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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不是冤家不聚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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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和尚双掌将花少爷十余人吓退后,脸上并没有任何喜色,他仍旧低着头,一副懊恼的神情就像他合十的双手一般,从未停过,似乎还不如让花少爷将楚青衣带走。楚青衣松开了拉着小和尚的玉手,和林匪与皇甫少筠不断拉扯,常在风尘中的人,似乎和谁都比较容易熟络。
  小和尚并不管楚青衣,也未和林匪说过话,仿佛路过一般,径直走了。楚青衣看小和尚走了,笑脸盈盈,追着小和尚,仍旧一手拉着他的一角僧衣,一手摇晃着玉骨扇,雪花飘飘,不多时,小和尚的身影就消失在一片茫茫之中了,连楚青衣的倩影,也摇摇晃晃着不见了。
  林匪带着皇甫少筠继续前行。林匪如只大猴子一般,上蹿下跳,似乎见识过的东西比皇甫少筠还少,他对什么都感到好奇。皇甫少筠此时心中困惑如天上密布的彤云般,即使她再不经世事,也知道他们一直走在往洛中的路上,她甚至还记得来时与陈伯一起走过的那石桥。但是即使心中疑惑重重,只要林匪不说,皇甫少筠也绝不相问,因为只要能见到水云即可,水云始终占据着她的全部,为了水云,她能抛下一切。
  但是此时,皇甫少筠有点后悔了,后悔刚才为什么不问林匪——她知道只要她开口,林匪肯定会告诉她,而此时却有点来不及了。
  铅云四合,冷风刺骨。人们似乎都不愿意在乱葬岗附近居住,所以他们好像根本找不到留宿之所。
  皇甫少筠长居深闺,身弱如柳,阴风阵阵吹过,她不禁咳得腮红如霞。然而林匪对此也束手无策,因为他身上的衣服似乎连自己都盖不住。乱坟森森,落雪盖在东倒西歪的墓碑上更显得鬼气逼人,皇甫少筠不禁往林匪身上靠近了些。
  四下阒然无声,林匪也不敢出声,此时好像连雪花飘落在魆黑墓碑上的声音也能听到。突然,一声尖锐的声音从背后响了起来,像鸟啼,又像哭号,阴森可怖。皇甫少筠“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两人回头看时,只见一块被雪半覆的墓碑上七八只乌鸦扑扑飞了起来,林匪挡在了皇甫少筠身前,尽管他也满腹狐疑,仍然勉力安慰道:“别怕,左右不过是这些长毛畜生罢了,有我在呢。”“不,不是的,刚才那声响绝对不是乌鸦叫的,是人!是人!我能肯定!”皇甫少筠瑟瑟发抖,眼中水波滚滚。
  乌鸦飞起只在他们头上盘旋不去,墨羽纷纷落下,越围越多,只转眼间,他们头上已尽是乌鸦,密密麻麻成千上万,像一条乌黑的缎子盖在头上。林匪瞧着事情古怪,已知此地不宜久留,拉着皇甫少筠只往前奔。
  天色已暗,方向难辨,大雪落下,满眼尽是茫茫一片。林匪与皇甫少筠头也不敢回,只往前奔。林匪自小无法无天,不敬鬼神,也不信鬼神,只是此时,他好像不得不信了。因为他突然看到他们前面赫然伫立着一块墓碑,而他能确定,那块墓碑就是先前他们看到乌鸦飞起的被雪半覆的墓碑,只是上面多了一些东西——有数十道歪歪扭扭的血迹铺在其上,像一张道符,更像是一张鬼脸!
  头上的密密麻麻的乌鸦已然不见,满地落羽也大都被大雪覆盖,只留下偶尔一点黑色浮在雪上。不及林匪多想,背后又有一声尖叫,林匪与皇甫少筠一回头,皇甫少筠已然花容惨白,晕死过去——他们背后赫然出现了一口棺材、一口漆得发亮的棺材,一口挂在枯枝上的棺材!
  皇甫少筠倒在雪地上,林匪也不由得方寸大乱。忽然背后一声磔磔怪笑,林匪急欲回头看时,那墓碑上竟也悬着一口棺材、一口漆得发亮的棺材!
  就当这时,背后树枝似有一声抖动,林匪心知大事不好,转身一看,雪地上的皇甫少筠已然不知所踪!
  忽的一声巨响,身前身后两口棺材忽然炸开,无数吱吱作响的蝙蝠如天女散花般涌了出来,林匪随手攀下一枝枯枝在手,如扬波搏击般在周遭围起一道墙,转眼间,地上就多了数百只死蝙蝠。
  蝙蝠不断撞上林匪手中枯枝,余下蝙蝠竟也不敢再上,绕着林匪直飞,并不上前。忽然一声“呜呜”埙声,那些蝙蝠竟似受到命令般,又振奋万分,前赴后继,死不回头扑来!林匪毕竟一人深陷险境,加以皇甫少筠被抓,心中早已慌乱,手中不禁也慢了下来,蝙蝠不断涌来,他竟也漏了几只,待他反应过来时,左臂早已被咬了一口!
