宏富丽,但伴着四周隐约漂浮的缭绕云雾,古香古色之感更如画中仙境。
  就在大小姐搀着陈伯尚站在雪地上出神之时,一声佛号便从寺中传出,殿门大开,一花白胡子老和尚从内跨出。见到陈伯二人,口宣“阿弥陀佛”不止。
  老和尚欠身道:“不知两位檀越从何而来?如何光临老僧这寒蔽小寺?”
  小姐敛衽道:“大师切勿见怪。小女子途径此山,突遇大雪崩山,无路可走,误打误撞惊扰贵寺,望乞勿罪!”
  老和尚道:“善哉善哉!有道是:见即善缘。老僧看老施主右掌受伤不轻,何不先入敝寺,先行治理一番?”
  陈伯方才见到这鹬蚌寺心中甚喜有救,但此时见到这老和尚后他却宁愿从未发现此寺。因为他发现这老和尚出殿门之时,虽然极力控制步伐,却仍是遮掩不住一身绝顶轻功。一个深山绝地的老和尚原本身怀武功并不惊奇,奇怪的是这并不是个真的老和尚!就在他欠身行礼之时,陈伯却发现这花白胡子老和尚的胡子是粘上的,况且陈伯一直将右手背在身后,而这老和尚却犹如未卜先知般知道他右手受了伤!
  这假和尚侧身让道,手势一摆道了声“请”。陈伯明知此地非是善地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此时小姐离假和尚也只有一人之隔,自己右手隐隐作痛,一旦交上手非吃亏不可。
  入得大殿,大殿内金佛金光熠熠,陈伯看那供桌幡帐倒也干净利落,显是有人日常清理。只是不知为何寺庙如此冷清,香炉内却插满了香,烟雾吞吐,味道甚大。
  陈伯觉得这鹬蚌寺处处透着诡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况且此时我为鱼肉,想走却也不是那么容易了。大小姐显然并没有陈伯想得那么多,她既没有意识到这是个假和尚,也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在狼窝,她只是怔怔出神,一心在她那姑爷身上——也不知道他如今到哪儿了?当老和尚端出一盆暗红刺鼻的药水来给陈伯治手时,大小姐才回过神来,让过老和尚,竟不好意思红了脸。
  老和尚道:“两位施主一看便是初来此地,有所不知了。这烂桃山上处处长着一种只有寸许的毒草,名唤‘腐皮草’。这小草平常倒也无甚毒性,但只要与水沾到,便融作奇黏的腐液。人手触碰,若不用老僧这草药水冲洗,非剥去一层皮不能掉。且此时天寒地冻,腐皮草与冰雪相融,黏性更是增大数倍。不用这草药水洗去,恐施主这右掌挨不得两三时辰,到时便是华佗在世,也难回天了。”
  陈伯内心隐约感觉有些不妥,但老和尚将那盆药水推到他面前时,他却又不得不探下右手去。因为此时老和尚已将大小姐与自己隔开,大小姐正站在老和尚身后!
  老和尚转身合十道:“贫僧苦空,不知女施主如何称呼?”
  大小姐回礼道:“小女子皇甫少筠。这是我家管事——陈伯。”
  那假和尚听后眉间一耸,也不去管身后的陈伯,急问道:“施主复姓皇甫,不知和洛间皇甫山庄皇甫寒有何关系?”
  陈伯见此问不善,急欲阻止大小姐透漏真实身份,正想出手推开这假和尚却突然发现右手已毫无知觉了!陈伯张口便呼,不料甫一开口,假和尚竟右手负背,中指一弹,一颗佛珠应势激射,封了陈伯胸前神封穴。陈伯一口气提不上来,上半身毫无知觉,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显然皇甫小姐并未意识到陈伯欲意出言相阻。她自幼深居府内,每日所面之人,莫不十分相熟,因此心中并无半点城府。与外人打过的交道次数,这假和尚可列前三。她见这和尚不仅解他们于危困,又对陈伯慷慨施救,内心自是感激不已。当下答道:“实不相瞒,正是家父。”
  假和尚继续问道:“老僧听闻皇甫山庄与此地湖水山庄老死不相往来,并盟誓终生不得互踏其势力范围。却不知皇甫施主如何来到这烂桃山?”
  皇甫小姐此时却有些难以启齿了。她并不是因为假和尚咄咄相问而有所警觉,她只是单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谁又能理直气壮告诉一个外人自己在家背抗母命,千里来此成亲呢?何况她还是皇甫少筠,一个自小深受礼仪道德教育的大家闺秀!
