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们四位和那边马背的小姐都是法师呀。”路途上，乔纳森听了卡尔简短的介绍，然后若有所思地说，“那就跟尤特他们一起，在队伍后方负责……”
　　“不对！我们才不是法师呢！”艾可握着拳头，不满地说，“不要把我们巫师和愚蠢的法师混为一谈！”
　　“对于不懂魔法的人，你就不要强迫他们做这么困难的区分了。”卡尔忙说，“乔纳森先生，请您继续部署作战计划吧。”
　　“呃，我会注意的，小姐。”乔纳森朝艾可点点头，然后继续对卡尔说道，“我、塞文、伊洛尔和那位提尔斯公子就在前面带领部队抵挡敌人，夏妮雅的任务一般都是侦查，在需要的时候也可以支援战场。至于剩下的那两姐弟，我不太倾向于让他们出战……”
　　“队长！你怎么能把我们俩丢下不管呢？”红凑过来不满地说道。
　　乔纳森看都不看她一眼，自顾自地继续对卡尔说道：“对了，请你们多留心照顾一下尤特，弓箭和魔法不同，它只对远处的敌人有足够杀伤力，一旦敌人靠得太近，弓箭手就毫无还手之力了。”
　　“克里斯！队长不听我的话，你总要听一听吧！”红生气地按住卡尔的肩膀，一边摇晃一边抱怨道，“雇主说的话，他一定会照做的！”
　　“嗯……我的想法跟你差不多，不过，我倒也可以去前线作战……”卡尔抚了抚下巴，然后回过头对红说道，“红姬，你也看到了，我们实在很难分出多余的人手在战场上保护你们，所以……请你们在作战的时候事先找个安全的地方避一避吧。”
　　“是啊，红姐姐，”米斯汀也附和道，“我们的职责只是活跃队里的气氛，给大家加油打气。以我们现在的状况，贸然冲进战场的话只会给大家添麻烦的。”
　　“嗯嗯，看来弟弟比姐姐有自知之明多了。”一旁的艾可听了，十分赞许地点头说道，“你就不要给我们添麻烦了。”
　　“你想上前线吗？”乔纳森眯起眼睛，打量了卡尔一番，“确实，你看上去是几位魔法师中最强壮的一个了……”
　　卡尔十分自信地挥了挥手臂，笑着说：“请放心吧，近身战斗的经验我还是有的，你只需要拭目以待就行了。”
　　“卡尔，你又要胡来了吗？！”艾可听了，露出不悦的神情，“给我好好的呆在后面扔火球就行了，不许去前面！”
　　“我哪里又胡来了？”卡尔有些无奈地说，“我是担心他们前线的压力太大，想去支援一下。那你倒是说说，最适合顶替前线位置的人，除了我还有谁？”
　　艾可沉默了，与上次他们遭遇狼人袭击的情形一样，卡尔只有冲到最前面，才能为身后的他们创造出良好的攻击环境。不过她似乎还没有认输的意思，艾可指着不远处坐在路克身后的珐娜，对卡尔说道：“我……我不想跟那个女人一起战斗，我不能信任她，除非……你在我们的身边！”
　　“哎，我真是……”卡尔感到自己的脑袋开始疼起来了，“如果你实在信不过珐娜，就让奈克勒斯和菲格纳离你近一点吧，他们会保护好你的。”
　　“我也不认同这个决定！”突然，珐娜飞身从路克的战马上跳下来，落到卡尔他们旁边，对他说道，“这世界上的巫师，我只相信卡尔一个人。其他的人……我无法信任，更何况是与他们三个共处一地。”
　　“你们都诚心和我作对吗？”卡尔气不打一处来，“我费尽千辛万苦让你们联合在一起，现在又说互相不信任，那你们到底想让我怎样啊？”
　　“你还不明白吗，克里斯？”红在一旁抱着双臂，冷冷地说，“这里的所有人能站到一起，都是因为你。我和米斯汀，乔纳森的佣兵团，三位巫师，以及你的两个童年好友，这几个团体就是靠你这个纽带才能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一旦失去了你，整个团队就会立刻崩溃。”
　　“我想，艾可不愿意让你去前方冒险的原因，也就是这个吧，”奈克勒斯看了看偏过脸去赌气的艾可，对卡尔说，“如果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死了的话，大家都还勉强能继续前行。但是一旦你死了……别说前进了，我们之间会不会发生内斗都是问题。”
　　“……我明白了。”卡尔不得不接受事实，他有些颓丧地低下头，轻声说道，“我就在后面……保护大家吧。”
　　“打起精神来，小伙子，你可是这个团队的精神领袖。”乔纳森说着，抬起头朝天上高声吼道，“夏妮雅！把枪准备好了，我们随时可能需要你支援前线。”
　　“明白啦，队长！”从上面传来夏妮雅欢快的声音。卡尔也仰起头，看了看骏鹰背上的夏妮雅，有些担心地问乔纳森：“让她参战真的没问题吗？她看上去才……”
　　“她可不是一般的小女孩，不要过于担心。”乔纳森轻笑道，“比起她，你还是担心一下怎么处理好身边这两个女孩的关系吧。”
　　卡尔回头看了看一旁的艾可和另一边的珐娜，她们都在低着头走自己的路，卡尔却仍旧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但愿……时间能改变这一切吧，卡尔这样默默想着。