  林匪左臂被咬,不禁麻麻肿胀,左臂竟有些动弹不得,林匪心中蝙蝠剧毒,急欲将左臂穴道点上,不致毒性扩散。点完之后,忽感天昏地旋,站立不稳,险些欲倒。
  就在这时,埙声戛然而止,蝙蝠如阵黑风一般,倏忽不见。林匪看到墓碑上正坐着一个人,直勾勾盯着他看。
  那人先笑了出来:“不是冤家不聚头,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我说过要送你西天一游就一定会送你去的,我一向很守信的。”
  林匪此时认了出来,此人正是那日在鹬蚌寺中所遇的假和尚!林匪道:“原来是大师!今日怎地有空来此宣扬佛法?”
  假和尚好整以暇道:“超度众生也是功德一件!”
  林匪左臂被咬,虽然点了穴道但是仍旧眩晕,故作镇定道:“哦?大师自认为有把握胜我?”
  假和尚不得不承认,鹬蚌寺一战,这刀疤少年确实邪门异常,扪心自问并无必胜把握:“没有。”
  林匪道:“那大师怎么知道不是我超度你呢?”
  假和尚道:“平时没有,但是现在却有。”说罢,更不多话,脚尖在墓碑上一踢,如一道闪电般向林匪袭来。他吃准林匪左臂中毒无力,一上来便向运劲在双掌,狠向林匪左臂击去,想一举将林匪废为残疾。
  假和尚果然双掌击在了林匪的左臂,只不过他好像并没有受伤,甚至假和尚反倒被震退半步。此时他心中大惧,因为他甫一碰到林匪左臂,分明感觉到同样有股与己相当的内力反传而来,他一时大意,反为其伤。
  林匪笑道:“那么现在还有把握吗?”其实此时林匪也是苦不堪言,他刚才奋力运功,体内如有火炙,喉中腥甜,一口鲜血涌了出来,只是天黑地暗,假和尚瞧他不见。
  假和尚听林匪中气甚足,一点也不似中毒之象,况且细细想来,刚才他的反弹之力分别就是与自己内力如出一辙,他越想越惊,不知这小子是何来路。忽然他猛地一醒,喊道:“玄同诀!花独舞是你什么人?”
  林匪道:“花独舞能是我什么人?哼,她见了老子倒要躲着走!”林匪实在支撑不住,哇一声,一道血箭从口中射了出来。
  假和尚原本认为林匪必是百花门下,不然不可能会玄同诀。但是听林匪矢口否认,他倒是越发觉得林匪神秘莫测。原来江湖之中,对于这长幼师徒之道甚是看重,一人纵然罪恶滔天,却也不敢欺师灭祖。而林匪直呼花独舞之名,显然并非百花门下。心念电转,假和尚又想到,这小子若是百花门下,他也不该让我来取这小子性命了。当下也管的许多,道:“我原本想饶你一命,只是饶你了怕是别人饶不过我!所以,你还是受死吧!”此时他并不敢大意,提神摄心一招“开门见山”便向林匪打去。
  林匪苦于左臂不能动,只得避开。假和尚心知林匪玄同诀在身,若是单以内力相拼,怕是占不得便宜,所以假和尚并不运功,只是双手或掌或拳向林匪猛攻十余招,林匪单手相对,况且眩晕不已,不断后退,并无还手之力。
  林匪一步步被逼退,手中招架也不断滞缓,假和尚看得亲切,反手点了林匪右臂曲泽穴,林匪双臂不能动,无异于坐以待毙。假和尚从左腿靴子中拔出匕首,立刻便要取了林匪性命。
  假和尚匕首贴到林匪颈上,正要下手,忽然一团白练向假和尚袭来,假和尚伸手便挡,不料当场血流如注——那白练上分明系着一把长剑!假和尚抬头看时,一白衣胜雪的女子正傲然立在枯枝枝头,如凌波仙子、凭虚而立。
  假和尚怒道:“阁下是哪一道上的?报上个名号来!”
  那女子哼了一声道:“我既不愿杀你,也不愿认识你,自然名号甚么的也不愿告诉你!”
  假和尚道:“你坏我好事,我就要杀你!”说罢向那女子跃去,在双脚离地只是,顺手将手中匕首向林匪喉咙射去。
  那女子听声辩位,知那假和尚声东击西要杀林匪,双手白练齐出,左手白练将林匪裹起,右手白练袭刀假和尚胸前,如一记重锤般击在假和尚胸上。“蓬”的一声,假和尚摔倒在地,再看时,那白衣女子已将林匪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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