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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水山庄中灯火通明,而少庄主水云与皇甫小姐新婚房中更是明亮如昼,好像只要烛火更亮堂一分,皇甫小姐心中郁结便会减少一分,所以她正不停拿着火折子点亮蜡烛,尽管屋中的蜡烛早已满地都是,但她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新婚洞房之中只有皇甫少筠一人,烛火映着四周的喜字火红地刺眼。皇甫少筠一直认为如今的夫君、先前的表弟水云将会是她一生的甜蜜,婚前是这样,婚后也将如此。她曾在闺房之中不止一次幻想过能够时时刻刻见到他的情景,那恐怕要比蜜里调油还要香甜吧!所以,水云在半夜出走,皇甫少筠从未对他有过任何埋怨。她理解他、包容他的一切,即使他是在新婚之夜留下新娘而走。她离庄寻夫,并不是为了找到他而当面质问他,她只是单纯忍受不了见不到他的滋味。
然而,似乎一切都变了,变得那么猝不及防,变得她此时即使知道水云已回到湖水山庄两个时辰,她也不愿去见他一面。皇甫少筠不知道从何说起,如何解释。一个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一几近赤裸的男子衣裳不整,恐怕就是呆子也会想歪了吧?但她又不能怪罪于那刀疤少年,毕竟若不是他及时出现,恐怕那呆子也会想歪的事情早已真真发生在自己身上了。也不知当时那少年恩公是死是活,她虽然见过那刀疤少年一身惊人武功,但就是任何一位高手,在受到水庄主、木掌门与千夕道长三人合掌一击落下山崖,性命也是值得担忧的。皇甫少筠怔怔望着跳动的火苗,恍惚间又回到了那情窦初开、言笑晏晏的岁月,两日来的奔波劳碌早已使她疲惫不堪,昏昏沉沉间倒在桌上便睡着了。
剑心堂上水卿嘉踱来踱去已有一个时辰,而他们从烂桃山半崖回到湖水山庄也不过两个时辰罢了。紧锁的眉头早已出卖了他一惯维持的从容之相,此时他却也管不得许多了。毕竟若是找不到那盗琴之人,更不必说他水卿嘉个人江湖颜面,就是门前那块有道裂痕的牌匾在江湖中的地位也随时会轰然倒塌。原本所寄予苦空大师的希望,在水卿嘉掀起供桌之上的红布后也彻底破灭了——苦空大师身上刀伤剑痕无数,早已圆寂多时了!水卿嘉一筹莫展,忽地又想起了那刀疤乞丐,他恨得咬紧了牙根,就如此让他跌下半崖而死实是便宜了他,欺侮湖水山庄少庄主夫人,纵然千刀万剐也是不够。忽然水卿嘉又后悔不该一时愤恨便杀了他,这刀疤乞丐与这盗琴之人似乎有着某些关系,否则为何堪堪就在他们前去求见苦空大师,这乞丐会杀了素来与世无争的苦空大师?水卿嘉此时不禁想起水云,若是这个精明强干的儿子此时就在身边,或多或少也能为自己分担些,局势或许就不会像如今陷入死局。而水云又为何会在看了雪地中的那串脚印后,便一言不发撇下自己爱逾性命的新婚娇妻,拨马出庄而去?水卿嘉不明白,也不打算去想明白。多年的“撒手庄主”早已让他渐渐失去了在死局中寻找生机的欲望。他常常感叹有个多谋干练的儿子确是他人生中最为得意的一笔,所以他仍然寄希望于水云,他比常人都确定,等儿子回来,一定会帮他找到盗琴贼。但此时,他仍旧束手无策,就像一只龟背朝下,四脚朝上的乌龟一样,张牙舞爪,却始终无法翻身。水卿嘉不愿就在众人面前如此无能窝囊踱过一夜,毕竟有些事情除了在自己儿子面前,在谁的面前都是不能展示的,尤其还是当着千夕道长等人的面。所以水卿嘉决定再前往剑楼,看看那串脚印究竟有何玄机。
水卿嘉已经来来回回数了不下五十遍,那串从剑楼门前延续五丈长短的脚印一共有二十二个之多。他早已命人在那脚印之上搭起一个长条帐篷,以免后来的落雪掩去脚印。水卿嘉仍旧一无所获,但他又不能回到剑心堂,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群雄。恰好此时千夕道长伙同峨眉、崆峒等数十个掌门前来辞行,水卿嘉不禁怒火中烧。苦智大师与逍遥派掌门木人成早已下了烂桃山后便各自回去了,如今千夕道长等人便也要在这湖水山庄危困之时离去,真真是有些人走茶凉、落井下石之感。水卿嘉恍惚间觉得这天下第一庄的威严似乎被人丢在地上踩了踩,临走还给吐了一口唾沫。他忍无可忍,不禁出言相讥:“千夕道长好大的威风!我湖水山庄也确是观小容不得你这大道长了,如何便要急在这半夜就回青城仙山去了。要看我湖水山庄树倒猢狲散笑话的人从来不少,多你一个又何妨?”