  皇甫小姐忸怩不语,她哪会知道此时那假和尚心中却早已乐出了一朵五彩缤纷的花儿来:“这小姑娘倒是无知得可爱极了!本来,我倒是想放你一马。不过这皇甫山庄的便宜姑爷放着不做,却是有些天理难容了!”假和尚看了一眼皇甫少筠,在这冰天雪地之下脸色略显苍白,不过却难掩她那清丽之姿。这假和尚自问平生阅女无算,若单论惊世容颜,这皇甫少筠却难入三甲。但若加上气质如兰,就是天下第一楼的楚青衣,也不及这楚楚动人的大家闺秀十分之一了!
  皇甫小姐并未发现这假和尚淫邪念头,直到那假和尚借口说要帮姑娘看看手相,她才发现了不对劲——哪有看人手相光看手背,并且他还将自己的手拿到他的脸上磨蹭。皇甫小姐惊吓不小,却看那陈伯瞪大了双眼,早已如同木头无法动弹了。
  她想大呼,却早已叫不出声了,就连动弹也是不能了。皇甫小姐闭上了双眼,两行清泪早已泄下。她不知道若是她真的失去清白,表弟还会不会要自己,但她知道她若是失去贞洁,她就终生不会再见表弟一眼了,但是见不到表弟却还不如死了干净。所以她已下定决心绝不苟活,如同她当初执意要嫁给表弟那样坚决。
  假和尚却无暇理会许多,毕竟当软香满怀时,想任何事情都是对美人的一种亵渎。所以他拉下了黏上的假须假脸,闭着眼睛将左颊靠到皇甫小姐的樱唇之上。
  这假和尚如何也料想不到,这皇甫小姐双手柔滑如同羊脂般,但嘴唇却如同柴草般扎人!假和尚睁开眼睛看了之后,他就后悔刚才竟将脸颊迎了上去——这假和尚和皇甫小姐之间竟赫然倒悬着一个人。他头发如野草杂生,若说他的头中可以做成一个鸟窝的话,绝对不会有人同意,因为那就实在低估了他头发的承受能力,那头发至少还可以多承受数十窝虱子共同生活的愿望。假和尚一声大呼,那人竟能倒悬着转过脸,左脸上还有道一寸长短的刀疤!
  假和尚吓得跳了起来,右手不住往左脸擦拭,好像要将自己脸上沾到的东西擦干一般,他大声呵斥:“哪条道上的兄弟?竟也敢来搅老僧的好事!”他一时说顺口,并未改过来,仍旧自称老僧。
  那刀疤少年翻身站在殿内,忽地笑了:“好说了,我的名字最是好记不过了。我单姓‘冶’,名字凑巧也是个‘冶’字。我这人平生最是凑巧,不仅姓名凑巧一样,我方才在山下还凑巧碰上一只癞蛤蟆竟还能乔装打扮,要吃天鹅肉。上山来,又凑巧碰见大师正在佛音妙传,小子我怕听不大清楚,一时心急便贴得离大师有点近了。”
  那假和尚心知这刀疤小子正在那自己打趣呢!哪里便叫什么“冶冶”,那只是要占他便宜,做他便宜“爷爷”。那些癞蛤蟆,佛音妙传云云,都是指桑骂槐,嘲弄自己。当下哼地一声:“那恐怕你今天也要恰巧死在这里了。”更不多说,起手便扑向那刀疤少年。
  那刀疤少年仍旧贼忒兮兮,好整以暇侧身便躲。那假和尚堪堪从他身旁掠过。刀疤少年正欲开口,却感觉胸口一阵冰凉,胸口衣服竟给那假和尚撕去了一块。
  假和尚站住嘲笑道:“佛爷慈悲为怀,今日不妨让你凑巧去西天一遭吧!”说罢,丢下手中那块烂布。
  那刀疤少年依旧笑嘻嘻:“听闻我佛当年教化凶鹰,也曾赤**膛。凑巧我又像了一回。不过若是把这黄布贴在胸前,是不是就更有我佛之相了?”说着便拿出掌中一块黄布,那赫然便是假和尚背后的袈裟上撕去的。
  假和尚又是一招出手,这下更是不留情,但那刀疤少年却又堪堪避过。如此几招,假和尚来来去去招式变化多端,那刀疤少年却总是如同一条泥鳅般滑过,偶尔撕下他身上破衣,却也不免被撕了回去。假和尚与这刀疤少年打,就像一拳拳打在了棉花上,听不到回响也看不到反应。
  但他却也明白,自己虽然奈何不了这臭叫花,他却也是无论如何打自己不过,两人也只能打个平手。如此纠缠下去,恐怕打到这冰雪融尽也不见得分得出胜负。
  二人在殿内正纠缠不清,殿外忽听得人声骚动。假和尚心里暗思:“莫不是这小娘子救兵来了?此地不宜久留!”当下一拱手:“小子,咱们青山不改,后会有期。凑巧佛爷有事,改日送你西天一游!”说罢,踢开大殿后窗,竟从那万丈悬崖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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