　　夜深了，众人在一片小树林里暂时落脚。乔纳森跟卡尔商量完战术之后，随便找了一棵树，靠在上面就睡了。卡尔也学着他的样子，坐下来靠在一棵干枯的老树边，但是这无法习惯的姿势却令他迟迟不能入睡。于是他索性站起身来，朝树林深处走去。
　　“外界的月光……跟遗忘之地还是没什么差别啊。”卡尔抬起头，一轮明亮的圆月高高地挂在他的头顶，他不禁又回想起了往事。在狭小的房间里，他坐在桌边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月亮，弗蕾雅的灵魂则在一旁静静地陪着他。
　　“这月光真美啊。”恍惚中，一个声音从卡尔的背后传来。“弗蕾……”卡尔连忙回过头，站在那里的却是艾可。
　　“弗雷？那又是谁啊？”艾可边说边走到卡尔身边，抱起双臂轻轻地靠在旁边的一棵树上，“哼，算了，反正你也没打算告诉我吧。”
　　这个怪脾气的大小姐，要是在她面前再隐瞒什么的话，恐怕他又会爆发。卡尔叹了口气，说：“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愿意全部告诉你。告诉你我知道的和遭遇的一切，这样你满意了吧？”
　　艾可他们，和我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风雨，都是值得信任的，把一切都告诉她吧，这样说不定还能减轻她对我的担心和对珐娜他们的猜疑。卡尔这样想着。
　　“真的吗？”艾可有些惊讶地起身看了看卡尔，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嗯，你说吧。”
　　“先从哪里开始呢？”卡尔摊开手问。
　　“你就说说刚才嘴里念叨的那个弗雷吧。”艾可说。
　　“她的名字不叫弗雷，而是弗蕾雅。”卡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我一来到遗忘之地就遇上了她，可以说，她是我在遗忘之地结交的第一个朋友吧。那时的我，默默无名，也不认真练习魔法，每天就和她一起一门心思地钻研那些古代文字……”
　　“你又在骗我吗？”艾可半信半疑地说，“我记得你每次来拜访莉莉安老师的时候，都是一个人。那个叫弗蕾雅的家伙，我可从来没看到过。”
　　“什么呀，你竟然还会在意这些事情，”卡尔也露出了吃惊的神情，“我以为你根本就没注意到我呢。”
　　“你以为我是瞎子吗？”艾可不满地说，“就算如此，每隔几天，都会有难听的敲门声在老师的家里响起，瞎子也会注意到的吧。”
　　“那还真是抱歉。”卡尔耸耸肩，继续说，“不过你没看见过她也是正常的，因为除了我之外，没人能看见她。”
　　“你……没事吧？”艾可瞪大了眼睛，像看一个疯子一样看着卡尔，然后小心翼翼地说，“你知道吗……在某些极端的环境下，人是会产生幻觉的……”
　　“你说那是我的幻觉？！”卡尔突然提高了自己的音量，吓得树上歇息的鸟儿们都惊慌地扑扇着翅膀四处散逃。
　　“嘘，大家都在休息呢。”艾可走过来按住卡尔的肩膀，轻轻地对他说道，“卡尔，不要慌张，现在我们大家都在你身边，那些幻觉就不要再去想了。”
　　“不，那绝对不是幻觉！”卡尔坚决地说，“我现在掌握的魔法，和理解的知识，都是弗蕾雅教给我的！这绝不可能是幻觉造成的！”
　　艾可有些无奈地捂了捂额头，然后说：“老实说，你的魔法天赋，是我自己都望尘莫及的。像你这样的天才，完全可能……用自己创造出的幻觉来教自己魔法。”
　　“我自己……创造的……幻觉？”卡尔看着自己的双手，也开始迷惑起来，“不，这不可能！就算我误打误撞，教给了自己远古魔法，但是……那些时候发生的一切，为什么我会知道？！”
　　“你说什么？弗蕾雅是远古时期的人？”艾可连忙追问道。
　　卡尔皱着眉头答道：“是啊，她说她在第二次圣战之后被人杀死了，然后陷入了沉睡……直到我出现在遗忘之地，莫名其妙地唤醒了她。”
　　“嗯，说是巧合的话也太……”艾可思索了一阵，然后说，“但也许……那些本来就是你的记忆，啊不，应该说是沉睡在你身上的记忆。”
　　“什么意思？”卡尔一脸茫然地问。
　　“你不是有一个奇怪的刻印吗？”艾可指了指卡尔的额头，“那个刻印连父亲都没见过，应该是一个远古时代没落的家族刻印，那些古代的记忆，就依附在刻印里面，一直流传到了你的身上。”
　　“不，其实这个刻印是黑龙……”卡尔摇摇头，刚想说什么时，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难道说……这不是黑龙族的刻印，而是侍奉黑龙王的弗蕾雅她们家族的刻印？！这么说来，我岂不就是……弗蕾雅的后代了？
　　“你想到什么了吗？”艾可问道。
　　“不不不，弗蕾雅死的时候和我差不多大，怎么可能会有后代呢！”卡尔使劲摇摇头，“不对，我好像走错方向了。”而且，夜灵们也认为，我的体内有黑龙王的血，果然……这个刻印还是那家伙的吗？