千夕道长原本也是个霹雳脾气,却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他也曾听闻湖水山庄庄主水卿嘉外强中干,这湖水山庄依旧屹立不倒,靠的倒是祖上留下余威与少庄主水云。他原本不信,毕竟人孰无毁誉?今夜一见,当真是大开眼界,贵为天下第一庄庄主竟会开口说出此等不伦不类之语。千夕道长冷笑道:“青城山再大却也大不过贵庄这天下第一庄的称号。江湖谁人不知,湖水山庄一呼百应,莫敢不从。如今庄内失窃,想来也是小事一桩,水庄主只需对着这串脚印仔仔细细瞧上数天,也就找到盗琴贼了。老道山野废人一个,也不敢打扰水庄主细细查看脚印了!告辞!”
千夕道长说完回身便走,水卿嘉在身后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大声喊道:“水某确实在这脚印中发现端倪了。从剑楼要出湖水山庄不下五十丈,能足不点地跃出,恐怕也只有千夕道长一人了。所谓家贼难防,谁能料到道长竟能假借贺喜之名,前来我湖水山庄盗宝?道长,好算计啊!”
千夕道长原先年轻之时并未出家为道,当年千夕道长有个外号唤作“回头燕”,轻功高超,在江湖之中确实数一数二。且不说千夕道长出家之后,绝少练习轻功,就是当年年轻最盛之时,也是万万不能足不点地跃出五十丈远。水卿嘉存心污蔑,一席话激得千夕道长无名之火一冒三丈起:“你少放屁!”话音未落,足尖略地,手中拂尘直取水卿嘉。
水卿嘉与千夕道长原相隔也不过一两丈远,这下兔起鹘落别说在场众位掌门,就是水卿嘉本人也是万万躲避不开,况且千夕道长手中拂尘更有“千千结”之称,如同天罗地网无处可逃。
眼看水卿嘉便要血溅三步,半空之中忽有裂帛之声,一乌金华贵剑鞘破空而来,撞到千夕道长拂尘之上,拂尘势头偏过水卿嘉,竟从水卿嘉耳边穿过,带下了水卿嘉鬓边一缕头发。千夕道长惊疑不定,回头看时,一器宇轩昂的翩翩少年正朝自己走来,拱手道:“看道长拂尘绝技世间罕见,想必就是青城派千夕掌门了?在下水云。”
原来湖水山庄规矩与外确是有些不同。湖水山庄成婚之时,拜天地是在后山禁地中列祖列宗前进行。礼毕后,新娘便要出面谢客,而新郎却是不必。是以千夕道长虽然在喜宴之上见过皇甫少筠,然而这位少庄主却还是第一次会见。
千夕道长见他儒衫翩翩、气度非凡,果然人中之龙,又听他深赞自己拂尘神技,对水云的好感不禁又多了一层。况且方才千夕道长以为自己一击必杀,却被水云轻描淡写化解,对他也着实忌惮:“原来是少庄主来了。老道失敬了。只是老道青城山中俗务繁多,只得先行告辞。却不知少庄主是否肯放行?”
水云笑道:“道长客气了。道长竟有事在身,在下也不便强留。湖水山庄近来事情不断,怠慢了众位,确实惭愧。区区薄礼,以慰众位舟车劳顿之苦。请!”说罢,水云身后竟转出数十位仆人,每人手中各有一盘金子,每盘竟有五十锭之多。
千夕道长此时方信这不过二十出头的少年确有执掌天下第一庄的魄力,对这位少庄主尊重又多了许多:“少庄主果然豪气爽快。日后但凡有用得到老道之处,老道定当竭尽全力!告辞。”
水卿嘉为千夕所吓,惊魂甫定。直到水云送走千夕道长等人,他才醒将过来。水卿嘉此时满腹疑问如同冲破河坝的洪水般奔涌而出。水云听罢,道:“爹,我或许知道是谁偷走金凰琴了!”
水云却等不及与父亲细细讨论,还未等水卿嘉询问,水云早已飞奔到新房,他早已等不及要见到自己的如花娇妻,一刻也等不了。他有太多的抱歉要求妻子原谅,他必须马上就对妻子说——新婚出走早已让他自责到不能自已了!可是当他看见静如幽兰的妻子正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竟不忍心叫醒她。他不知道这天她经历了什么,但只见到她眼角渗出的泪水,他的心就早已融化了。所以他怜惜地吻了下妻子,将妻子抱到床上去睡。他希望这一生都能像现在这样,静静看着妻子入睡,直到生死将他们分开的那一刻……
次日的清早来得并不比以往来得早些,但水卿嘉却还是在天尚未亮堂时分,一反常态,不练武也不品茶,早已端坐在剑心堂之中。剑心堂下站着昨夜已经离开的峨眉、崆峒等掌门,只是不见千夕道长站着。因为千夕道长永远也站不起来了,他此刻正躺在大厅上,胸口赫然插着一把剑鞘,那把乌金华贵的剑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