　　“卡尔，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艾可似乎是看出了卡尔的推测，她对卡尔说道，“刻印的流传，除了亲代之间的交接，还有另一种方式。”
　　“另一种？”卡尔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当然，这些知识在书上可是看不到的。”艾可有些得意地笑了笑，说，“按照惯例，只有最年长的子女才拥有刻印的继承权，他们就是正统的直系继承人，而其他子女则会沦为旁系，他们的血统会越来越淡。不过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下，旁系也是可以变成直系的。给你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吧，假设你说的那个弗蕾雅，在没有子女的情况下，带着刻印死亡的话，她这支家系就在此断绝了，然后刻印的力量也会自动地从她身上消失。如果同时她有别的弟弟妹妹或者旁系亲属还活着，刻印就会转移到他们其中一人身上并且沉睡下来。经过不懈的努力修炼，那位新的继承人就会使刻印重生，他也就会光荣地成为家族的直系传人。”
　　“真……真的吗？”卡尔听得一脸的不可思议，“我从没听说过还有这回事。”
　　“这种事当然要保密了，不然那些旁系的家伙们一定会为了继承刻印而动手杀掉自己的哥哥姐姐。”艾可嘟着嘴说，“这个秘密只在刻印的直系继承人之中流传，从来也没有外传过。”
　　“那……现在不是外传了吗？”卡尔有些尴尬地说。
　　“没有啊，”艾可一脸认真地答道，“我们俩都是刻印的直系继承人呀，何来外传之说？”
　　“哦哦，也对呢。”卡尔点点头，然后又突然使劲摇了摇头，“不不不，这些都不是主要的问题啊！现在最大的问题是……”
　　“是什么？”艾可问道。树林里寂静无声，卡尔咬了咬嘴唇，说道：“这就是一直让我恐惧的东西。我的身体里……有黑龙的血。”
　　“黑龙……那又是什么东西？”果然，连艾可都对这个词十分陌生，那段历史，确实是被掩埋了，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卡尔略微考虑了一下措辞，然后说道：“那就是在两次圣战之中被英雄们杀死的魔王。”
　　“魔王？为什么是龙？”艾可感到更加难以理解了。于是卡尔接过话头，飞快地叙述起来：“在我坠落到悲伤峡谷下面后，遇上了夜灵们。它们的一位领袖告诉了我以前发生在这片大陆上的故事。远古时代的人类，就是在黑龙族的指引之下，建立起自己的文明的。那时的人类将它们的首领奉为至高无上的神明，但是它自己却逐渐陷入了骄傲的泥潭，失去了所谓的神性，蜕变成了人们口中的魔王……”
　　“于是……人们就在圣战之中，消灭了它？”艾可渐渐明白了卡尔的意思，她用试探性的口吻继续说道，“那个黑龙王……难道说，就是我们巫师的……”
　　“没错，它就是巫师信奉的神明，”卡尔说，“也正是因为如此，人们才会在圣战结束之后，疯狂地迫害同为人类的巫师们，因为他们害怕遭到这些虔诚信徒的报复。”
　　“原来是这么回事……为什么，外界的人们如此仇视巫师……”低着头沉默许久之后，艾可轻轻地说道，“这个问题从小就困扰着我，可是父亲、莉莉安老师都不愿意回答我……”
　　看见艾可这幅模样，卡尔有些担心地问道：“喂，那……你准备怎么样？”
　　“不怎么样。”艾可抬起头，淡淡地说，“我只是觉得，为了这么个愚蠢的理由，就把自己的同胞往死里逼，这种事也就只有人类做得出来了。”
　　“嗨，我还以为你又要发作了呢。”卡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我就怕你一气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看样子，你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不会发脾气。”
　　“什么情况？”艾可问道。
　　“呃，我觉得吧……”卡尔支支吾吾地说，“你在很多人面前的话……会显得有些难以交流……”
　　“难以交流？！你什么意思啊！”艾可听了，面露愠色，“你当我是什么？一头怪物吗？还难以交流……”
　　“嘿嘿，不过在没有其他人的时候，比如咱俩独处的话，你还是挺好说话的。”卡尔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所以……你现在不会生气的吧。”
　　“哼，本小姐要时刻注意自己在外人面前的言行，不能给家族丢脸。”艾可抱起双臂，不以为然地说，“不然的话，我才懒得管那些呢。”
　　“嘘，有人过来了！”卡尔迅速地捂住艾可的嘴巴，侧耳细听，的确，他能听到脚踩在枯枝上嚓嚓的碎裂声。这个时候其他人应该都在休息，难道又是什么袭击者吗……